嵩山。少林寺。天下公认的武林正宗。
即使是在沈浪、王怜花、李寻欢、上官惊虹等惊才绝艳之人辈出的那些年代,少林寺武林正宗的地位也从来无人能够撼动。
偏殿之中。一位寿眉高悬的老僧正端坐在蒲团之上,缓缓地掐动着手中的菩提子。他就是当今少林寺的方丈,心空大师。
修行数十载,心空大师的心中,除了佛法,本应早已空无一物。但此时的他,已经默念了数十遍《观自在心经》,却依然静不下心来。
没法静心。
江湖大劫,飞刀出世,惊天秘闻传出,天子的特使已经在路上。少林寺,避不开了。
心空大师又默念了一遍《观自在心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睁开眼睛,对身前的两位同样皓眉白须、双眼微闭、正在默默诵经的老僧合掌道:“二位师兄,师弟修行未深,禅心难定啊!”
心空大师身前的两位老僧,分别唤作心远大师和心无大师。这两位大师,并非少林寺任何一堂、一院或者一阁的住持。但他们二人的地位,却比心空大师还要超然。他们是少林寺现存的老字辈之外地位最高的两位大师。比他们二人地位更高的老字辈高僧,早已不见任何人了。他们都在闭关之中,静待涅槃。
这两位大师的地位最高,不仅是因为他们的武学与佛法修为都已超过了包括心空大师在内的所有住持,更是因为这两位大师也都是像大诚禅师那样的至诚至信之人。而且,他们没有大诚禅师那样的隐藏身份。他们都是真正的高僧,纯粹的佛门高僧。
心远大师睁开眼睛,合掌说道:“阿弥陀佛!方丈师弟非是禅心难定,只是心忧世人。”
心无大师也睁开眼睛,合掌说道:“阿弥陀佛!方丈师弟为我少林殚精竭虑,便是最深的修行。”
心空大师合掌道:“二位师兄,天子特使已在途中,名为谢礼参禅,实为相请我少林出山啊!”
心远大师合掌道:“方丈师弟,江湖大劫,我少林寺既为武林正宗,理当走此一遭。”
心无大师合掌道:“二位师弟,探花郎曾与我少林有一段因果。飞刀既然出世,老衲愿走此一遭,了此因果。”
心远大师再度说道:“师兄,方丈师弟,老衲也愿前往。”
心空大师合掌道:“多谢二位师兄!师弟另遣几位住持师兄弟与二位师兄一同下山。”
心无大师合掌道:“方丈师弟,江湖大乱,我少林寺尚需方丈师弟和各位住持师弟坐镇寺中,保我少林平安。此番下山,有心远师弟与老衲即可。”
心空大师连忙说道:“二位师兄此番下山,难免要降妖除魔。若只是二位师兄只身前去,师弟实在是放心不下。”
心远大师笑道:“方丈师弟无须担忧。邪魔外道虽然猖狂,终究是邪不能胜正。师兄与老衲此番前去,并非要时时与人论武。”
见心空大师似还要坚持,心无大师合掌说道:“方丈师弟,此番风波诡谲,邪魔外道尚在暗处。便是下山的寺众再多,也无济于事。方丈师弟还是和各位住持师弟安坐寺中。若是真需要我少林倾力而为,也需待心远师弟与老衲探得邪魔踪影再动。”
心空大师站起身来,对着心远大师和心无大师躬身合掌道:“如此就有劳两位师兄了!”
心远大师和心无大师也站起身来,躬身合掌道:“阿弥陀佛!”
心空大师合掌说道:“请二位师兄切记,此番二位师兄下山,只是我少林寺应天子之邀,助朝廷一臂之力。请二位师兄切莫为跋陀祖师手本一事烦恼。”
心无大师笑道:“跋陀祖师的手本已遗失千年。即使真地曾经落在那位王施主手中,也是与他有缘。方丈师弟放心。老衲省得。”
心空大师合掌道:“如此便好。二位师兄此次下山,若遇八苦师弟,还请二位师兄莫要与之计较。”
听到这个名字,饶是心无大师和心远大师佛法精深,脸上也不由得同时扯了一扯。
心远大师口宣一声佛号,说道:“八苦师弟虽然举止荒诞,心中却也有佛。方丈师弟放心。善哉,善哉!”
……
太岳。武当山。道教圣地。天下公认的又一武林泰斗。
隐仙岩。三位仙风道骨的老道正席地而坐。
当中身穿乾坤八卦道袍、手持拂尘的老道,便是如今的武当掌教,戚真人。
戚真人左首,一位身负古剑、面上似醒非醒的老道,乃是戚真人的大师兄,冲霄道长。这位冲霄道长虽然看上去总是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但江湖之中的老一辈高手都知道,他的一手武当嫡传真武剑法早已练至化境。
而且,这位似乎总也没有睡醒的冲霄道长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必然极为狠辣。昔年冲霄道长行走江湖时,不知道有多少邪魔外道闻之丧胆。
戚真人右首,乃是一位同样手持拂尘、一脸清矍的老道。这名老道,乃是戚真人的师弟,名唤陆铭崖。
这位陆铭崖陆道长,江湖中人罕闻其名。但戚真人和冲霄道长知道,他是整个武当之中,唯一一位将问道剑法练得比松鹤道长还要精深的人。他手中的拂尘,既可以点化世人,也可以化作降魔之兵。不仅如此,这位陆道长还智计过人。有他相助,戚真人这些年可是少不少心。
这三人今日齐聚于此,正是为了江湖近来发生的几件大事。
戚真人开口说道:“大师兄,陆师弟,飞刀出世,松鹤师弟罹难,天子已遣使前来武当,我武当该当如何应对?”
冲霄道长打了个哈欠,说道:“掌教师弟说如何,便如何。”
陆铭崖说道:“掌教师兄,真武祖师佩剑和少林跋陀手本的消息同时传出,不知少林寺会派何人下山。”
戚真人笑道:“心空大师佛法精深,不受外物所扰,只怕不会为此事大动干戈。”
冲霄道长又打了个哈欠道:“不会大动干戈倒是真的。不过,老道以为,既然天子相请,心空也不能置若罔闻。老道估计,心空应该会请那两个老和尚出山。”
戚真人笑道:“大师兄是说心无大师和心远大师?”
冲霄道长说道:“也只有这两个老和尚下山,才能既不落朝廷的面子,又不妨少林的安宁了。这两个老和尚下山,可比大动干戈还要大动干戈了。”
陆铭崖说道:“两位师兄,真武祖师的佩剑乃是我武当圣物。消息既然已经传出,师弟以为,我武当无论如何,也不可无动于衷。”
戚真人叹道:“松鹤师弟一番话,可是把我武当放在了火上烤啊。”
冲霄道长复又打了一个哈欠,说道:“少林寺既然派了那两位老和尚下山,老道我便走一遭吧。”
陆铭崖说道:“掌教师兄,师弟愿与大师兄一起走这一趟。”
戚真人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也只能有劳大师兄与陆师弟了。”
冲霄道长问道:“掌教师弟,松鹤师弟虽然已自立门户,终究乃是出自武当。长清观也是我真武一脉。掌教师弟可需我去与那荆无命理论一番?”
戚真人连忙说道:“大师兄万万不可!”
冲霄道长笑道:“掌教师弟是怕我敌不过荆无命么?”
戚真人苦笑道:“大师兄何必明知故问?大师兄与陆师弟此次下山,乃是相助朝廷,破除奸谋。松鹤师弟被杀之事,朝廷自有定论,又何需大师兄与荆无命争胜?”
冲霄道长笑道:“掌教师弟还是怕老道我丧于荆无命的剑下。”
陆铭崖说道:“大师兄,掌教师兄并非此意。实是松鹤师兄此举有些蹊跷。”
冲霄道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莫非陆师弟也认为,松鹤师弟是血神楼的杀手?”
陆铭崖叹道:“是与不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看朝廷如何处置。”
戚真人微微沉吟了一下,说道:“陆师弟此言有理。”
冲霄道长再度打了个哈欠,说道:“两位师弟打的好哑谜,都快要让老道睡着了。”
陆铭崖笑道:“大师兄何必自谦?大师兄的心里,可是比师弟的心里还要明白。”
冲霄道长说道:“也罢。就听你们的吧。若是朝廷治不了荆无命的罪,老道便不与他计较了。”说罢,冲霄道长站起身来,对戚真人问道:“掌教师弟还有何吩咐?”
戚真人连忙站起身来,对冲霄道长稽首道:“还请大师兄与陆师弟此次下山,务必保重自身!”
冲霄道长哈哈一笑道:“掌教师弟放心。老道今日曾卜得一课。老道此次下山,不仅无惊无险,还会有一桩大喜事。”说罢,冲霄道长对戚真人和陆铭崖微一稽首,转身离去。
待到冲霄道长离去,戚真人对陆铭崖说道:“陆师弟,大师兄年事已高。此番下山,还请师弟多加照拂,切莫让大师兄出事。此番风波险恶,陆师弟也要务必多加小心。”
陆铭崖稽首说道:“掌教师兄请放心。师弟定不负师兄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