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亮亮!”闻青大喊:“朋朋!”

  完全没有人理她,村头村里的人一个个要么拎着木桶,要么端着塑料盆,从井里从沟里拎出端出水来,神色匆匆地往她家所在的一排房子跑,并且伴随着呐喊声。

  “拿瓷盆端水!”

  “用叉子把麦秸调开!”

  “快点快点,把没烧着东西移开!”

  “小孩子别乱跑!别碍事!”

  “赶紧把茅屋里的粮食搬走啊!不然全部都烤毁了!”

  “啊,我的天啊。这还要不要人活了!”有人哭起来。

  “……”

  整个存在如沸腾的八宝粥,乱成一锅。完全没有人理有时间闻青,闻青抬头看着浓烟中细微的火星子。

  失火了?她家失火了?

  闻青念头一闪,急忙奔到自家门口。

  “妈!妈!”闻青未跑进院子就开始喊:“妈!妈!”

  院后冒着滚滚浓烟,几乎将堂屋淹没,院内也是薄烟弥漫,味道呛人。闻青刚要进堂屋,一扫眼看到篱笆墙被烧倒了两人宽的距离。

  闻青心里一惊:“妈!亮亮!朋……”

  闻青话音未落,闻朋突然从倒掉的篱笆墙外蹿出来,灰头土脸的端着一个掉了瓷的瓷盆,神色慌张的往院里冲。

  “朋朋!”闻青喊一声。

  闻朋眼神一定,吃惊地看着闻青,毫不废话,直接说:“大姐,失火了,从村头王婶家一直烧到咱们家,咱家的麦秸垛和篱笆墙都烧着了!”

  闻青心惊:“妈和亮亮呢?你们受伤没?”

  “没有。我们都在救火!队长和村长都来了!都在后院!”

  听说人没事儿,闻青心上悬着的一颗大石头落地,只要没事儿就行,人没事儿就行了。

  “大姐,快点,不然咱家麦秸垛全烧没了。”闻朋说着,步子迈的飞快,去井边打水,打了一盆水,水面晃荡着洒出盆外,闻朋却不管不顾,一溜烟穿过跨过倒地的篱笆墙,往后院跑去。

  闻青连忙进了厨房,找半天没找到合适的盛水工具,最终拿了两个相对较大的葫芦瓢,盛了两葫芦瓢的水,跟着跨过倒地的篱笆墙,跑向后院。

  后院一排的麦秸垛被烧的七七八八,黑乎乎一片,仍旧冒着浓浓黑烟和灰白不分的烟,非但如此麦秸垛受灾,与闻青家排成排的一排房子,泥土墙面也都被烧的黑乎乎的,最严重的是王婶家,一间茅屋被烧掉一半了,茅屋里的床和柜子都见了天,这会儿还有人往上泼水。

  王婶正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我的老天啊,这可怎么办啊?要死了要死了,没有活门儿了,没有活门儿了呀!”

  其他邻居手中拎着各种盛水用具,站在各自麦秸垛前心有余悸地看着。

  水湾村的村长也来了,指挥着十几个大汉用木叉子,把的麦秸麦草调开,免得里面藏火星子,又着起火来了。

  闻青一眼看到了姚世玲和闻亮,她转身走向姚世玲。

  “妈。”闻青喊。

  姚世玲转过头来,看了眼她手上的葫芦瓢,问:“你啥时候回来的?”

  “刚才才回来,你们没事儿吧?”

  “没事儿。”姚世玲一脸愁容,人没事儿,但是一年的麦秸和玉米杆子都烧没了,姚世玲说:“你那房子漏雨的地方还没修,篱笆院墙也没修。”

  闻青并不在意那些:“妈,人没事儿,人没事儿就好了。”

  姚世玲勉强点头。

  闻青话音一落,突然听到王婶哭喊着:“就是那个几个作死的小崽子点的火,把我家麦秸,麦子全烧了,我们家往后吃啥啊!”

  “哪几个崽子?”王婶老公王大大声问,势要抓出凶手来。

  “强强,大刀,伟伟,还有朋朋!”王婶哭着说。

  姚世玲一惊。

  闻青、闻亮齐齐看向闻朋。

  闻朋脸色都白,连忙说:“没有,我没有,我一直没在村里,我、我和大刀去荆条丛里捉蚱蜢,然后我们去树林子捉知了,捡知了壳,我们才回来就看到着火了,不信你问大刀!”

  姚世玲冷下脸来:“闻朋!说实话!”

  “我说就是实话!”闻朋坚持说,委屈的眼睛都红了:“我没有放火,我为啥要放火?”

  闻青摸着闻朋的脑袋:“妈,我相信朋朋。”

  闻朋刚才要涌出的眼泪,又转了回去。

  “你相信有什么用?”姚世玲小声说:“咱家没有男劳力,你看王婶会不会说强强,大刀,伟伟,他们肯定说是朋朋放的火。”

  “我没有!”闻朋又说。

  姚世玲着急。

  闻亮双手紧握。

  闻青转过头去,果然见王婶死盯着闻朋,眼神恶毒极了。

  强强、大刀、伟伟的父母赶紧说自己家孩子中午在干什么干什么,总之是没放火。

  姚世玲没作声。

  闻青接话说:“朋朋一直没有在村里,火也不是朋朋放的。”

  “不是他是谁?人吃过中午饭,都睡了。就你们家一个个钱心重,尤其闻亮闻朋,天天中午都不睡觉,就知道满道地跑着捡知了壳、砍柴禾卖钱,除了他还有谁?!”王婶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闻朋俨然成了杀她全家的凶手。

  “你胡说什么?”闻亮冲上前。

  闻青一把拉过他,用身体挡住他,示意他不要冲动,拼打群架闻家一家肯定打不过王婶一家。

  闻青平平静静地说:“王婶,钱心重有错吗?我们赚钱干干净净,从不干平白讹人的勾当。你说是闻朋放火,证据呢?”言外之意就是王婶讹人。

  王婶羞恼,一骨碌爬起来,质问:“你不干讹人勾当?你讹人的勾当,比谁干的都高。你那个坐过牢的二叔,不是帮你讹了一个有钱男人吗?你不是天天扒着人不放吗?”

  闻青并没有生气,极力拦住闻亮。

  “王婶,你就事说事。”姚世玲听不下去别人这么说闻青,气的发抖:“闻青怎么讹人了?她是收了那边彩礼了,还是嫁了那边人?你从哪儿听说闻青要嫁有钱人的,王婶,说话要讲证据,我们家是穷,但也没有趴着人不放,我都不知道闻青要嫁给有钱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闻青看着姚世玲,她的妈妈永远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上辈子她总认为妈妈不爱自己,现在看到她这么维护自己,才体会她对自己的爱。

  姚世玲说的王婶哑口无言,确确实实,闻家从来没有哪个人公开承认闻青和纪彦均婚事的事儿,这消息是谁传的?

  大家都看向王婶。

  王婶语结,转而指着姚世玲说:“这火就是闻朋放的,除了他没旁人!”

  一旁的邻居谁也吭声,都知道王婶泼起来,一个抵三,在水湾村里也是横的很。现在她家麦秸被烧了,茅屋里的麦子也被烧了,谁说话她讹谁。

  这个年代看天吃饭,公粮又这么重,每年地里产下的粮食勒紧了裤腰带才够吃到下一茬收成的,谁赔得起王婶的麦子和麦秸。

  闻青冷着脸反问:“王婶,证据呢?”闻青看向一旁的人,问:“谁看到闻朋放火了,站出来,有理有据,该怎么来怎么来,没理没据,别想欺负人!”

  大家许久没见过这么霸道的闻青了,不由得有点怵,要知道以前闻青可是谁都不怕,她二叔可是因为差点打死人才坐牢的,闻青一直跟着他,性子也烈的很。

  如果说王婶是个横的,闻青就是个不怕死的。

  横的跟不怕死的,谁比谁厉害?

  一众的邻居没有一个开口,帮王婶?闻青一家又没错,肯定不能帮王婶,这是昧着良心的事儿。帮闻青?王婶可是个无赖,他们缠不过。

  王婶扫了一圈人,看到自己家男人没有骂自己,心里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又别人家都有男劳力,闻家只有闻亮,闻亮还小,就闻青大一点,到底是姑娘家,顶什么事儿,反正闻青二叔都死了,她不能让自己家的粮食白烧了,指着闻朋大声说:“不用证据,就是他!”

  闻朋委屈死了,他嘴唇抿着,看向一旁的大刀,然后小声说:“大刀,大刀,你给我做证,我没放火,咱们俩一直在一块,咱俩捡完知了壳回来就失火了,是不是?大刀,是不是?”

  “是……”大刀才刚一开口。

  大刀妈伸手把大刀的嘴捂住:“别乱说话,以后还想不想吃饭了?”不然王婶让两家一起赔,她家的粮食本来就不够吃。

  大刀挣脱不了,闻朋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顿时暗淡,眼中是满满的失望。

  闻青没错过闻朋的眼神,她心疼伸手摸着他的小脑袋,说:“没事儿,有大姐在。”

  闻朋红着眼睛低头咕哝:“大姐,我没放火,不是我放的火。”

  闻亮双拳紧握,恨不得马上就打人。

  姚世玲低着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