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程的最后一站,就是意大利的托斯卡纳,箫小杞很纠结,到底要不要带奥利维尔一起去,理论上来说,这趟旅程是她邀约奥利维尔一起的,现在也没理由让奥利维尔自个先回去,但要带着他一起去找卢卡嘛,卢卡她是不怕的,稍微地绕他几圈,卢卡很容易就会全盘相信她的话。睍莼璩晓
她担心的是奥利维尔,奥利维尔嘛,她现在对他是什么样的性格也没多大的把握,一个不好,这事搞不好就砸了。
在比萨国际机场,奥利维尔大爷般地坐在候机大厅的椅子上,箫小杞双手合十,对奥利维尔又求又是威胁的。
“奥利,我要先去见见我的一个朋友,你在这等我一下好吗?我傍晚就回来,然后我们去威尼斯,你觉得如何?”
奥利维尔蹙着眉不语,箫小杞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拜托了,拜托了,真的只要一会儿就好,你可以到附近逛逛,我很快回来。”
奥利维尔大概也知道箫小杞是不想他见她的这位朋友了,不过现在他和箫小杞的关系也仅限于旅伴,甚至还称不上是知己,也只能耸肩,摊手,“你都计划好了,我能说不吗?”
虽然奥利维尔是答应了,但箫小杞也明显感受到他的不悦了,她不怀好意地弯腰,要抬头去看他的表情,结果被他手一翻,牢牢按住了头顶,箫小杞挣扎抓住他的手腕,嘴里说着好话:“呵呵,好奥利,我就是去看看,确定那个朋友的确没什么事了,我就立刻回来找你,要不,要不,未来三天住旅馆的床铺都是你的。”这可是个大牺牲啊。
“我更倾向于未来的床铺是属于我们两个的。”奥利维尔挑了挑嘴角。
箫小杞干笑,没接下奥利维尔这充满暗示性的话,把背包里重的东西都掏出来,塞进奥利维尔的行李箱里,挥挥手,走啦。
……
一如以往地坐计程车到索卡亚,远远地就看到那栋三层的小洋房,阳光清冽温柔,不疾不徐的洒落在石头小道上,掺有小鸟拍翅膀的阴影,布满了花粉,奶酪,煎蛋和马粪的味道。
箫小杞谢过计程车大叔,单手背起包,慢慢走近这栋她曾住过三个月的小洋房,推开木栏栅,就见一光着上身埋首锯木的男子,汗珠从他的后颈一路蜿蜒只背脊,一只虎斑小猫在他身边转悠。
“卢卡!”箫小杞脱口而出,不由就上前,就势抓住那人的臂膀。
“萧?”对方转过身来,惊愣地看着眼前的人,生硬地喊着箫小杞的名字。
居然是亚伯拉罕!箫小杞立马嫌弃地放开抓着他胳膊的手,退后两步,语带不满道:“怎么会是你啊!”
对方却比她还要生气,脱口而出的是一连串托斯卡纳的当地方言,见箫小杞还一脸懵懂,这才按捺下火气,换回意大利语,嘲讽道:“我很高兴你还记得卢卡!”
箫小杞很无辜,搞什么啊,亚伯拉罕这是什么态度,当时可是卢卡这家伙意图非礼她在先的,要生气也应该是她生气吧,虽然她本来就是打算离开,而卢卡的行为也不过是起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
箫小杞懒得和他计较,继续走向大门,不再理会亚伯拉罕。
亚伯拉罕见状,有些急了,放下手里的工具追过来,喊道,“你不内疚吗?因为你卢卡才变成现在这样,你要去哪里?”
“内疚什么?变成怎样?”箫小杞说得不痛不痒,她不就离开两个月么,卢卡能变成怎样。
亚伯拉罕着急了,又说出一长串托斯卡纳方言。
箫小杞是能听懂一些托斯卡纳方言,但那是她自学的,还没到能正常沟通的水平。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箫小杞看也不看他,推开索卡亚大门,少见的里面居然没有在开party什么的,清净得吓人。
见箫小杞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亚伯拉罕气急,跟在后面用意大利语重复一遍,“难道不是马特拉齐夫人打电话给你你才回来的吗?她没告诉你?”
箫小杞这才转回头,直视着亚伯拉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难道马特拉齐夫人这次没骗她?真的发生大事了?
亚伯拉罕恶狠狠地瞪了箫小杞许久,确定她没在撒谎,这才把挂在树丫上的t恤穿上,自个转身往外走,“跟上,卢卡和马特拉齐夫人现在都不在。”
箫小杞顺从跟上去。
他们往去城里的小道上走,“你离开之后,卢卡总是跟我提起你,说起你们之间甜蜜快乐的点点滴滴,说得我都烦了。”,亚伯拉罕双手插在裤兜,说到“分手”的时候,脚上的靴子狠狠地踢起一大块的泥土。
他恶意侧过头看箫小杞的表情,可惜的是,箫小杞没什么表情,然后他提高音量继续道:“可他始终不肯说你为什么会离开。你为什么要离开?”后面的这个是问句。
箫小杞没回答,转而提问:“马特拉齐夫人现在在哪里?我很想念她。”
虽然不甘心,但亚伯拉罕还是不甘不愿地回答了,“她上星期玩劈叉,腿上的肌肉拉伤了,现在在医院。”
箫小杞无语了,原来是真的拉伤肌肉了,要赞扬马特拉齐夫人童心未泯还是什么好。
“你为什么要离开?”亚伯拉罕又问。
怎么这么烦,箫小杞不语,走得更快。
“嘿,你为什么要离开?”亚伯拉罕大声喊道。
箫小杞猛然停住脚步,侧过身对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不要问我,我回来只是想要看一下罢,我傍晚还是会走的。”
亚伯拉罕来不及收势,前冲一大步后停下来,俯首望着她,箫小杞无惧回视他,亚伯拉罕愤怒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而哀伤,全身的力气像是突然丧失了,“萧,卢卡病了,病得很严重。”
箫小杞本能地冷嗤一声,“哈,你以为我会相信?”边说边继续沿着小路疾步走,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亚伯拉罕很少会这样称呼她,他们打从一开始就不对头,现在亚伯拉罕这样的表现,更让箫小杞心慌了,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事?
“我花这么多时间来特意来骗你的!你以为我很想和你走在一起。”,见她未反驳,亚伯拉罕接着又道,“卢卡现在在城外的戒毒所……”
“戒,戒毒所?”箫小杞惊讶整个人猛地转回身,脚步踉跄了下,又狼狈地站好。
亚伯拉罕烦躁地挠了挠头发,语带懊恼,“在你离开之后,他染上了一种致幻类毒品,等我们发现时……他已经上瘾了。”
“这,这不可能啊。”箫小杞蹲下身,在路边摘下好几朵蓝色的小花,一边拿在手中把玩,一边笑嘻嘻道:“你这种每天抽大麻的都不上瘾,他居然这么倒霉就上瘾啦,老天没开眼啊!就叫他平时多存人品的,就不听……”
“我不是开玩笑!”亚伯拉罕愤怒拉住箫小杞的手腕,把她整个人拉起来,却被这灿烂的笑脸看得怔住了,微红的眼眶,水润的嘴唇张着开心的弧度,可……她能控制嘴角的弧度,却控制不了眼底弥漫的血丝和微微颤抖着的嘴唇。
亚伯拉罕像是泄了气,拉着箫小杞的手继续走,“我们平时抽的是药用大麻,少量抽食不会上瘾,但卢卡这次的不同……”
“大概三周前吧,马特拉齐夫人把他强制送去了戒毒所,可是那边的工作人员说,因为强行断药的关系,他已经很多天无法进食了,吃什么都呕出来,脾气暴躁得像只发狂的野兽……马特拉齐夫人没办法,这才想着找你去劝劝他。”
“现在马特拉齐夫人也住院了,也担心没人能照顾他。”
“……”
明明亚伯拉罕就在自己的身边,可箫小杞听到的声音却像来自外太空,嗡嗡嗡嗡的,听不真切,脑袋一片空白。
“你听懂了吗?”
感觉到有人握住自己的肩膀,箫小杞怔怔抬头,注视着和卢卡一样的绿色眼眸,“我……”。
“他服食致幻类毒品的原因,我想你也很清楚,有些时候,人不能太过地自私。”
那她能怎样,卢卡要的是什么她比所有人都清楚,她能怎样。
亚伯拉罕把箫小杞带到城里,然后乘坐计程车。
计程车在开往海滨的公路上飞驰,车窗外闪过一幅幅美丽的图画,蜜黄色的广袤的旷野,缠绵的小山,静谧的农庄,绿树林,鲜花丛,远处古老的城堡,箫小杞趴在前座,用手肘挡住自己的脸,她无法形容她现在的感觉,纠结,心酸,彷徨,无助,对自身行为的厌恶和为自己的身不由己的解释在她脑海里争斗了好几个回合。
当她清晰地感知到,有人,因为她的原因,而堕落了,生活被毁了,她下意识地在心里就拒绝接受这个认知,甚至不敢看车窗的自己的倒影,狰狞可怖,是她唯一想到的形容词。
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个有着高高的城墙的海边小镇,这里的海水宁静清纯,一条林荫车道把他们带到一幢闪着特有的“意大利黄色”光晕的建筑前。
“我们到了。”亚伯拉罕下车,走过来为她打开车门,箫小杞仍觉得心慌脚软,亚伯拉罕几乎是扯着她下车,而她几乎是挂在他身上看着计程车远去。
走在空旷的走廊中,箫小杞觉得时间已经静止,空间已经扭曲。
实际上他们只转了一个弯,只短短几步路,亚伯拉罕在一房门前站定,侧了侧脑袋,“就是这里,现在卢卡的情绪很暴躁,刚才的工作人员说一个小时前给他打了镇定剂,如果有什么事,你立刻按门前的铃,会有人立刻进来的,我就不进去了。”
箫小杞没有回应,推开门,这是一个密闭的房间,窗户和门都被从外锁上。
先前屋内的狼藉已经被清理干净,换上了新的器物,只有凌乱的大床上依稀还能辨认历经过的疯狂。
卢卡像只困兽一样躺在床上,眉头深锁,他的镇定剂药效应该快过了。
箫小杞有点手足无措,僵僵站了好一会,发现卢卡好像是睡着了,这才把房间的窗帘全部拉开,窒息的味道渐渐散去,她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下,静静地等卢卡醒来。
藤椅是箫小杞喜欢的老样式,坐上去时会随着身体的轻摆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在那熟悉的声响中,箫小杞昏昏欲睡。
她好像睡了有十五分钟?还是一个小时,肩膀上传来的疼痛与压迫让箫小杞蓦然清醒,箫小杞抬起头,望进卢卡布满血丝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