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天中午,一心就被热情的姐弟俩留了下来吃午饭,因为他是出家人不能吃肉,所以许娇容特意都做了些清淡的,原本打算中午炒的那点猪肉被她搁置了。
一心捧着小饭碗,红着脸埋头苦吃,碗里都是许娇容和许汉文给夹得饭菜,他可能很久没吃饭了,扒饭很用力,吃的头也不抬。
许娇容见他也就比自己弟弟大几岁的样子,又看他身子单薄一个人出来化缘,心有不忍,于是特意多留了这小和尚几天。
一心推辞不过,只好硬着头皮在许家住了几天。
许汉文这几天跟学堂请了假,就带着小和尚到处玩。一心那身脏兮兮的僧袍早被许娇容拿去洗干净缝补好了。
许家姐弟人都很好,待人温和热情有礼,一心小和尚可能是跟许汉文一起玩同吃同睡被感染了,跟他们说话也不像一开始那样羞涩怯懦,也会说会笑了,两个人相处的居然还挺好的。
然而他终究是只住了三天就提出告辞,因为他有更重要而事情必须要去做。对此,许汉文虽然有些舍不得,但是也表示理解,毕竟人家肯定要回寺庙去的。
于是他也没有强留,在第四天早上的时候,将人一路送到了村口。一心背着许家姐姐给准备的干粮饼子,照旧拿着他的钵跟许汉文告别。
他站在村口,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问:“汉文,我以后……能回来看你吗?”
“那必须可以啊。”许汉文笑眯眯的说,“我反正家就住在这里,你要是哪天想找我玩,随时都可以。”说完后,他想了想,上前两步去抱抱他,郑重的说:“路上小心。”
被撒开的时候,一心都没反应过来,容易害羞的他红着脸点点头,然后背着行囊转过身,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沉默的背着自己的东西,却没和许汉文说再见。
许汉文站在村口看他走远,心里有些遗憾自己少了个能说话的人,一直到人影不见了才慢悠悠的往家走,姐姐还等着他回家呢。
自从小和尚离开以后,日子一天天过去,许汉文每天重复上学放学做功课帮姐姐做家务,如此往复。
时光荏苒,转眼就是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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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仙拎着自己刚从菜市场买回来的一捆小青菜往家走,就被路过的一家卖布料的伙计叫住了:“许仙!”
他止住脚步转头看那个伙计,“富贵?有什么事吗?”说完对着店家小哥微微一笑。
他一笑起来,街上一些偷看他的姑娘家就忍不住红了脸,许仙长的俊俏好看,一笑起来就更好看了,什么潘安宋玉的,在她们眼里,都没有许仙俊俏!
店家小哥拿出一些绸子给他:“许家姐姐好久没来了,我这里进了些好料子,有个大户人家的夫人想要个鸳鸯肚兜,咱店里就数许姐姐手艺好。这刚好看见你,你帮我捎给她,工钱照旧好吧?”
许仙低头看篮子里的五颜六色的绸子和细线,当下就接了过来:“没问题,我回去就交给姐姐。”
“谢谢啊。”店伙计道了谢,重新又返回了店里去。
许仙于是拎着小篮子,还有自己的小青菜,继续往家走。
十年过来了,他还是没有找到回家的方法,心里早已经对能不能回去不抱什么期望,现在的生活他很满意,回不去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这十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头一件最重要的就是,他在穿越后的第三年知道,自己叫许仙。
因为姐姐、夫子、同学,还有乡里的人一直都叫他汉文汉文的,和他原来的名字一样,所以他一直以为这个身体的名字也叫许汉文。直到后来有一次他跟着姐姐去县城,姐姐跟人介绍这是自己的弟弟,名叫许仙的时候,他才惊天一个大霹雳。
许仙!?哪个许仙?
在他的认知中,叫许仙的人可不多,唯一一个耳熟能详的,就是小的时候看的赵雅芝姐姐拍的那部《新白娘子传奇》,里头那个男主角就叫许仙。白蛇传几乎是家喻户晓,许仙这个名字绝对说不上陌生,大部分人一听到第一反应就是白蛇。
当时的惊讶过去后,许仙开始安慰自己,没准真的就是个同名而已,别大惊小怪的自己吓自己。他仔细的回想着白蛇传的情节,想要找出除了名字之外其他的证据来,可是毕竟那是他小的时候看过的电视剧,大了以后也没关注过,只记得大致情节比如水漫金山,端午雄黄现原形,白娘子被镇压塔下这些以外,几乎都不记得了,甚至连具体是什么朝代都没有印象。
因为实在是想不起更多的东西来,许仙只好放弃,姑且就当自己是同名。
第二件事就是,姐姐许娇容出嫁。
因为带着他这个拖油瓶,许娇容的亲事一直很难定下来,男方家往往一看女方还要带个年幼的大舅子嫁过来就不乐意,许娇容又无论如何都要带着他,所以年纪二十多了也没嫁出去,许仙都替她着急。
后来有次姐姐去卖绣品遇上了衙门的一个叫李公甫的捕快,俩人就互相喜欢上了,李公甫为人爽快仗义,不介意带着小舅子生活,于是许娇容就欢欢喜喜的带着弟弟嫁到了县城里去了。
转眼这已经是许仙在县城里生活的第四个年头了。
一边想着一边看着那熟悉的破旧木门出现在面前,许仙走过去敲敲门,很快许娇容就过来给他开了门,“怎么才回来,家里的饭都快做好了!”
“路上碰到富贵了,他托我给你带个活儿,说是要件鸳鸯肚兜。”许仙走进院子里进屋,然后把东西都放到桌上,“你自己看看吧。”
许娇容结婚了也还是和以前一样拿绣活出去卖,李公甫虽说去年刚升了捕头,可到底薪资不高,他为人又比较直爽清廉,拿的俸禄也就只够一家人吃喝,再多就没了,她也只能做点针线活帮衬着点家里。
许仙自己个自己倒了杯水几口喝了下去,转头看姐姐还在厨房忙碌,想了一会儿还是走过去,把自己这几天想的事情告诉她。
“姐姐,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情。”
“什么事?”许娇容低头洗菜,随口问道。
“我……我不打算念书了。”许仙郑重的说。
许娇容手里的菜应声而落,她呆了一会儿忽然凶狠的瞪着他:“你是不是又皮痒痒了?不念书?不念书你还能干嘛?跟隔壁刘老三一样去跑码头?或者跟你姐夫一样,做个累死累活还不讨好的捕快?”
许仙看她生气,好言好语的解释:“不是,姐姐,我是想跟着杏林苑的林大夫学些手艺,以后就做个大夫。”
“大夫?”许娇容还是生气,“你能做什么大夫?就你这傻里傻气温温吞吞的性子?再说了,做大夫哪有考状元强,你年纪轻轻的考了个秀才,大家都说你聪明,再下点功夫说不准就能成状元!”
许仙苦笑,考个秀才真的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这个朝代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朝代,反正历史课上从来没听过,但是学的东西还是科举的那一套,他一看那些四书五经就头疼。况且他也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哪里,确实不是状元的那块料,所以还是想做回老本行。
他在穿越前就是中医药专业的大三学生,一直以来的人生宗旨就是行医救人,如今虽然换了时空,他还是想要走这条路。
再者,他如今这个身体的年龄已经十八岁了,姐姐姐夫抚养他这么多年,现在还拖着姐夫一起养他,还要负担他那些学费,给夫子先生们塞钱,他觉得很是愧疚,想着要为这个家减轻负担,自己能独立赚钱补贴一点。
许娇容沉默着听他讲述自己的想法,突然间眼眶红了,没一会儿眼泪就砸了下来。
看她姐姐突然哭了,许仙吓一跳:“姐姐,你怎么了?”
“我真是没用,对不起爹娘!居然让汉文连书都没得念,生生的就要断了自己的前程,你这么聪明合该就是个状元,怎么能突然就放弃了呢?都是姐姐不好!”许娇容一边说一边擦眼泪,哭得很厉害。
许仙看她哭了,忙过去帮忙擦泪,“姐姐,你养了我这么多年,足够了。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过这么多苦日子,汉文如今长大了,想要自己做点事情是好事啊。”
“再说了,我自己知道我真的不是读书的料,姐姐你看我长的人模人样,其实肚子里全是稻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呢。”许仙哄他姐姐,自己把自己贬低了一通。
许娇容听她胡说八道,没忍住含着泪笑了一下,抬起手又捶了他几下:“你这孩子,一天到晚就喜欢自己拿主意。”
“你真的不打算念书了?”她其实也看得出来弟弟的心思不在念书上,这几年看他房里的书都是一些医书之类的,心里其实隐约已经做好了准备的。
“嗯,我已经跟林大夫商量好了,下个月就过去学艺。”
许娇容叹了口气:“不念就不念吧,你不喜欢的话我说什么也没用。不过,就算是拜师学艺你也得要做足了礼才行,我明天就准备些礼物你带给先生。”
许仙原本想说不用,但是看许娇容一副不容许顶嘴的架势,只好闭嘴到一边去帮姐姐洗菜,就像小时候那样。
第二月的时候,许仙果然就出现在了杏林苑的门口,正式拜了林大夫做师父,在店里做了个小小的学徒,每个月还可以领一些月钱,虽然不多,但是许仙拿了钱首先就给姐姐买了根好看的银簪子,又给姐夫带了壶酒。
虽然被姐姐姐夫批评不该乱花钱,但是一家人还是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
而同一时间,青城山上一个隐蔽的洞内,一条巨大的几十米长的白蛇在地上翻滚了几下,撞碎了他一直盘绕着的巨石。
待烟雾散尽后,洞里哪还有什么大白蛇。只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那里,他穿着一声无暇白衣,一头青丝整整齐齐的披散在脑后,露出一张雪白如玉的脸。
他生的俊美绝伦,剑眉入鬓鼻梁高挺,一双眼睛却透露着蛇一般的阴冷,但即便这样也无损于他的美貌。他懒洋洋的幻化出一面镜子照了照自己的样子,确认没有一丝蛇的影子之后,才步履优雅的往洞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