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西坐在床边托着葡萄石戒指发呆。
这枚戒指和忍界常见的指环完全不同,戒身极细,设计很简约,但小巧精致,淡绿色的圆润戒面,像必莉卡唇边浅浅的梨涡。
他一夜没睡,直到天已破晓,听到带土在外面大力拍门:“喂,卡卡西,你醒着吗?”
卡卡西下意识地把戒指藏起来,清了清嗓子,一句“进来”出口之前,带土已经闯进了门,两颊红到发烫,兴奋地拉起卡卡西在屋里转圈:“琳答应和我约会了!卡卡西,琳答应了!”
“等、等等!”卡卡西才不想跟他一起发疯,甩开他的爪子,挑眉表示疑惑:“琳昨晚不是已经回堡垒工地了吗?”
“我也是刚刚才看到留言的。”带土神神秘秘地掏出一张信纸,凑到嘴边亲了一口,满脸幸福,眼睛里冒着粉红泡泡,嘴巴弯成w形:“你看,你看,看这里。”
信纸的背面用铅笔写着两个娟秀的小字:好的。
“什么啊,没头没尾的,难道你给琳写了情书?”卡卡西手腕翻转,想看正面的内容,带土赶紧把信纸抢了回去,扁着嘴说:“你管我写了什么,反正下次换班的时候琳要过来,你自觉些,离我们远一点。”
卡卡西一阵恶寒,随意挥挥手:“知道了。如果只是这点小事的话……”
“啊,不是,原本不是为了这个找你的。刚才一兴奋,不小心就……”带土冷静下来,挠了挠后脑勺,半遮半掩地问:“卡卡西,你有没有想过……离开木叶啊?”
卡卡西的眼神立刻变得凌厉:“你想背叛村子吗?”
“不不不,不是。”带土连连摆手,眼神乱飘,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其实,昨天雷欧力私下问过我,要不要跟他们一起离开。”
他拖了把椅子过来,倒骑着坐下,小臂交叠搭在椅背上,说:“说实话,我挺感动的。我呢,和你不一样,从小就是宇智波一族的吊车尾。除了琳以外,周围的人有嘲笑我笨的,也有装出一副了不起的样子教育我努力修炼的,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告诉过我,我可能只是不适合战斗,我可能,会在其他方面发挥出自己的才能。”
卡卡西也因这番话而感到意外,连带着看带土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你是怎么想的?”
“雷欧力说的没错,但是,”带土摇了摇头:“总要有人上战场的。我今天离开了,明天就会有刚刚从忍者学校毕业的孩子来填补我的空缺。对雷欧力他们来说,避开的只是一片战乱的区域,但对我们而言,身后的木叶可是我们的家啊!”
“带土,你……”
“怎么样,被我的觉悟震撼到了吧!”
“……你的鼻涕流下来了。”卡卡西面无表情地递给他一块布,带土赶紧接过来擤了一把鼻涕。擦完觉得不太对劲,仔细闻了闻,说:“怎么有股怪味?”
卡卡西回忆了一下,说:“哦,抱歉,我忘了,前天拿它擦桌子来着。”
“你去死吧!”带土把抹布砸在卡卡西身上,张牙舞爪地冲他扑过去。但卡卡西没有像往常一样闪避开来,反而轻易地被带土扑倒在地。
带土骑在卡卡西身上,看着他无精打采的眼神,觉得没意思极了。哼了一声,主动松开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说:“卡卡西,给你个忠告,有些事情,现在不做,就一辈子都没机会了。”
卡卡西仰躺在地板上没动,死鱼眼睛望着天花板,想着有些事情,即使做了,结果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带土气咻咻地盘腿坐在他身边,明明自己也没什么经验,这会儿却充当起了恋爱道路上的前辈:“雨隐村的首领已经是个老头子了,搞不好明天就死了呢。而且,必莉卡还不知道你的心意吧。我告诉你哦,告白失败和错过告白的时机,后悔程度可是完全不同的!”
说了半天,口干舌燥,还是不见卡卡西有反应,带土也有些丧气。他调整了一下防风眼镜的系带,一边反手掏眼药水一边说:“算了算了,只要你将来不后悔,我才懒得多劝。”
说不准哪一句戳中了点,卡卡西突然噌的一下弹起来,疾风般掠过。两声门响后,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
带土在后面“哎哎”叫了两声,没喊住他,撇了撇嘴,哼道:“矫情。当自己架子多大呢,这种事还要人劝。”
吃早饭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必莉卡明显心不在焉。
奈奈从盘子里抬起头,伸出灵活的舌头舔掉沾在嘴边的一圈奶渍,说:“怎么了,还在想那个梦?”
必莉卡显得忧心忡忡:“嗯。你说那会不会是预知梦呢?”
半藏还以为必莉卡在跟他说话,嘴角沾着饭粒,满眼迷惑,好奇地问:“什么梦?”
“没你的事儿,必莉卡和猫说话呢!”雷欧力朝黑猫努努嘴,招呼他继续吃饭。
传说中,魔力高强的魔女可以通过梦境预知未来。不过必莉卡的天赋似乎不在于此,占卜的技能点一直没亮过。
奈奈瞟了雷欧力一眼,劝必莉卡放宽心:“早告诉过你了,这种事是最讲究天赋的。就你的占卜水平,能预知到明天下不下雨就算了不起了,还人生呢。放心吧,肯定是普通的梦。”
必莉卡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盘子一推,说:“我吃饱了!”
如果可以选择,必莉卡当然也希望那只是普通的梦。
梦是关于死亡的,很不吉利的梦。而她在梦中目睹了卡卡西等四人的死。
映在她梦境中的只有一些散碎的片段。带土和琳先后死去,带土的身体被巨石压碎,而琳竟然是死于卡卡西之手的。而后在某个深夜,也许是发生了暴-乱,也许是敌人入侵了木叶,波风水门也在混乱中身亡。
那之后又过了很多年,长大成人的卡卡西,在一片近乎废墟的地方同敌人殊死搏斗。虽然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背影,但必莉卡就是知道,那一定是卡卡西。
和波风水门一样的绿色制服,银发更乱更长,身高……啊,估计不出来呢。
真想看看啊,长大以后的卡卡西。
客房里,一样样的陈设都已放回原位。这次离开后,恐怕就没有机会再回雨隐村了。
必莉卡摸了摸充当发带的木叶护额,拉开抽屉找出纸笔开始写信:要小心……岩隐的忍者、内讧或者自相残杀、九条尾巴的黄毛狐狸,还有绣红云纹样的黑袍人……
忍界只有沾墨写的软毛笔,必莉卡用不惯,好容易歪歪扭扭地写完,她趴在桌上鼓着腮帮子吹气。墨痕将干未干的时候,听到楼下有人高声大笑。
必莉卡走到客厅里,奇怪地推开窗子往外看,楼底下有一个没见过的年轻人被半藏勒着脖子直告饶,两人嘻嘻哈哈的,看起来关系不错。
雷欧力也端着水杯凑过来,瞄了一眼,很是唏嘘:“半藏这一走,连个归期都没有,可现在居然只有一个来送别的。”
“没办法嘛,其他人又不知道半藏不回来了。”必莉卡一边说,一边关窗落锁,防止往里潲雨。顿了顿,问雷欧力:“我们走了以后,这房子怎么办呢?”
雷欧力走回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两手一摊:“还能怎么处理,原样放着呗。既然首领想瞒着村里的人,总要设个障眼法的。”
说到这里,必莉卡提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试着和雷欧力探讨:“我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要封锁忍界,禁止普通人进出呢?”
雷欧力哼了一声:“如果我是忍界的当权者,也会这么做的。五大国在忍界只手遮天,作威作福,但一旦开放,可就未必了。”
是这样吗?
必莉卡对这个答案并不太满意。奈奈前脚-交叉,优雅地趴在沙发的另一头,说:“大国的高层肯定知道实际原因,不过这和咱们没什么关系,没必要刨根问底。”她耸了耸鼻头,嗅着空气中的气味,扭头看着大门,说:“诺布回来了。”
应和奈奈的预告,大门被推开。
诺布照旧穿收腰西装外套,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手里拿着一把水淋淋的雨伞,伞尖在门口磕了磕,看着雷欧力和必莉卡说:“出发吧。”
不知道诺布一大早出去做什么了,碍于他一贯的冰山脸,必莉卡也没敢多问。她和雷欧力早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一个夹起手提箱,一个背上单肩包拿上扫帚,跟在诺布身后下楼。
在村口走下飞沫桥时,雷欧力磨磨蹭蹭,频频向后张望,半藏奇怪:“怎么了,你还舍不得?”他没心没肺地勾住雷欧力的脖子,嬉皮笑脸地问:“看上哪个妹妹了,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一下?”
“滚!”雷欧力没好气地搡开他。
未免半藏夹在中间为难,他们和首领以及老板娘之间发生的那些龃龉并没有告知半藏。还有一点,雷欧力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是,他希望看到的人,其实是带土。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隐约从带土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参加猎人考试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和真正的天才之间的差距了。
带土也一样。
将来,他也许能凭着努力和运气获得一定的成就,但如果没有奇遇,永远也无法与卡卡西这样真正的天才比肩。
上帝就是这样不公。
也许出于平庸者之间的惺惺相惜吧,他并不希望这样的带土在战场上丧命。
可惜,带土显然有别的考量,并没有接受他的邀约。
“保重啊,你们几个。”他自言自语般低声念了一句,吐出一口烟圈,随手一弹,将烟蒂丢进水里,加快脚步跟上前面几人的步伐。
能赶上吗?
卡卡西几个起落,跳上二楼,沿着窗口探出的雨檐一路狂奔。
远远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他一个急刹停住,眯眼看去,站在中间的是那个老板娘,气急败坏地叫骂:“我的店呢?啊?店呢?!”
在她面前,左右两家店铺还好好的,偏偏中间那个挂“元祖包子店”匾额的店面,整个儿凭空消失了。
——这是闹鬼了吧,听说地下图书馆也一夜之间叫人搬空了。
——到底怎么了?首领大人的办公室附近也戒严了。
——嘘!别说了,反正首领大人会解决一切的!
卡卡西不再理会这些人,足下发力,继续往半藏家赶去。
跑到门口时,正遇到半藏的朋友用钥匙锁门,卡卡西急急地追问:“他们人呢?”
“哦,你说半藏?他们已经走了,现在估计到码头了吧。”那人怀里抱着一个透明的方形鱼缸,里面是半藏托他照顾的宠物龟。
卡卡西掉头就走,那人在后面叫住他:“哎,你等会儿!”他单手抱着鱼缸,提膝托住鱼缸底部,分担一部分重量,另一只手艰难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皱巴巴的纸:“你是木叶的忍者吧?有个小姑娘给你留了信……”
必莉卡?
卡卡西来不及展开信看,接过来放进口袋。冲那人点点头:“多谢。”话音还没落地,人已经箭一般蹿了出去。
那人摇了摇头,抱着鱼缸慢慢往自己家走,嘴里念念叨叨:“啧,一个个的,都是急性子。”
雨隐村码头。
左脚刚刚踏上舢板,必莉卡心中仿佛预感到什么似的,倏地转头望向来时的路。
半藏还站在船头伸手等着拉她上来,不由奇怪地问:“怎么了?”
必莉卡歪了歪头,侧耳仔细听,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好像……有人在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