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橙轻轻打开手上的纸条。叀頙殩晓
木小君虽然已经没那么紧张,这会儿也是屏息探身过来看,浮橙只看了一眼,就将纸递给她。
木小君接过急忙垂头看,脸色微微发白,这个题目……为什么感觉无从下手?
只有一个字:妄。
这个字的意思可以有很多,光是组词,就可以是妄想,无妄,妄自菲薄,妄念……尽管都有荒诞不合理的解释,但是还有一种可能是和佛偈相联系,佛家有云,无妄无悲。
一个字,看似简单,其实内涵太深,太多,甚至在画种的选择上,都有可能出错。
木小君捏着纸,一抬头,却见浮橙已经开始在座位上准备颜料了,她看上去很镇定,又好像是若有所思,既没有让人觉得成竹在胸太倨傲,也不会显得局促不安,仅仅是低头准备材料的动作,静谧之中透着一股子叫人觉得心安的淡然,木小君想起那人说的话。
“你的任务很简单,只要让她无法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作品就可以了。”
脸上的肌肉有一瞬间的僵硬,她知道这样做是不道德的,可是……她的父亲和爷爷都被关起来了,她们家里的人从来不会做对不起良心的事,要不是因为主办方通知她临时替补,并且成为陆浮橙的搭档,那个人也不会找上门来。
她低着头慢慢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对面的浮橙微抬眼,朝她轻轻一笑,她突然觉得心里一慌,差点将颜料挤到手上。
对不起。她在心里小声说着,她也很想站在这样的舞台上,所有人都注视着自己,电视上会播出她认真画画的模样,她的作品也会通过镜头展现在无数观众的面前……这些都是她渴望过梦想过的。
所以当主办方打来电话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即使很有可能进不了半决赛,但已经是一个莫大的恩赐了。
“我们可以看到,陆小姐已经开始了画前准备,她已经拿出了三管颜料,红、黄、蓝。看来是很标准的三原色构图!”主持人在一边不断地讲解,浮橙恍若未闻地继续调着颜料和画笔,木小君手指颤了颤没敢抬头。那边的第二三四组也已经陆续抽好了题目,大部分人是在思考,只有其中一个看上去很是沉默的中年男人也和浮橙一样,很快就坐回座位上开始准备。
舞台后方巨大的屏幕正被分割成八个画面,分别是八位选手的作图情况,每个画面下方都有一个计时设备。
另所有人称奇的是,最先开始动笔的竟然是那个沉默男人,他甚至没有用画笔,而是直接拿起一管黑色的颜料涂抹在苍白的图纸上,一道一道,形成错乱而迷茫的大网,这才拿起一支勾笔,沿着黑色的脉络,一点一点地开始勾勒细节。他戴着一顶鸭舌帽,侧脸轮廓有些粗犷,但是嘴角却始终噙着一抹笑意,还露出一边的深深酒窝。
因为这边的动作,很多人都把视线停在了他所在的画面上,看着他手法潇洒细致地将那些随意扯出的线条分化出来,点缀上更薄更淡的一层颜料,竟真的绘出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
观众席上有人认出他的手法来,认真打量了许久,轻声说了一句:
“这不是……弥子安吗?”旁边很快就有人搭腔,“你是说那个离奇死亡的古画研究协会会长的关门弟子,弥子安?”
“他不是旅居芬兰了吗?什么时候来s市了?”
“谁知道呢,不过他画画的风格很独特,和他的老师一点都不像,怎么上一轮比赛好像没见到他似的?”
这边的讨论声越传越响,台上有几个选手已经忍不住朝着那个男人看过去,评委席上,一个头发打理得格外精神的男人凑过身问:
“七号选手是临时被换了吗?弥子安怎么会来参加这个比赛?”他原本是想问评委组长的,却听乔以航在一边静静答道:
“受人之托。”
其他评委都是一愣,受人之托?能将画术界脾气古怪的半退休知名画手弥子安请过来,会是什么样的人?
而浮橙并没有受太大的影响,即使她隐约对弥子安这个人还有些稀薄的印象,却也没太在意,深思了一会儿,开始拿起画笔作画,观众们很快又将视线放在了她所在的画面上。
先是一片金黄,苍茫的沙漠,大风吹着沙粒漫天飞舞,光是一个光秃秃的画面,就让人觉得心寂悲凉。
她的手腕轻翻,拿过另一只勾笔,开始绘描一个人形,从头开始,因为是光头,所有人都以为画的是一个男人,只是当她的笔尖在纸上轻勾几处,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蛋被勾勒出来时,才发现居然是个女人,又换了支笔,这次蘸的是大红色的颜料,随着灵巧的动作,纸面上的女人很快就身穿上一袭火红嫁衣,她的手纤细惨白,无望地伸向一个方向。
大家秉着呼吸,像是在观看电影一样,看着浮橙一点点地将整个故事勾画出来。
这时的木小君却猛地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全身发抖,整个人都朝前扑去!
“小心!”台下响起一阵叫唤声,浮橙只来得及险险跳开,就看见她的画架以及木小君的画架,甚至木小君整个人都狠狠砸在了地上!
她第一反应是觉得木小君身体出现问题了,皱着眉冲过去将她扶起来。
“怎么样?没事吧?”她伸出手穿过她的腋下,想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却倏尔触及她的眼神,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愧疚。
她低声说:
“浮橙,对不起。”然后在浮橙诧异的神色中,撑着地板自己站了起来,走到主持人身边说了些什么,主持人虽然一脸惋惜,还是对着观众及评委说道:
“八号选手木小君木小姐因为身体不适,临时退出比赛,请大家给她由衷的掌声,感谢她的参与!”
观众席上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浮橙立在一边,眼神停在毁坏的画架上,那张画了一大半的图,正面贴着地面,因为颜料未干和用力压挤,早就损坏的不成样子了。
而此时,属于浮橙的比赛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她突然很想笑,一个比赛而已,为什么她竟比连续熬夜一个月赶画稿还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