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好好的饭就因为这几滴热汤弄的不得已而中途打断了,还请了大夫来,这一下碧涛院的动静可算是闹大了,甚至还惊动了东院的田氏。
丫鬟们通报给田氏时说得并不仔细,甚至还有夸大的嫌疑,说三小姐被热水烫伤了一大块,二少夫人因着这事伤了胎气,整个碧涛院如今都鸡飞狗跳的,这一下可把田氏吓得不轻,不管哪一头都不是小事,溜溜的就赶来,一见院子里站得都是人,心更是悬在一线,赶紧往人堆儿里扎。
“快点儿,让我看看,季氏和玉儿在哪儿呐,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就闹成这样啦?”田氏着急忙慌的往里走,看见门外站的都是一个个的少爷公子,即便是见了李凌风也顾不上再寒暄什么了,只是微微颔首就走了过去。
门口站着的陆衍武一见祖母来了,赶紧一把上去搀扶住,劝慰了几句,“祖母,您别着急,大夫一会儿就来,您慢点儿走。”
田氏这个时候已经是无暇他顾了,谁来跟她说都不管用,只有亲眼看见才能放心,于是她并没理会陆衍武那茬,一推他的手,自顾自快步进了卧房。
迎门的八仙桌旁坐着的是陆颜玉,她将右手背平放在桌上,身边的李依琳一直在用扇子给伤口扇风,虽然不能完全止住疼,可还是能有缓解的效果,陆颜玉如今也顾不上疼痛了,她一面透过身前的几个人看着床上躺着的季敏是什么情况,一面还得时不时的瞄着站在床旁的陆颜玢是什么神色,总之现在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一切来得太突然,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田氏先看见了坐着的陆颜玉,搭眼一瞧那肿的老高的水泡就知道烫的不算轻,可是现下得先看好了孕妇,只得冲着陆颜玉摆了摆手,转身往季敏那边走。陆颜玉当然明白孕妇精贵的道理。于是赶忙点头示意田氏自己没有关系。
季敏是因为刚才过于担心陆颜玉,猛地起身时有点儿闪了肚子,所以才会觉得肚子疼,她这一胎头几个月本就怀得辛苦,虽然大夫说五个月之后胎已成型不碍事了,但还是得比正常的孕妇更小心几分,今儿这一闪,可是吓坏了陆衍庆了。
陆衍庆一见田氏来了,多少还是踏实了一点儿,他松开握着季敏的手。从床沿上站起来,给田氏让了个座。
“祖母。你坐这儿,敏敏只说肚子痛,我也不知道这到底严不严重啊?”
田氏好歹是生育过好几胎的过来人,一屋子里数她年纪最大,这个时候自然不能乱了阵脚,这样才能安住其他人的心,于是她靠近一坐。仔细看了看季敏的脸色,是有些不太好,但还没到了严重的份上。
“季氏,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肚子疼得厉害吗?”
季敏不是那种会夸张的人,肚子疼是真的,可是并不是那么的厉害,与陆颜玉遥遥呼应,她现在还在担心陆颜玉的烫伤呢。
“祖母。我没事,只是微微的有些疼痛而已,您还是快去看看玉儿,我看她着实烫得不轻,若是留了疤,那可怎么办呀?”
田氏一听很欣慰,索性两个孩子都不是难缠的角色,于是感觉回应季敏,“好孩子,你别管你三妹了,我刚才看了,她没事,你先养好你的肚子要紧。”说完,又回头看了掌事的嬷嬷一眼,“大夫呢,怎么还没请来?”
以前碧涛院里并没有掌事的嬷嬷,这个掌事嬷嬷也是从后院的一堆婆子里刚挑上来的,就是为了季敏怀着身孕不便于管理院子,所以才想着挑个新人来,季敏看中她老实,只不过这老实既是优点也是缺点,今儿遇上了这样的事,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木讷的站在那儿,一脸的苦相,听了田氏稍微带点儿不悦的询问就立刻软了脚,回话都有些结巴。
“回…回老…老夫人的话,已…已经去请了。”
一听她这样说,田氏皱着眉头更加不悦了,“这都多大会儿了,怎么还没请来,再去请!”
掌事嬷嬷弓背哈腰的连连说是,慌忙往外走,出门的时候还差点儿碰上门口的一个瓷瓶,田氏见她这样,心里的气越来越大,心想等这事处理完之后一定要给季敏换一个嬷嬷伺候。
两头都安慰了几句,大夫这才到了,一进门看见两个病号,却不知道应该先为谁诊脉了。
“先给她。”“先给她。”
陆颜玉和季敏几乎是同时说出这句话,一屋子的人除了紧张,倒是也感受到了这姑嫂之间的感情,无不在心中称赞,可是现下不是孔融让梨的时候了,总得分出个先后,于是还是田氏一句话,“先给季氏摸脉,她还怀着孩子,双身子的人谁也耽误不起。”
田氏发了话,如今就是圣旨了,尽管季敏百般推脱,可还是先让大夫号脉诊治了,放上脉枕,搭上丝帕,大夫静静的号了一会儿,然后很平静的收回了手。
“这位夫人是受了惊吓才导致的胎气不稳,依我看并无大碍,只需静养,再配上些固胎的汤药,三两日即可恢复。”
一听大夫这样说,屋里的人都放下心来,季敏也跟着点了点头,她嘴上说自己没事,其实也是担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的,不过既然大夫这样说了,她也算松了一口气。
田氏和陆衍庆也面露喜色,俱是放下心来的模样,于是又赶忙招呼了大夫去给陆颜玉看伤。
大夫走进陆颜玉,烫伤是皮外伤,并无需把脉,他盯着伤口只看了几眼,就跟着撇了撇嘴,田氏见大夫这样,以为不好,赶紧担心的问道,“大夫,这丫头的烫伤要不要紧,以后会不会落下疤来?”
大夫还是紧盯着伤口说道,“万幸这时候还是初春,天气凉爽,烫伤终究能好得更快一些,但是烫了小姐的汤水恐怕是刚开了锅的,小姐细皮嫩肉,怎么禁得住这些。”说完又引了田氏往最厉害的地方看去,“老夫人且看,小指处的这一点儿,水泡已经连成片了,烫得确实不轻啊。”
田氏一听更加揪心了,赶忙问治愈的办法,“先生那你说现下该怎么办,无论如何也不能落疤啊。”
大夫看了看伤口,不紧不慢的摇了摇头,“恕在下直言,这落不落疤,在下真的保证不了,毕竟烫得有些严重了,但是在下会开一些上好的药膏,供小姐涂抹,平日里小姐尽量不要沾水,不要沾灰,大概也就是个把月,水泡就能退了,伤口也就能愈合了。”
大夫的话说得都谨慎,只要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总会把一些症状说得模棱两可,田氏见他这样,也知道陆颜玉手上的疤怕是要留下了,刚才刚有的喜色,立刻全部消失在了眉间。
一屋子的人又开始为陆颜玉默哀了,可是作为当事人的她却是不以为意,她想着只要是可以不疼了,别的她并不在乎。
李凌风此时正站在门口,大夫说话的声音洪亮,那些话他全部听进了耳朵,一听陆颜玉的烫伤养上一段时间就能好,这才松了一口气,落不落疤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只要陆颜玉健康,别的都可以忽略不计。
“好,那就请大夫去偏厅看方子吧,莺儿,你陪着先生去。”
莺儿接过先生的药箱,引着先生出了门朝偏厅去了,现下卧房里只剩下自己人,田氏被丫鬟搀扶着坐在了八仙桌的另一边,一脸的凌厉之色,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桌面。
“是谁把三小姐烫成这样的,给我拉上来。”
原来是到了算账的时候,陆颜玉一看田氏严肃的样子不禁也屏住呼吸,她以前看电视剧知道大户人家对丫鬟下人管理的都很严格,稍有错误就会惩罚的很重,只不过来了威武侯府之后,女眷的性格总体来说还算温和,几位长辈并不曾当着众人的面责打过下人,可是今儿犯错的那个丫鬟怕是难以保全了,一个汤碗没端稳,伤了两位主子,这顿罚是免不了的了。
田氏一声令下,就有两个婆子推了那个小丫鬟从外面进来,那小丫鬟本来长得眉清目秀,大概刚才受了惊吓,又哭了一阵,早就没了先前的精神头,蔫了吧唧的跪在地上,她的手腕子上还被捆上了好几圈绳索,如今早就不会大把大把的流眼泪了,只是不停的抽噎。
“今儿你这错犯大了,威武侯府留不下你这么不用心当差的人,打五十个板子,打发到庄子里去吧。”
一听要打五十个板子,地上跪着的小丫头这才反过劲儿来,小身子板几乎整个贴在了地上,不停地瑟瑟发抖,想喊‘饶命’,可那俩字却卡在喉咙眼里,怎么都发不出声来。
要知道五十个板子即便是成年男子也受不起,这么大的丫头,五十个板子等于在要她的命,即便不死,那也得残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