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回来,这冬天……心里总算有个谱,踏实了不少。张氏收拾妥当,便盘腿坐在炕上,给两个女娃盖着被子,又伸手去比量打好的衣样。
林清然垂眸看着,好奇地出口询问道:“娘,这是要给我和霞儿做冬衣?”
张氏点点头,散了一炕的布片,看上去虽然乱,她却能摆弄的明明白白。
“这些都是锦缎的。”霞儿凑上前去,眨着大眼睛,伸手摸了摸。林清然自然知道炕上的布料是极好的。应该是那时候年婶子送的锦缎。娘用的仔细,基本上没动过。也舍不得。
“霞儿和姐也要穿锦缎的袄子了,也当回城里的大小姐。”林清霞天真无邪,一点高兴的事儿都会表露在面儿上,经过了这么多事儿,那纯真贪玩的性子一点没变。
“娘想了,留着这些干啥,那旧的冬衣,都打了好多补丁,缝缝补补的,穿了好些日子,娘瞧着你俩长得也快,正巧着今年又给了棉花,给你俩做新的。保准儿穿在身上暖和和的。一冬日都不会冷。”张氏盘腿坐着,缝合着料子。手下极其麻利。
那炕上的布料,仔细看去有一件儿稍大些的已经有了冬衣的模样。霞儿指了指,小声说着:“娘,那个是给姐的么?”
张氏瞥了眼清霞道:“这衣服可不是论岁数穿的,哪能谁大给谁?”说着拍了拍霞儿圆滚滚的肚子,继续道:“你说这大的是给谁的?”
听了娘亲的话,清然噗地笑出声,瞧着霞儿红扑扑的小脸蛋快要滴出水来,心情就愈发的好了,这小妹……就是整个家里的开心果。
“那……娘和爹的冬衣呢?”林清然缩在被子里,这时候的天儿是最讨厌的。生火还有些不值得,可是不生火,屋子里却阴冷的。叫人啥也不愿意干,偏巧这样呆着更难受。
张氏的手停滞了下:“你们爹的衣裳是前两年做的,还能穿呢,娘的……也没事儿,旧的也一样。”
这些锦缎拼拼凑凑,能赶出两件儿来,已经不容易。哪里还有多余的料子留着给张氏自己做冬衣。
林清然心里明白,侧身瞧了眼霞儿。脚丫和身子暖和过来的两个女娃开始有些不安分了。
“娘,我和小妹去看看爹忙活完没,你在炕上做冬衣。一会儿俺俩跟着爹爹糊窗户去。”
坐在炕上,外头的风呼呼吹着,凉飕飕的,还不如活动活动。张氏给清然和霞儿准备了冬鞋,两个女娃便一齐都穿在脚上。
“去吧。一会儿进屋,娘给你俩的鞋里再絮点棉花。”张氏一手压着线,另一只手绕上三圈,轻轻一拉,便打了个结,在衣服上密密地纳着。还时不时揪上些袋子里的棉花,铺平了压扁了,平整地填进去。
穿着暖和的冬鞋。披着外衫,就朝着屋外走去,清然瞧了霞儿一眼,抿着嘴,叹了口气:“瞧瞧娘亲。整日就琢磨着咋省钱,这冬日这么难熬。我瞧着娘那冬衣也不行了。破破烂烂的。”
“可不是……”霞儿嘟着小嘴:“娘这心思虽好,却不知咱们也一门儿心地心疼她。”
“去跟爹说说去,瞧着娘的性子一点都不在意自己,身子本就没养好,内里虚的很。”林清然带着几分担忧地说着,快出外屋,迎面儿吹的风冷飕飕,两人均是一哆嗦,朝着自家屋里的小灶房而去。
抬眼瞧着林永河正啪啪地砍柴,劈柴。边上放的三篓子柴火整齐的摆放在小灶房的边角,地上还散着一堆刚刚劈好的柴火。不得不说,家里有个男人干啥事情都方面不少。爹这么一会儿就劈了这么多的柴火,今年冬日至少屋里头不会再挨冻了。清然怕冷,寻思着要是在现代这个时候早就给了暖气。
“去,给爹把门口那一娄抬进来。”天儿虽凉,可是林永河劈柴劈的有些热,脱了外罩,继续拿着斧子,精准地朝着木头砍去。
任何一个农活看似简单,想要做好却是不容易的。林清然和霞儿都没注意到灶房门口的那一娄柴火,量还挺足,应该是爷奶屋里分的,往年可没这么多,许是爹回了,奶刻意嘱咐多分些过来。
清然和霞儿半蹲着身子,伸出小手,勾住篓子边缘,嘴里念叨着:“一,二,三,起!”然后踉踉跄跄地将这一娄放在边角处。
“今年这柴火比往年要多上一倍呢。”霞儿高兴地拍着手,扯着姐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瞧瞧,一高兴就啥也不顾,这几日教你的书本子,可是白读了?女儿家家的也不稳重点。”清然牵着小妹的手,一起看着林永河劈柴。
“干啥来了?你们娘呢?”林永河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着手里的功夫。
“娘给我和姐做冬衣呢!”霞儿扯嗓子说着:“爹爹,咱家的柴火够了,咋还砍?”
两个小的俯身捡着劈好的柴火,一人拿了一个篓子就往里面装着,地上才劈好的那一堆儿一会儿功夫就被捡了个干净,林永河手里的活也接近了尾声,这么多的木头,一天的光景便都被爹爹劈好了。
看了看墙角,一共是六篓子柴火,往日爹爹不在,她们过冬,勉强才不到三篓。霞儿欢喜的不行,抱着林永河的胳膊撒娇:“爹爹,爹爹,你这次回来可不能再走了!以后都不行走!”
男人擦了擦额头的汗,咧嘴憨厚地笑着:“不走了,就好好地守着咱家。”走了这么多年,也该好好地补偿补偿张氏和这两个丫头。
林清然扬起小脸,对着林永河开口道:“爹,这些柴火够过冬了吧?”
“六篓子,勉勉强强。然儿一会儿跟着你妹去生火,把屋里的炕烧上,我瞧着天凉,你娘身子本来就不好,早些烧着吧。”林永河拍了拍说,收拾着碎渣子。一股脑倒进了灶炉里。
“爹,然儿瞧着娘的冬衣都破的不成样了,娘还打算将就着穿,我和霞儿商量着,寻思问问你,不行给娘亲也换件冬衣吧。”林清然说着,拿钱的事儿还要爹爹开口。
林永河微微蹙眉,又舒缓开来道:“爹身上有铜板子,待会儿去杂货店,给你娘换身好的,在把那鞋子帽子都换了。悄悄的,别出声。”
两个娃听了捣蒜一般地点头,忙完了砍柴,三人又捡了土豆,放在干燥的地儿晾凉,带牙子的也被林永河挑了出来,那些个蔫吧的菜叶,也被挑出。一边收拾着,一边皱眉,心里对刘氏的不满更是多上了几分。
林清然探头瞧着家里的酸菜,已经出了水,开始有酸味儿了。跟着爹爹将秋菜放在地窖,又抬了酸菜缸进去。才算是基本妥当。
清然抱着一碗糨糊跟着爹爹先封了灶房的窗子,这才回到屋里,将棉花细细地塞好,再将桑皮纸抹上糨糊,牢牢地粘住窗子。
“瞧忙活的,快坐下歇歇。”张氏坐在炕上,觉得屋里暖洋洋的,伸手摸着,炕里居然带着淡淡的温热。
“这么早就烧了,也不知道柴火够不?”
“放心,现在灶房有六篓子,明儿我再去整些,凑够了十篓子,还能挨冻不成?”林永河脱了衣服,拿起一边儿的海碗咕嘟咕嘟地喝着水,又极为爽快地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娘咱家屋里真暖和……”窗子糊的密实,一点风也透不进来,门口又定了厚厚的门帘子,炕也始终燃着柴火熏着,暖和起来的屋子也不用在整日躲在被子不爱起身了。
林永河笑笑:“看看,把咱家闺女美得。”
张氏垂眸笑了笑,掩去了眼底的愁容。“灶房还有我淘的糯米,专门给你酿米酒用的。”
“瞧瞧,娘平日舍不得花钱,倒是舍得给爹花。”霞儿口无遮拦地说着,美滋滋地腻在爹爹怀里。
林清然悠哉地坐在一边,感受着暖洋洋的屋子,也不答话。
张氏抿嘴说着:“你个小蹄子,像娘舍不得给你俩花似的。”
“咋还扯上我,我可啥也没说。”清然抿嘴笑,对着霞儿眨眨眼睛。
这几日,下了霜,清然和霞儿跟着林永河去地里瞧了瞧,除了那些留下养地的粮食和瓜果,原本郁郁葱葱的田地,被割得光秃秃一片。看上去带着几分荒凉之感。
不用去爷奶屋里,大冷天儿的也很少能碰见刘氏,倒是乐得清闲。每日清然得空便往大夫的医馆跑着,跟着香穗聊聊天,随意地看看书,陪着大夫出诊瞧病。短短时日,已经小有成效了。找不到白大夫的时候,乡亲们也会来敲林家老三的门儿,叫着清然去瞧瞧病,这一来二往的,也会留下几个铜板子,她忽地成了白大夫的小接班儿,不过可惜……收徒弟这件事儿上大夫是怎么也不肯松口的。
有了这个本事,清然也时常去爷奶屋里,像模像样地给二老把脉,还参杂些西药进去。因此,病患好的也快,清然懂医的事儿,便在村儿里传开了。她一边忙着就诊琢磨,一边教着霞儿的功课。日子安逸又快活……头次觉着,冬日是四季最好的季节,少了各种磕磕绊绊,碰面儿的机会都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