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一听见陆颜玢的名字,竟颤颤巍巍的将手从棉被里伸出来,四处摸索着,愣是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小小的檀木盒子,将这盒子往外递了出去。
陆连垣一愣,有点儿不解的问道,“你怎么把你母妃送你贴身藏着的东西拿出来了,平时我要看你都不许,现下这是要给谁?”
李氏没有说话,只是从棉被里探出一双眼睛,又将小木盒子往陆颜玉面前推,于是陆颜玉猜测道,“或许是给七妹的?”
李氏听了,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不是说要等玢儿成亲的时候再传给她,这个时候取出来给她是什么意思?”陆连垣仍是不明白李氏的举动。
可一旁的陆颜玉却有点了解了,李氏不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以为自己的大限就要到了,想着先把重要的东西给了陆颜玢。这个时候陆颜玉不知道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了,该哭的是感动,是李氏对陆颜玢的母爱,该笑的是她得的真的不是什么要命的大病,可是又该怎么告知大家呢,陆颜玉现在很苦恼。
“婶娘千万别多想,这不是什么顽疾大病,现在最重要的放宽心,我爹已经进宫去请御医了,御医的医术自然比市井郎中高百倍,所以,一定会把婶娘治好的,只需个十天半月的时间呢。”
陆颜玉这样一说,田氏和陆连垣才明白了李氏的意思,敢情是‘临终遗物’呀!
陆连垣气得一下子从床边蹦了起来,“你这个妇人,不知好歹,不是说了去请最好的大夫给你医治,我们还没放弃,你怎的就放弃了。真是气死我了。”
田氏也有感附和道,“对呀,你可别乱想,想多了反倒不利于养病,等会儿御医来了自然会见分晓的。”
几个人又劝了李氏几句,听着李氏似乎有了哭腔,陆颜玉才跟田氏说道,“祖母,咱们先出去吧,让三叔和婶娘在屋里说说话吧。”说罢。又对王嬷嬷和青青说,“你们俩也不用总杵在内里间,去外间里站着吧。需要你们伺候的时候,自然会喊你俩的。”
田氏作势往外走,突然又似想起什么,说道,“王嬷嬷还是在内里间伺候着吧。以防有什么事。”
陆连垣表情复杂的看着田氏,田氏却没看他,吩咐完就直接走了出去。陆颜玉心里暗想,田氏非得要一个下人在屋里,无非是怕李氏的病别再有什么其他的症状危急到陆连垣,有个丫鬟在也好一同看着点儿。可现在这个时候,恐怕陆连垣和李氏都想单独待一会儿,有外人在连个说体己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走到外间。田氏又朝青青招了招手,示意她跟着一块儿出去。
几人走到卧房外,看到张氏站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她一见田氏出来了,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的快速走了过来。
田氏连看都懒得看她。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亲媳妇儿,还能指望她什么。于是转身对陆颜玉说道,“咱们都去偏厅吧,等着御医来。”
张氏听了田氏的话,谄媚的想去扶她的胳膊,却被田氏一甩手甩开了,这样直接不给张氏面子,还是头一次。
到了偏厅,围着小圆桌都坐了下来,田氏这才喊了青青来回话,“昨儿晚上,三夫人都干什么了?”
青青低着头,两只手垂在腿旁,诺诺的回话道,“并未做什么特别的,奴婢要伺候三夫人洗漱,她也不让,就是一个人躺在床上,夜里的时候,就光听见夫人在翻身,估摸一整夜都没睡吧,还是今儿早上三老爷来了之后,小睡了那么一会儿。”
田氏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盏,用茶盖子轻轻撇了撇茶叶,喝了一口,这才点头说了句,“没别的了?”
“没别的了。”青青赶紧答道。
“好,那你回去继续伺候吧。”
青青走后,偏厅里一下子安静了起来,李氏病得突然,让田氏一下子觉得有点儿棘手。
张氏突然转向田氏,陪着笑说道,“婆母,有句话媳妇儿不知当讲不当讲。”
哪知田氏压根不给她留任何面子,直接撅了她一句,“当不当讲,你自己想去,不当讲就不要讲!”
张氏被田氏一句话给说得灰头土脸的,卡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想了想才下定决心,还是说吧。
“我看弟妹这样,或者咱们找个婆子来念叨念叨,说不定就好了?”
陆颜玉还疑惑‘婆子’是个什么人,那边田氏却将张氏的提议听了进去。
“你的意思是…李氏是中邪了?”
张氏见自己的话还算能笼络住田氏,于是赶紧进一步解释道,“依媳妇儿看,弟媳妇这么突然就得了这样的怪病,八成是沾上了脏东西,找个婆子来念叨念叨说不定就会不治而愈呢。”
田氏一听自觉也有道理,但仍有些犹豫,毕竟这不是什么好病,要是真把神婆子喊来,那不就是昭告天下,侯府里有了‘鬼怪之事’了嘛,可是这确实是最后一招,田氏略微犹豫了一下。
而陆颜玉听了张氏的一番解释现在才明白,原来‘婆子’就是跳大神的,也就是古代的巫蛊之术,愚昧无知的时代,凡事不得解的时候就是求助于神明,果然如此。
虽然平日里跟李氏的关系说不上太好,而且还因为寿宴上的事白白遭受了李氏好长时间的白眼,可好歹这也是人命,先依好病再说别的吧,于是陆颜玉建议道,“不如先请了御医来看看,说不定御医知道婶娘得的是什么病,到时候开了药病就好了也未可知。”
陆颜玉的建议直接影响了田氏的思考,田氏一拍桌子说道,“对,还是先听御医的,若是御医都没法子治,那就再说请婆子的事吧。”
其实陆颜玉的话不过是想用最实在的办法医治李氏,哪知道被张氏看在眼里就是在挤兑自己,气得直翻白眼,然后便不肯给陆颜玉好脸色了,陆颜玉也无奈,你想怎么想,那就随你吧。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院子外有了动静,原来是陆连城将宫里的御医请到了。
偏厅里的人都迎了出去,陆颜玉看到那御医也不似以前电视剧里演的年岁很大,白须白眉的样子,反倒是也就四十上下,看起来十分和善,头发用发带捆好,穿着白色的袍子,倒是很有大夫的架势。
陆连城先向田氏介绍道,“这位是御医院的路御医,不过不是咱们那个陆,而是条条大路的路。”陆颜玉一听这样的介绍,原来跟她是本家,瞬间对路御医很有好感。
路御医很知礼数的朝田氏双手抱拳行了个礼,“下官参见威武侯夫人。”
田氏虚扶了一把,极热络的说道,“路御医不必客气,这回府里的三夫人得了顽疾,还得拜托路御医不辞劳苦亲自出宫诊治,是老妇人该谢谢御医。”
“说谢谢下官是万万不敢当的,还请老夫人带路,下官先去看看三夫人的病势吧。”
路御医倒不是个拖拖拉拉的人,上来就直奔主题,陆颜玉不免投去赞扬的目光。
仍是田氏和陆颜玉在前,带着路御医进了李氏的卧房,陆连城是男人,自然不太好进弟媳妇的卧房,而张氏是田氏吩咐的,不让她再跟着进去,省的生事。
进了内里间,在李氏的脉上依然搭了一方丝帕,路御医诊起脉来比上一个大夫还要慎重,半天功夫没说一句话,陆颜玉等的有点沉不住气,这样的小毛病,还需要这么费劲的诊治吗,后来转念一想,也对,李氏之前的身份是公主,现在又加上威武侯三夫人的称号,宫里的御医哪敢随随便便就下结论呢,还是得认真揣度才行。
于是,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路御医才将手指从李氏的脉上拿开,又仔仔细细看了看李氏的脸,略思揣了一下,才起了身对田氏和陆连垣说道,“夫人的病实属少见,下官曾在宫里的几本医书上,偶尔见过有几句话有记叙这样的疾病,凡得此病者,眼鼻口都会有移位现象,面容怪异,面颊动作不灵,严重者说话也会说不清楚,甚至会丧失味觉。”
说了一大堆,陆连垣有点着急,“我不是想听病理,只是想问你能不能治。”
田氏在一旁斥责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对御医说话。”
“不碍事不碍事,陆大人只不过是着急所致,不碍事的。只是这病,我…从未治过,所以无从下手,看来还是请老夫人和陆大人另请高明吧。”
陆颜玉刚要高兴,可算有个明白人知道这是什么病了,可却被后来的话浇了一盆冷水,不过她却注意到,路御医说从未治过这种病的时候有一丝停顿,脸上是犹豫不决的表情,看来其中必有隐情,或者是怕医治不好,会有性命之忧,所以才万般推脱。
一旁的田氏又问了一个她心里一直惦念着的问题,“路御医,我还想问一下,这病是否会传染?”
路御医明白田氏的担心,耐心的解答道,“这病是不会传染的,而且最严重时也不过是嘴歪眼斜,面目骇人,不会危害到旁人的安全和性命的。”
听了路御医的话,田氏才算彻底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