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姨娘自从决定了要跟翡翠一决高下之日起,面上工夫早就做的足足的了,除去在第一日翡翠进门的时候撒手不管,做得有些难看之外,剩下的时日都没有仗着自己早入主浮霜苑就给翡翠脸色瞧,反倒是见面就笑,有的时候还会主动去关心翡翠的日常生活,总之大度极了就是了,因为首先得撇清自己的干系,然后才好动手,这是家斗的第一法则。
跟许嬷嬷商量定的第二日一大早,陈姨娘起得很早,特地支开了所有的丫鬟下人,只留下了许嬷嬷一个,今儿早上除了洗漱梳妆外,她们主仆还有别的事情要商量。
“外面都收拾好了吗?”陈姨娘一面将一个珍珠耳饰挂在自己的耳垂上,一面问道。
“姨娘放心,奴婢早就打听好了,昨儿老爷从衙门里回来的晚,宿在书房了,奴婢四更天的时候往新姨娘的廊下泼了一盆水,现下外面的温度低,早就结了一层薄冰了,一会儿她出门的时候只要一不留神必得滑倒在那里,待她即将摔倒的时候,您只要伺机而动,扶上一把即可。”许嬷嬷从容不迫的回答道,显然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那就好,只是,我倒真希望摔倒的是那个小贱人,干脆摔个半死,省得我再动手。”陈姨娘说出这话的时候,咬紧了牙关,真是一副恨不得翡翠出事的模样。
“姨娘稍安勿躁,办了她还不是早早晚晚的事,只要咱们这几个连环计能一步一步的施行下去。她便是咱们的瓮中之鳖,如何处置都是咱们说了算的。”
许嬷嬷的话深得陈姨娘的赞同,面色阴沉的她不住的点头,心里还在劝解自己要沉得住气。
就在这时,许嬷嬷悄悄的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瓷瓶。瓷瓶用木头塞子塞住了口,许嬷嬷将这个小瓷瓶递到了陈姨娘的面前,“姨娘,这个瓶子里装的是染布用的染料,蓝青色的,现在您就把她涂在胳膊肘子处,还有小腿上,等一会儿扶住新姨娘后,一定要假装重重的摔在地上,到时候让二老爷帮忙检查伤口的时候。才能更真切呢。”
陈姨娘没想到许嬷嬷竟然有这样的准备,于是赶紧接过瓷瓶,拔开塞子,只见青蓝色的液体在瓶中荡漾,陈姨娘惊喜的问道。“你怎么想起来用这个玩意儿的。这个抹在身上会掉色吗?”
许嬷嬷微微红了脸,面色有点儿窘迫,不过依然道出了实情,“这些都是下人们用的小把戏,姨娘自然不会知道,以前我们都把这个涂在身上,假装干活的时候受了伤,就能请几天假在床上躺着休息了,这种染料涂在身上就算是沐浴也得好几天才能完全洗掉呢,这这说出来还真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呀姨娘。”许嬷嬷微低下头。不敢正眼去看陈姨娘。
陈姨娘在心里自然不屑于下人们的这种把戏,可是事到如今,这个小玩意儿却能帮助自己演戏演得更像,于是也顾不得心中的真实想法,甚至还假惺惺的安慰了许嬷嬷几句,“我这个做主子的能理解你们下人的心情,不过是想多休息嘛,无妨无妨。”
许嬷嬷见陈姨娘并没有多责怪自己,于是赶紧露出谄媚的笑容,“姨娘,还是让奴婢来教您怎么涂抹这个东西吧。”
陈姨娘点了点头,按照许嬷嬷的吩咐将裤管挽上去了一截,露出一段小腿。
许嬷嬷说着便将那染料倒出来了一点儿在左手手心上,又用右手食指轻轻沾了沾往陈姨娘的小腿处涂抹了上去,一面涂抹还一年揉搓,让那染料在皮肤上渐渐散开,保证‘伤口’的颜色中间深,四周浅,这样看上去还真的像是摔倒了之后造成的淤青。
“姨娘别动,现在只需让这染料干了就可以了。”许嬷嬷说完又将左手心里剩余的染料往陈姨娘的胳膊肘子处涂抹去,一样的步骤,自然也营造出了另一处‘伤口’,看上去同样类真。
等这一切都准备好了,天色也渐渐亮了,陈姨娘又命许嬷嬷去暗中监视对面翡翠房里的动静,眼见着有丫鬟打了水进去,许嬷嬷赶紧回到屋里汇报情况,“姨娘,看来对面的新姨娘应该已经起身了,用不了一时三刻就会出门,咱们也快快做准备吧。”
陈姨娘听了许嬷嬷的话,便将衣服袖子和裤管都拉了下来,做出神色自然的样子,又从镜子里打量了一下自己,没有什么异样,这才缓缓出了内里间的门,她故意在廊下伸了几个懒腰,然后才走到院子当间,只等翡翠出门。
过了很短的时间,果然从翡翠的房里传来了一阵喧哗的声音,是要出门了,陈姨娘赶紧往翡翠屋门外的台阶下走去,正巧这个时候丫鬟掀开了门帘子,翡翠穿着一身碧色的对襟袍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姐姐好早啊。”翡翠说完便缓缓的福了一下身子,虽然同是姨娘的身份,可翡翠多少还是顾忌着陈氏,每每见面都用‘姐姐’称呼。
“妹妹也不晚呀。”陈姨娘也回了一礼,这两姐妹看起来到是一团和气。“咦,老爷呢,还没梳洗妥当吗?”陈姨娘故意装作不知道陆连城宿在书房的事。
“老爷昨儿回来的晚,又忙了半宿的公务,所以宿在书房了,怎么,姐姐不知道吗?”
“哦,我昨晚睡得早,本还以为老爷宿在妹妹这里,想着早上起来,先来你这里给老爷问安再一同去用早膳,看来我是等落空了,既然如此,那就咱们姐妹结伴去饭厅吧。”陈姨娘面上笑呵呵的,是何等的和蔼。
翡翠虽然心里一直提防着陈氏,可这一番话说下来似乎也没什么漏洞,于是翡翠欣然答应,便自顾自的往前走,准备伸手去搭陈氏的手。
陈姨娘故意站在结冰的地面的前面,只等翡翠一脚踩上来,果然不负她的期待,翡翠的注意力都在陈氏一张笑盈盈的脸上,哪里还能关注地面,于是一脚踏在薄冰上,布底的鞋子最是不稳当的了,说话间就要摔倒。
伴随着一声尖叫,陈姨娘‘眼疾手快’的一把就拉住了往后仰去的翡翠,用自己的身子垫在她的身下,两个人便都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伺候在一旁的丫鬟一看两位姨娘都摔倒了,吓得一拥而上,各自扶起自己的主子。
翡翠是垫在了陈姨娘的身上,所以摔得自然不重,似乎只是受到了惊吓,可一旁的陈姨娘已经完全瘫倒在了地上,其实即便不去装,这一下子也是不轻的。
陈姨娘咬着牙,嘴里不断的发出‘咝咝’的呻吟声,许嬷嬷见计谋得逞,于是第一个站起来往书房跑,这样好的场面得赶紧喊了二老爷来看。
“老爷,老爷,不好啦,两位姨娘摔倒了。”许嬷嬷故意装得很焦急的模样,向陆连城汇报实况。
陆连城一听两位姨娘摔倒了,第一反应就是翡翠,于是赶紧回问道,“摔倒了,怎么摔倒了,翡翠怎么样,没受伤吧?”
许嬷嬷听了二老爷的话,他果然还是最关心新姨娘的,当奴才的心里也有点儿不舒服,许嬷嬷微微撇了撇嘴回答道,“翡翠姨娘没事,倒是我们姨娘摔得不轻。”
陆连城一听翡翠没事,稍微松了口气,又赶紧问起这事的原委。
“还不是因为冬天温度低,地上稍微有点儿水渍就会结冰,今儿早上我们姨娘跟翡翠姨娘聊天之后,准备一同去饭厅用早膳,翡翠姨娘一脚没走好,踏在了薄冰上,我们姨娘眼疾手快就去救翡翠姨娘,这一救不要紧,竟然拦着翡翠姨娘的身子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这会子站都站不起来了。”许嬷嬷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些,陆连城一听陈姨娘是为了救翡翠才受伤的一时有点儿惊诧,于是顾不得穿上袍子,便往出事地方去了。
走到门廊下,显然许嬷嬷没有撒谎,陈姨娘果然还躺在地上,嘴里都是呻吟声,而翡翠已经被下人扶着站了起来,只是满脸受了惊吓的表情。
顾不得去看翡翠,陆连城先走到了陈氏的面前,丫鬟们一见二老爷来了,自动的散去,陆连城于是揽过陈姨娘的身子,关切的问了一句,“若兰你没事吧?”
陈姨娘一见陆连城来了,呻吟之声更加剧烈,只不过嘴里却‘逞强’的说道,“没事没事,妾身没事。”
“快看看能不能站起来。”陆连城说着就要拉陈姨娘起身,哪知她做出吃痛的表情,扶着自己的小腿,嘴里还‘哎哟哎哟’起来。
陆连城见状,赶紧挽起陈氏的裤管,映入眼帘的便是之前准备好的那一片乌青,看来这疼,便是由此而来。陆连城二话没说,揽起陈姨娘的腰肢和腿窝,横着便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只给翡翠留下一句,‘我送若兰回房,你先去用早膳’的话,便消失了。
翡翠揉了揉刚才磕在地上的肘子,又瞅了瞅地上的薄冰,若有所思的站了好久,直到丫鬟提醒,才叹了口气,去了饭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