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着面前端庄有礼的红曦,穆天雄阴沉似水的脸色如冰雪稍霁,背负着双手,很有王者风范地说道:“平身吧。睍莼璩晓朕听太医汇报太子病情加重,前来看望,太子的情况如何?”
猫哭耗子假慈悲。
红曦在心中十分不屑皇上的虚情假意,表面上又必须装出感恩戴德的模样:“谢父皇挂念,太子安好,病情已经稳定,刚服了药睡下。”
“……父皇的关心和体恤,待太子醒来,儿臣一定代为转达。父皇公务繁忙,日理万机,太子与儿臣实在不敢烦劳父皇等候,儿臣在此恭送父皇!”
一脸阿谀奉承讨好的小样,嘴上却振振有词、冠冕堂皇地将所有宾客拒之门外,连皇上的面子都掰得嘎巴嘎巴粉碎榛。
这女人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皇上好不容给她点好脸色又收了回去,面色铁青,狂风暴雨凝结,眼看就要开启龙颜大怒的狂暴状态。
在这强悍的气场下,红曦微微扬起下颌,眼眸弯弯,笑容只增不减,好像压根没有察觉到皇上的愤怒,好像她所说确实是出于子女对长辈的感激和关心易。
不过在场的人们心里全清楚,这女人不是没察觉,而是根本不惧怕。
这种不畏强权猛如虎的女子堪称女中豪杰,人群中不知是谁惟恐不乱,噗哧笑了一声。
这声好笑如及时雨,瞬时熄灭了剑拔弩张的对恃,让刚亮出刀尖准备大发雷霆的女虚皇顿时老脸抽搐,到了嘴边的训斥愣是卡在喉咙里,一个字没吐出来就原路咽了回去。
这笑声听在别人耳中或许是忍俊不禁,一时失态,可听在红曦耳中却是充满不怀好意。
不由地,红曦远山如黛的柳眉微微蹙起,美眸似茫然般淡扫过女虚皇身后随行的人们,只这困惑的表情实在叫人看不出虚实。
今天的来访者不光有女虚国的各部大臣,除了好事者二王爷穆君庭缺席,三、四、五、八、九各位王爷全来了,甚至连奎楼国四王爷温彦楼,张翼国太子商臣离也跟来凑热闹。
红曦心中冷笑,看病?看戏吧!
若不出所料,今天八成会好戏连台唱,皇上碰壁,下一个谁来叫阵?
没关系,狭路相逢勇者胜,今天她气血澎湃,战斗力旺盛,就好好陪他们玩玩。
果不负红曦所望,正想着,便有一道男声不疾不徐地传来。
“听闻昨夜太子妃被恶人挟持,不知有没有伤到?”
这询问看似关心,却轻飘飘地将她推到虎背上,陷她骑虎难下。
糟糕的是,这个问题并不在预料范围之内,红曦神情一怔,看向说话人。
目光对上商臣离高深莫测的笑脸,红曦微笑间沉住气,转而迎上人们同样深带质疑的目光,气定神闲,煞有其事地解释道:“昨晚只是一场误会。”
“误会?”商臣离似随口接话,又恰到好处地挑起人们的好奇心。
红曦瞅着商臣离心术不正的眼神,有一刹那的冲动想挥拳把他打成乌眼青。
真不理解这衰人为何处处跟她做对,她上辈子是抱他家孩子跳井了,还是掘他家祖坟了?
或者,是因为她那晚迂回拒绝他的求婚,让他怀恨在心了?否则怎么一见到她就跟狗见骨头似的死咬不放!
小人,典型的小人!
红曦被气得三尸暴跳,恨不得把搅屎棍商臣离挫骨扬灰。
不过,脸面上的微笑始终不变,素手轻抬拢了拢被晨风吹散的碎发,在大家“殷切关怀”的注视下,面不改色气不喘的徐徐说道:“昨晚本宫的侍女忽然晕倒,本宫一时情急便亲自到府外去找郎中。”
红曦眼梢轻抬,正撞见商臣离朝她挑眉的动作,显然在嘲笑她,“你还能再瞎编一点么。”
听了红曦诡异的说辞,其他人的表情也不好看,看着红曦的眼神怪怪的,似乎在恼怒她把他们当傻子忽悠。
面对众人责怪的眼光,红曦并没有半点被揭穿的窘迫,大眼明眸清澈透亮,无辜的看着众人,让人心怀不满又说不出责备的话。
俗话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商臣离见她说谎不打草稿,还一副理直气壮,好笑的同时,又开始煽风点火,戏谑笑问:“敢问,太子妃昨晚去的哪家医馆?可有请来郎中?”
红曦不知道昨晚商臣离赶去救她,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
她既然敢撒这种谎,怎会没有对策,她又不是老二穆君庭那傻货,当然不会干自己挖坑埋自己的蠢事。
听商臣离质问,她眸光楚楚闪动,轻咬红唇,目光怯怯地看向对面瞅她运气,随时准备发飙收拾她的皇上,揪着小手,一脸小女儿难以启齿的羞赧样。
穆天雄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示弱搞得晕头转向,蹙着英挺的眉,眯着犀利的眼,一瞬不瞬地瞅着她。
此刻的红曦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唯唯诺诺,哪儿还有成天跟他对着干的女战士的彪悍。
这样子看在眼中怎么瞅,怎么碍眼,穆天雄本是酝酿大发雷霆的气势也徒然变成了纵容,恩准她:“有话直说。”
一个表情就让皇上放下刀剑,倒戈维护,红曦嘴角轻抽,终于明白老二穆君庭的受虐倾向随谁了,原来这二皮脸也是家族遗传,人家示弱他们看不顺眼,横眉冷对他们才觉得爽。
商臣离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有皇上撑腰又如何,他倒要看看这女人如何自圆其说。
解释不通,到时候丢的可不只是她自己的脸面,连女虚国皇帝的颜面也要被她拿去扫地了。
红曦自然明白商臣离无耻的算计,不过他可能要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喽。
要论算计,谁能算计得过穆君逸那只狐狸,她跟着穆君逸这么久,别的没学会,有一条她耳濡目染,那就是“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想看她出丑,等下辈子吧!
红曦心中气焰高涨,脸上笑的腼腆,低着头,难为情地小声说道:“诸位都知道,本宫出身贫寒,虽然飞上枝头做了凤凰,可这日子毕竟太短,贵族家的很多情况还摸不清楚。昨晚等本宫跑出府,才意识到自己犯二了,我们皇家要什么样的人才没有,即使当时没有太医在,也不需要我这身份高贵的太子妃亲自跑腿。所以,跑了一半,本宫又折返回来了。谁知,回家就得知我家太子以为本宫被人劫持,情急之下还触怒了父皇,让诸位见笑了。”
将自己卑微的身世和不足敢这样大张旗鼓、毫无避讳的说出口,对于一个好不容易挤进上流社会的贫下中农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像她这样自揭伤疤的勇气就算男人也不一定有。
加上她声情并茂的叙述,更加给人一种坦荡陈恳的真意,让人即使好笑她最初的拙劣借口也再无法质疑出口。
而她在说“我们皇家要什么样的人才没有”时的张扬和得意,听得以穆天雄为首的皇室中人倍觉自豪。
只是那句“触怒了父皇”实在太刺耳,穆天雄低咳一声,表示了自己的不满。
红曦装傻充愣,故意曲解其意,态度诚恳地向皇上穆天雄鞠躬请罪道:“请父皇莫要怪罪太子,儿臣初来咋到,又一跃龙门,遭人嫉恨也是情理之中,太子是关心则乱,怕儿臣受委屈才失了分寸,令父皇失望。父皇大人大量,还请原谅则个。”
负荆请罪的真心话变成打人脸的巴掌,咔咔全打在穆天雄的老脸上,让他在人前百众顿觉无地自容。
穆天雄狠狠地瞪红曦一眼,大有恼羞成怒的忿恨。
红曦低眉顺眼,压根不看皇上万箭穿心的眼神。
她就是故意的,怎么着?
做出为老不尊的事就别怕人说,那是你亲儿子,不是几辈子的冤家,即便有错,也不至于你一脚踹掉他半条命。
想到穆君逸受到的委屈和欺辱,红曦就气愤难平,霍霍磨牙,正准备再狠狠给他们几口刀剑,斩碎他们的虚伪……
“太子妃,爷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