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羽打电话来的时候,刘洋正在警局里录口供,说起来这位小爷也就是个满肚子坏水的纨绔子弟,他哪样坏事没干过,砍人下药的事情还曾干得少吗,可是这回,亲眼目睹了乔艾的惨状之后,连同他的那一帮子狐朋狗友,刘洋觉得挺心有余悸——这事儿发生得邪乎。
“真不知道凶手是哪个杀千刀的,听说那女人现在都疯了,指不定是被人先-奸后杀却没杀得断气的呢……”
从警局出来,刘洋满面晦气,不停呸呸。
陆小羽开了车来接他,刘洋一上车就爆了句粗口,跟陆小羽热火朝天地讲:“妈的,小羽你是不知道,老子这次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你说那女人死哪儿不好,偏生要被丢在老子家的茶园里,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了,我这生意还怎么做,晦气晦气……”
陆小羽笑了一下,不冷不热地道:“行了别骂咧了,把具体情况说说,那个女人现在怎么样了?你的人发现她的时候,现场情况是怎么样的?”
“你怎么对这事这么好奇?”刘洋就奇了怪了,陆小羽自打这次回来之后,整个都跟变了个人似的,浑身透露着某种琢磨不透的阴沉气,之前险少见他对什么事情表现出兴趣的,他问陆小羽:“你别不是认识那个叫乔什么的女人吧。”
陆小羽发动车子的动作一顿。
“还真是认识?”
刘洋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她叫乔艾,是我舅舅的情妇。”陆小羽语带轻蔑地说。
这豪门秘辛来得可真够陡的哇。
刘洋还没意识到陆小羽语气的变化,只听得对方缓缓道:“她出事的前一周,才嚷嚷着去北港陈沫的地盘上闹过事,当时场面闹得十分难看,她怀了我舅舅的孩子,死活要胁迫陈沫跟我舅舅离婚——当然最后是没成。”
从陆小羽的语气来看,他觉得乔艾这事发生得蹊跷。
陆小羽问刘洋:“你经历了现场,能不能明确跟我说说,你的人发现乔艾的时候,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警方现在也在调查,我怕——”没来由的,他显得有些焦躁。
刘洋当然是不明白陆小羽焦躁的点的,但也把知道的事情全说了:“多余的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的人发现她的时候,她的双手双脚遭到捆绑,嘴巴被堵住,而且全身赤-裸,下半身有许多淤青与伤痕,被装在留有透气孔的塑封袋子里……”
“你是说——”
“可能被性-侵过,我猜,但是凶手明显只想折磨她,没有要她的命,不然也不会在袋子上留孔。但具体的情况,只有警方才明白。”刘洋后怕地说,“如果真的如你说的,那个女人怀了孕的,却被遭到这样的对待,真的比一刀杀了她还残忍,妈的,凶手真不是人。”
“你别胡说八道。”陆小羽狠狠斥了兄弟一句,警告道,“现在事情还没定论,你别妄加猜测。”
说完,他发动车子离开,抿紧了唇角全程一言不发。
刘洋不明白陆小羽的反常,更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情讳莫如深,直到后来,跟几个兄弟伙们喝酒的时候,从几个喝高了的同伴口中,他得出个不知从哪传来的惊天消息:
“我听说啊,那个可怜的女人怀了小羽舅舅的孩子,还曾三番五次地找上门去闹过呢,你说这小羽舅妈也不是省油的灯,要不然普通人当年哪能迷得小羽神魂颠倒哇,她能忍下这口气?如今这情敌都挺着肚子找上门来了,她不甘心白白把家产便宜了私生子,女人哪,气急了的时候,可是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得出来的……”
刘洋恍然大悟,变了脸色,急急呵斥了说话的人,生怕被别人听了去。
饭可以乱吃,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这可是犯罪,要坐牢的。
但他同时又在心中暗暗揣测:难怪小羽这样紧张,必定是瞧出了什么端倪。
由此可见,小羽还是对那蛇蝎心肠的女人余情未了——刘洋对此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气愤啊,你说这小羽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中了邪了,就被那歹毒的女人缠得死死的,哪怕他如今事业有成,佳人相伴,却偏偏就跟陈沫撇不清关系了,也是怪哉。
莫不是那女人有什么邪术?
可饶是你魔神转世,现在21世纪了,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买-凶-杀人,皇亲国戚也是要被定罪的。
陈沫得知乔艾出事的时候,是在出院当天,秦意口中透露出的消息。
“怎么会这样?”她的错愕夹杂着不可置信,急忙问道,“那她肚里的孩子呢?孩子怎么样了?”
“你不是很恨她吗,怎么倒像是关心起她来。”秦意觉得她反应有些过大了,揶揄道。
陈沫这几天住院都郁郁寡欢,医生劝说她要心情开朗些,这样对孩子好,可她原本就是不要这个孩子的,陆饶拿她没办法,只能见天儿地守着她,事情也做不了,生怕他一转身,她就要打掉他们的孩子,两人折腾来去的,争吵在所难免。
陈沫低下头,用手缓缓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轻声道:“错是大人的错,孩子总是无辜的。”
秦意记得,当时乔艾在竞技城闹事,陈沫气愤至极让人将她丢出去的时候,还特意吩咐了一句,别伤到她的肚子,由此可见,哪怕当时已经对乔艾恨之入骨,可她确实是对那个未出世的小生命心存怜悯之心——这让秦家哥哥想要狠狠给自己一耳光。
我真是被最近的那些风言风语缠绕昏了头了,竟然怀疑起她来,秦意自省。
陈沫是最不可能买凶的人,虽然外界谣言早已经满天飞。
“孩子没事吧,她的。”陈沫又幽幽地问。
“她如今神志不清,孩子也不能要的,医生检查过了,是宫外孕。”
陈沫一愣,好半晌没有表情,良久才咯咯笑出了声来,眼泪水都笑出来了,问秦意:“你说这是不是报应,阿意,她那种女人,老天都见不得她好,她手段卑鄙之极,也不配做一个母亲。”
“当然,我也不配。”
最后一句话说完,她一下子又变得丧气,浑身都提不起劲似的,就垂着个脑袋盯着自己肚子瞧。
秦意觉得她近日来情绪变动特别大,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原因,总之整个人看起来怪怪的,他十分当心她会出状况,提醒道:“要不,你再在医院休养几天,有个什么情况医生也好照看,否则你一个人回去待家里,也是胡思乱想。”
“不能继续在医院躺尸了,公司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
陈沫深吸了口气,打起了精神。
她似乎是把乔艾事件翻篇了,尽管秦意觉得这件案子还疑点重重。
究竟是谁对乔艾下的毒手?
即便是乔艾无恶不作,但这也不是凶手向她举起屠刀的理由,作案的人简直罔顾法律,秦意跟陈沫聊过之后,隐晦地提醒她,关于乔艾的事,外界可能会有些对她不利的风言风语,让她即便听到了也别往心里去,都是些不切实际的谣言。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阿意。”
陈沫说完话,王觉正好把车开过来,她随即便上了车离开医院。
事情疑云重重,又发生得突然,乔艾的圈子就那么巴掌点儿大,她在c市活动,接触的人一个手掌都数的过来,能有纠葛的,除了陈沫,也就只剩下一个人了:陆饶。
秦意还记得,当时得知陈沫怀孕的当日,他曾跟陆饶聊过,说起乔艾以及她肚里孩子的时候,那个男人眉梢眼角都只剩下厌恶,更是脱口而出说会把人解决,不会让她再有机会骚扰到陈沫。可是,陆饶才刚放出话不到一周,乔艾就出事了,如今她神智错乱,没办法指认凶手,更别提提供信息——但秦意心里隐隐觉得,这一切的一切,都跟陆饶脱不了干系。
在陈沫出院的第二天,秦意正式登门拜访了陆家。
陆饶似乎早已经料到他有此一访,特意留了空时间,专门接待他。
如今陆饶有意要修复夫妻关系,他知晓秦意对陈沫来讲不一般,便不再多跟此人针锋相对,不想惹得陈沫不悦,于是秦意前来的时候,受到的算是贵宾礼遇,他自己都有些吃惊,这男人变脸的速度简直比翻书还快,明明前几日还对他恨之入骨。
秦意开门见山地说:“陆先生,有关您的前……前女友乔小姐的事情,想必您也听说了,她遭遇凄惨,我希望您能为此案提供些线索,跟我讲一些跟乔小姐有关的事情,方便警方破案——毕竟,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讲,这样的遭遇太凄惨了,凶手应该被绳之以法。”
陆饶轻笑得毫无感情:“她发生这种事情,我也很遗憾,但是抱歉,小艾出事的时候我一直在医院陪我老婆,可能提供不了什么有用信息给警方。”
“你不必耍滑头。”秦意冷了神色,直言道,“陆先生,我直说了吧,你有作案动机——你有伤害甚至杀死乔小姐的理由,你不想她再骚扰你的家庭,而且也说过类似的狠话。”
“我的一时气话,如今也成了秦长官给我扣上罪名的理由?”
陆饶笑着饮了一口茶,左腿轻松地叠上右腿,直言不讳道:“秦长官,您对我似乎偏见颇深哪。”
他接着说:“是,我那些年为了钱确实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但往事已矣,我现在只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绝对不会再有其余的非分之想,更别提害人,我信佛的,也希望为我未出生的宝宝积点福德。”
“我知道您追查我的原因,不只是因为乔艾被害一事,但是,人生一世,有的时候难得糊涂哪,秦长官。”陆饶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抖出两根,一根叼嘴上,另一根递给面前穿军服的男人,“说到底,您是军人,不是警察,破案的事情不归您管,您硬是要趟这趟浑水干什么?搞得我家破人亡您就能有什么别样的收获吗?你不会,你只会失去一个心爱的妹妹。”
秦意脸色几经变换,最后僵硬地问道:“乔艾的哥哥,到底是不是死在你的手里?你对她好,到底是她手上握着你的走私证据,还是因为对她心存愧疚?”
“都不对,不是因为威胁,也不是愧疚,是源自感恩。”陆饶似乎早料到男人今日来会有此一问,也首次松了口风,笑道:”我知道警方上次带走乔艾是想要了解什么,可是你们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我相信该说的乔艾都已经知会警方了,我是无辜的。你当年派出的优秀手下乔栋,他是乔艾的哥哥,当初在尼泊尔,我走货的时候遭遇黑吃黑被暗杀,是他意外救了我一命,枪林弹雨中,他却死在了走私团的枪火中,临终时他托我照顾她妹妹,就是乔艾。”
他跟乔艾当初的口供一致,天-衣无缝。
如今乔艾已然痴傻,当年经事的人也都不复存在,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秦意暗恨。
陆饶动之以情:“秦长官,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您如今高官厚禄,已经没必要靠破解一桩陈年旧案来加官进爵了。当年的事情也好,乔艾如今的遭遇也好,我只能表达遗憾,也请您不要再追究,否则的话——结果可能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好看。”
“你威胁我?”
“不敢。”
“啪嗒”一声,陆饶用打火机点了烟,话是回应得恭敬,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却分明带着挑衅,无声地在对面前的军服男人说:
查啊,你继续查,且看你能耐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