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晔捏着那根头发摔门而去,进入书房,从抽屉里拿了专门呈证物的袋子来装。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害怕晚一步自己会后悔一样。
做完这一切之后,动作突然停顿,捏着袋子的手慢慢举起对准灯光,看着那根在透明袋里蜷曲的发丝,心从来都没有觉得像此刻那么乱。
兄妹?
怎么可能?
他与陆弯弯从小就在一起,父亲从来都没有反对过,当年两人确定关糸的时候,陆弯弯的母亲兰溪也是默认的。当时他知道他们那见不得人的关糸,又想到他与陆弯弯都忍不住反胃。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都觉得他们不可能是兄妹,这简直荒唐至极。但是不管多么荒唐,既然唐昕锐提出来了,他都不允许这件事存有一丝疑虑。
想到陆弯弯的排斥自己的反应,他抓起电话拔了个号码,那头很快接通。
“帮我个忙……”
说明情况后挂了电话,他将东西收入口袋出去,经过卧室的时候还是停顿了脚步,犹豫了下才开门进去。
陆弯弯已经吐完了,其实一天都没有进食,也没吐出什么,只是觉得胸口憋得难受。双腿曲起在身前,身子就那样缩在床头,散落的发遮住红肿未消的脸,样子极其狼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连他进来都没反应,或者是根本不想理他。
容晔按了铃,保姆很快进来。看到屋内的情景,也不用他吩咐,便主动拿了工具进来打扫。扫完之后,看到陆弯弯仍维持着那样的姿态,容晔也仍伫立的床头,看着她的侧影,两个人就像塑料似的。
保姆犹豫了一下,还是弄了些冰来给她敷脸,却被陆弯弯侧头躲开。“谢谢,我不需要。”她说,声音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所以听起来哑哑的。
她不是赌气,而是经过这一场之后觉得很累,而且身体也有些不舒服,根本没有心情弄这个。她觉得疼疼也没什么不好的,最起码可以减轻一点点心里的愧疚。
容晔见她脸上挨得那两巴掌因为没有及时处理,看起来似乎更加严重了,脸色也不好,一只手无意识地揪着胸口,问:“不舒服?”
陆弯弯却没回答,但终于有了点反应,侧过头来看着他问:“你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容晔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回答。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他是不会放她离开,免得她又随便找个什么男人结婚。
“晔哥哥,我有人身自由。”她说。
其实他也多虑了,经过这一遭,陆弯弯怕是再也不会再找个男人来做这种事,结果只有连累人家而已。
容晔闻言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坐下来,动手拿了冰块帮她敷脸,他说:“弯弯,如果爱情都死了,那还要自由做什么?”
陆弯弯眼底一震,抬眸望着他。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因为只看到他那深邃眼底一闪而逝的疯狂。可是转眼,他表情又恢复那样平静的模样,眸深如墨,他拿着她的手,让她自己托住裹着毛巾的冰块,起身,临走前告诉保姆:“给她准备点吃的。”
保姆应着跟下去。
陆弯弯怔怔还维持那样的姿态坐在床头,不久后,听到楼下传来引擎咆哮的声音,她知道他离开了。
她扔下冰块快速下床往外走,打开门,就见门口站了两个黑衣男子,听到动静后,两人一致的动作便是伸手阻拦:“陆小姐,容少吩咐,您不能离开这个房间。”
陆弯弯看着那两个一脸严肃的人,他们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幕竟是这样荒唐。
他是高干出身,又念得军校,可是到头来怎么弄得眼前这幕像黑社会似的?简直是非法拘禁。可是她也知道没有容晔的命令,自己是出不去的,所以没有白费力气,便转身又回了房间。
因为出不去,所以她干脆就躺在床上没动,因为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净了似的。不久后,保姆将饭菜端上来。可能看她不舒服,所以送上来的口味都很清淡,可是她看都没看。
“陆小姐,吃点吧,饿坏了身子是自己的。”保姆劝
陆弯弯知道她是无辜的,并不想跟她发火,可是自己胸口又憋得难受,也没有胃品吃。便只有躺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住头,谁也不想理。
保姆见她这个样,叹了口气,将饭菜搁下离去。
——分隔线——
某研究所
因为容家以及陆弯弯,慕少隽现在都处在风口浪尖,一点儿风吹草动都可能惊动媒体。怕他们乱写,所以容晔特意托了人,找了这家研究所来做。
工作人员说结果很快便会出来,所以他倚在墙边等,为自己点了支烟。经过的护士本来想提升他这地方禁烟,可是看到他的表情后,还是自觉地走开。
其实容晔心里有百分九十觉得不可能,可是还是被剩下的百分之十搅得心绪不宁。
实验室的门终于被打开,容晔身子未动,曜黑的眸子却紧紧锁住出来的人,问:“怎么样?”言语之间还是多了丝紧张。
身着白大卦的帅气医生程式,先是嫌弃地动手挥散了他吐出来的烟雾,然后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着将他紧张的样子收入眼底,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个模样。
容晔蹙眉,最不喜欢他这副不紊不慢的模样。
程式知道他的极限,笑了笑,然后冲他摇了摇头,将手里作出的结果的单子递给他。
容晔在他安抚的眼神下接过单子,掠过那些密密麻麻看不懂的专业术语,只看结果那里写着没有血缘关糸,顿时松了口气。
“谢了。”短短几秒钟而已,他的额头已经出了层细密的汗。
程式笑着拍拍他的肩,说:“我还有实验没有做完,不送了。”
“改天请你。”容晔知道他很忙,能让他抽空做这个不容易。
程式笑笑,觉得他根本不用这么客气,平时也不会这么客气,可能是还没从紧张中缓过劲儿来。
容晔捏了东西出去,顿时觉得心头清朗许多。但是这种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太久,回到别墅,就想到了陆弯弯的态度,仍然是一堆谜团。
手肘搭在车窗上抽了两支烟,然后将那份鉴定报告从座位上拿出来,推门下车。
“容少。”深更半夜他没回来,楼上又关着一位,保姆自然不敢休息。
容晔颔首,问:“怎么样?”
保姆不知道他问哪方面,斟酌了一下才回答:“东西一点儿没吃,倒是很安静,可能睡了。”
容晔听到前一句脚步停顿了下,折回客厅,坐在沙发上,说:“饭菜再热一下。”
保姆点头,赶紧去了厨房。再出来的时候看到容晔头枕在沙发扶手上假寐,也不确定睡了没有,正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已经睁开眸子。
高大的身影从沙发上站起来,单手接过保姆手里的餐盘,然后上楼去。
房间门口那尊门神还在,看到他很恭敬地低头,喊了声:“容少。”
容晔直接推门进去,房间的大灯仍然开着,整个房间里溢满光亮,所以一眼便可以看到躺在床上的隆起的形。被子蒙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睡着了。
容晔还是放轻了步子,将东西搁在床头,然后小心地将她蒙住头的床单往下拽。他的动作很轻,是怕弄醒她,谁知道她根本没睡,因为他还没有拽下来就感觉一股拉力。
“既然醒着,就起来把东西吃了。”容晔说。
陆弯弯不说话,她问:“我的哥哥在哪?”她始终没忘记,他骗自己过来时是说陆希受伤了。
她现在只想知道,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
“你哥,我会尽量去找。”他说。
陆弯弯蹭地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她看着他问:“你骗我。”指责,可是又不太像。
“我不骗你,你怎么可能会跟我走?”他没有看着她,没有丝毫的心虚或愧疚。
他不是万能的,不能因为她担心什么,她在乎什么他就能及时做到,只能尽力而为。
陆弯弯大概也已经猜到,他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阻止自己的婚礼,只是犹不甘心地再次确认一回罢了。其实也明白他不是万能的,可是还是感到无力。
心绪很乱很乱,有因为婚礼取消对慕少隽的愧疚,也有自己极力挣扎后,仍逃不出这种结果的无力,更担心陆希。所有的事加在一起,几乎要将她的拖垮。
容晔将手里的东西无声地递给她。
陆弯弯现在看到文件袋都有恐惧症,抬眸看着容晔,不由的心惊肉跳。脸色一点血色都没有,还是颤抖着手慢慢接过来,慢慢将里抽东西抽出来。
dna,检测等等这些字眼映进眼帘的时候,她还是错愕了一下,马上联想到他拔了自己头发的奇怪举动,然后看到最终的结果,真是有些苦笑不得。
他,怎么会认为他们有血缘关糸?看来,他还是被逼急了。
这个过程中容晔一直仔细地看着她脸上的变化,几乎可以笃定,她离开自己不是因为这个。
“弯弯,你还不肯告诉我吗?”这样让他猜,他就像无头苍蝇一样,根本找不到症结。
陆弯弯咬唇,嘴是真硬。
“如果我真的不要你了,你准备好了吗?”容晔看着她问。
陆弯弯看着他,言语噎在喉间。
她知道,他只是要想要那个答案。她依旧是没回答,她说不出来,她不是怕他承受不住,是怕自己承受不住。
容晔将粥递到她面前,她摇头,没有很激烈的反抗,因为早就没了力气。容晔见她面色不好,倒也没再勉强,她没吃,其实他也没吃。
一夜,两人就躺在同一张床上,无言。
第二天清早,陆弯弯醒来的时候容晔已经不在,保姆问她是不是要下去吃早饭。昨晚一天没吃,这会儿倒也不觉得饿,只觉得头脑晕晕沉沉的。
仍然没有胃口,可是听到可以下楼,便点了点头。出门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门口的保镖果然撤了,只不过她的活动范围也仅限于别墅里。
早餐随便对付了两口,因为实在吃不下,她的脸色连保姆看着也担忧。陆弯弯不想待在卧室里,便卧在客厅里的沙发里假寐。暖暖的阳光投射过来,照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
容晔进来的时候,就是看到她这个样子。茶几上摊着一张报纸,是今天z城的早报。
大致内容便是说昨天慕少隽举行婚礼的锦江酒店发生火灾,婚礼延迟。多亏了那场混乱,没人注意到新娘早就不在,慕家也可以借机延迟。至于延迟到什么时候,自然不了了之,也算是为慕家保存了颜面。
接下来娱乐报又是一番讨论,甚至有人说陆弯弯与慕家八字不合,是不祥之人,才会在婚礼当天发生火灾。更甚者有人拿容正峰的车祸举例,总之这贴子又热了整个z城。
容晔在她身边坐下来,陆弯弯睁开眼睛,顺着他的目光,自然看到了那份报纸。
“你不必为他愧疚什么,若没有好处,你以为慕董事长会这么爽快主动迎你进慕家。”他说,满眼鄙夷。
“你又知道什么?”陆弯弯其实并不是不知道这其中必有些原由的,不过她当时没有心思去想这些罢了,当时只一心想要与他撇清关糸。
这会儿听他的口气,似乎是知道些什么。
容晔没有回答。
陆弯弯也不再问,因为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整件事,慕少隽才是受害者。
“弯弯,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现在在为你的行为负责,而慕少隽,当初做这个决定时就该想到这一点儿。”
对于慕少隽,容晔没有什么好愧疚的。
他任慕家兄妹打了陆弯弯两个耳光,他任婚礼的事由他们慕家说了算,这是陆弯弯该负责的部分。至于慕家,他们得到了应有的利益,并没有吃亏。
彼时,慕家也因为陆弯弯的毁婚,处在一片低气压中。慕父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倒是如常的去上班下班,处理公事,最近公司似乎在忙什么大项目,所以格外忙碌。
只有慕母在家唉声叹气,主要还是心疼儿子,慕少隽自从含着金汤匙出生,何曾受过什么挫折,在女人方向更是无往不利,没想到会在婚姻上栽了这么大个跟头。
慕桐因为哥哥结婚,本来就请假在家,专心陪着母亲。
至于他们担心的对象慕少隽,因为婚礼取消,除了婚礼那天喝了个烂醉如泥闹了一场之外,也随父亲如常去上班。下班又恢复了他夜场的精彩生活,左拥右抱,换着花样地玩,看得一群哥们叹为观止。
“哎哎,我今天给慕少准备了个香艳大礼。”人群里有人站起来,大声地吼着。
一群人给面子起哄地奥了一声,目光随着男人的手指的方向,包厢的门被打开,一个身着黑色火辣装束的女人走进来。
烟熏妆,唇红如血,可是五官很立体妩媚。比身体更妩媚火辣的是身材,上身只穿着贴身的胸罩,下身是包臀短裙,一边跳着香艳的舞蹈一边向慕少隽靠近。
黑色的肩带衬着雪白的肌肤,修长双腿一动便可以看到内里的肉色底裤。女人媚眼如丝,动作妖娆妩媚,几个转身就直接坐到了慕少隽的大腿上。
他也没有推开,一副极享受的模样。
女人一手搂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勾了只高脚杯,唇咬住杯托部分最细的部分,一点点倾斜。
慕少隽会意,张开嘴,酒水便一点一点倒进他的口中。
女人妩媚一笑,搁下杯子。下一刻后脑被慕少隽大掌扣住,他将嘴里的酒水悉数渡给她。
周围全是起哄,口哨,以及掌声,今晚的气氛达到最高氵朝。被灌了酒的女人,被呛得一阵咳嗽,最后娇嗔地捶了下他的肩。
“我就说,没人能比慕少会玩,这场子少了慕少,要少多少乐趣啊。”
人群中有人高喊,似乎都忘了慕少隽结婚前曾经说过再也不出来玩的话,也忘了他那准备结婚的新娘。这事除了少数几个人知道内幕外,都以为是常出来玩的慕少隽临时改变了主意,还是没有决心被一个女人捆绑。
——分隔线——
这几天陆弯弯仍在容晔的别墅里,手机也始终在她手里,却仿佛料定了她不会向外求救。因为现在的容晔就是个疯子,谁若是帮她,相信那个人绝对会遭殃,所以她现在连家里都不敢回。
两人就这样压抑地僵持着,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不想露面,遭成被遗弃的假象更好,因为除了这样,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慕少隽。
这天,容晔一天都没出现,她难受得更加厉害,所以一天没有吃饭。
容晔回来的有些晚,听了保姆的禀报。松着领带上了楼,打开门,果然见她蜷缩在床上。走到床边,看到她睫毛颤了颤,便知道她并没有睡,直接将人从床上拽起来。
“起来,吃饭。”
陆弯弯睁开眸子,果然是清明的,没有一点儿睡意,只是精神不太好。容晔则以为她跟自己怄气,弯腰将人抱起来,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你干什么?”陆弯弯皱着眉挣扎。
她今天难受的厉害,实在没有力气与他闹。
“吃饭,不然别想睡。”容晔说着,霸道地将人抱下楼。
保姆站在厨房门口,见两人之间气氛不对,也不敢出来。
“把饭端上来。”容晔却似乎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吩咐,然后将陆弯弯强行放在桌边椅子上。
保姆赶紧转回厨房,饭菜很快上桌,什么也不敢说便退出去。
餐桌上的气氛并不好,食物的香味阵阵扑鼻而来,陆弯弯却觉得直反胃,不由皱了眉头。
“吃饭。”容晔面色冷硬地命令,夹了块鱼肉放在她面前的餐盘里。
陆弯弯不想听他的,可是也实在没力气跟他争执。便拿着筷子将他夹给自己的鱼放进嘴里,刚刚含在口中,一股恶心便泛上来,她捂着嘴巴就跑进了洗手间里。
容晔本来以为她跟自己置气,这会儿见她是真的不舒服,脸色不由变了一变。保姆已经端了水进去,帮她顺了顺背,好一些才出去。
陆弯弯出来的时候脸色仍然不好,看了一眼容晔。
“不想吃就去躺一会吧。”这次容晔没勉强,面色仍然不好。
陆弯弯终于得到特赦,转身便往楼上走。
容晔随即摸出手机,准备找个医生给他来看看。
“容少。”保姆站在餐桌前,有些欲言又止。
容晔抬眸,看着她,等待她说下去。
“我看陆小姐这样,是不是怀孕了……”保姆的手不安地身前绞着。
她是不想管的,毕竟不清楚主家与这位陆小姐的事,何况她还差点和别人结婚。但是她又怕容晔没轻没重的,不管是谁的,这若是有个万一也是遗憾。
容晔这下是彻底怔了,半晌后才将电话打出去,挂了电话的时候手甚至有些颤抖。
不久,程式便过来了。
陆弯弯难受,任他们折腾,又是抽血又是量血压。最后程式看了她一眼,拿出几支验孕棒给容晔,说:“检查结果可以还要等几个小时,你们如果着急可以自己先检测一下。”
他虽然是小儿科的专家,这点事还是可以做的,不然容晔不会找他。
容晔没接,让他给陆弯弯。
程式觉得他真够别扭的,笑着将东西搁在陆弯弯那边的床头柜上,然后就收拾东西便走了。
陆弯弯本来只觉得难受,根本没在意这些,床头柜上放上东西她也没在意。直到那些字样无意识地映进眼眸,她以为自己是看错了,抓过来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没有错。抬眸,正对上容晔看过来的目光。
容晔看着她吃惊的样子,便知道她也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东西散了一床,她的手抖着抓紧身下的床单。努力让自己稳定下来,努力算自己的生理期,因为一直不怎么准,这些日子又被接二连三发生的事缠绕,根本就忘了这回事。
这么一算,好像超了日子半个多月还久,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不用容晔说话,她主动拿了东西进了卫生间。
容晔站在外面,等了大概一个小时都没有见她出来。手扭动门把,意外地发生她慌的连门都没有锁。
陆弯弯坐在马桶盖上,双腿曲起,手里攥着一支避孕棒,地上还凌乱地散落了着几支,都是拆了包装的。
他进来的时候她都没有反应,他刻意将脚步放得很慢,但还是走到她面前,想抽她手里的那支来看。陆弯弯惊蛰一般抓住他手里的东西,喊:“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