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糊涂
何老五见三个兄嫂都走了之后,踌躇无措的站在房间门口,面露忧色的看着床上的老太太,讷讷的低声道:“娘,您莫要生气,大夫刚刚给您诊脉后,说您现在不宜动怒您先吃点玉米粥垫垫肚子,儿子一会儿便去买些白米来,让春柳娘煮些粥给您吃”
可没等何老五的话说完,老太太便转过脸,抬手指着何老五怒声骂道:“你这没出息的东西也给我滚!你带着你那好媳妇和赔钱货的小丫头片子给我滚的远远的!”
“娘,您”何老五被老太太骂的眼底不觉划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愠怒,抿了抿嘴唇,叹了一口气,“那娘您先歇着,等您饿了,再叫我们”说着转过身便对心中冷笑连连的秦雨桐和一脸愁苦的刘氏使了个眼色,抬脚往外走了出去。
秦雨桐眉眼微挑,带着一丝意外看着迈着沉重脚步的何老五那略显落寞的背影,暗暗感叹:看来何老五也不完全是个愚孝的人哪!不过想想也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再深厚割不断的亲情,也经不起老太太这样一个厚此薄彼的母亲折腾吧!
眯着一双幽光隐现的杏眼淡淡的斜睨了一眼撒泼谩骂的老太太,粉色的樱唇微微勾起一抹凉薄的笑,原本以为老太太看清了那几个伯父伯娘的真面目,会对何老五和刘氏好些,没想到自己还是高估这个愚昧无知,老眼昏花的老太婆!
伸手拉着刘氏,脚跟一转,正欲离开,便听到身后老太太撕心裂肺的哭喊道:“呜呜真是造孽啊!老头子啊,你瞧见没,我年纪轻轻的守了寡,一把屎一把尿的把这些个不孝子辛辛苦苦的拉扯大,没成想我活到了这把年纪,病的都躺在床上了,想喝碗白米粥,都喝不上了啊!一个个推三阻四的孽子,就连平日里窝窝囊囊的老五,也被他那个没有为他生下香火的晦气媳妇和乳臭未干,不敬尊长的黄毛丫头母女俩给迷了心智,要把我这老婆子给活活给饿死啊!早知这样,当初我就该撇下这些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跟你一块儿走了!”
已经走到门口的何老五陡然扭过头,涨红着一张黝黑的脸,两眼冒火直勾勾的盯着房间,秦雨桐垂下眼帘看着自己那只被浑身颤抖,眼圈微红的刘氏微微攥紧的手,心中不由一软,抬起另一只手轻轻的敷在刘氏微凉瘦弱的手背上,扯着微微刺痛的嗓子,近乎呢喃的低声安抚道:“娘您还有我和爹咱们是一家人呢!只要咱们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就成了”
说到这里,秦雨桐微微仰起脸,小女儿娇态似的笑眯着眼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娘我肚子饿了,咱们去吃早饭,好不好?一会儿等奶奶气消了,咱们再盛粥端过来伺候奶奶吧!”
“春柳娘的好闺女好,好,好咱们先出去吃早饭!”刘氏抹了抹眼角,拉着秦雨桐的手走到何老五跟前,柔声道:“春柳她爹,咱们走吧!娘她现在正在气头上,咱们在这,反倒会惹娘更不高兴!”
何老五闻言微微点了点,缓了缓脸上的神色,扯了扯嘴角,面上带着几分愧疚,声音低沉的说道:“今儿让你们母女俩受委屈了唉,折腾了一早上还不消停走吧,咱们先去吃早饭,一会儿再过来伺候你奶奶吃。”说完一家三口相视一笑,携手一起走出了令人颇为气闷的屋子,将老太太的叫骂声抛在身后。
“爹娘,你们快坐下,我来盛饭,你们可得好好尝尝女儿的手艺哦!娘一会儿不是还要去河边洗被面吗?地里的活儿还等着爹去做呢!锅碗留给我洗,奶奶也让我照看着,你们就放心吧!”秦雨桐笑意盎然的拉着何老五和刘氏坐在小板凳上后,便手脚麻利的从锅里盛了三碗粥端到桌上,然后又把煎好的鸡蛋玉米饼子放在盘子里,殷勤的拿起两块分别递到何老五和刘氏手里。
何老五和刘氏两人看着眉眼弯弯乖巧的秦雨桐,本还一片阴霾的脸上不觉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不约而同的张开嘴咬了一口手中散发着香味的玉米饼子,嚼了几下,两人顿时笑眯着眼,齐声夸赞双手托腮,瞪大一双乌黑溜圆的杏目,正盯着自己二人的秦雨桐:“唔,真香哪!咱们春柳的手艺真是好呢!”
秦雨桐闻言不觉得意的扬了扬头,嘴角绽开一抹清丽炫目的笑容,俏皮的耸了耸秀挺的瑶鼻,语带笑意的说道:“那是,那是!也不瞧瞧我是谁的闺女!嘻嘻,爹娘以后可得好好疼我哦!那样我每天都给爹娘做好吃的!”说完心情愉悦的拿起经自己改良过后,变得清香扑鼻,容易下咽的酥软的玉米饼子,放在嘴边喜滋滋的吃了起来。
何老五和刘氏夫妇二人满眼爱怜的看着吃得欢快的秦雨桐,笑着嗔道:“你个小机灵鬼!爹娘不疼你,疼谁呀!”说着一脸笑意的也端起碗吃了起来。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完早饭,秦雨桐便把对自己一个劲儿唠叨,满脸不放心的何老五和刘氏送出了门,然后脚步轻快的走进厨房把桌子上的碗筷收拾干净。
耳边听到堂屋里传来老太太哼哼唧唧的声音,秀眉微蹙,垂眸想了想,撇了撇嘴角:“算了,算了,谁让你是小豆芽菜的亲奶奶,何老五的亲娘呢!再说我也不想因为你这个脑子糊涂的老太婆,背上虐待老人的骂名!”
秦雨桐自言自语完不由嗤笑了一声,抬手拍了拍脑门,带着几分嘲讽又说道:“亏你曾经在前世的职场上被誉为毒舌的白骨精呢!怎么到了这里,变得这么心软良善了?!”
嘴上碎碎念着,双手却从一个小布袋里舀出了一小碗白面倒在盆里,用水搅拌成小小的面絮,又跑到院子的菜地里,拔了几颗小青菜和小细葱在水缸旁边洗干净,拿到厨房放在菜板上切碎备用。
用葫芦皮舀了水倒进锅里,盖上锅盖,满脸苦色的坐到灶膛前,双手有些笨拙的用火折子将灶膛里的草给点着,坐在小板凳上一把一把将麦秆塞进灶膛,期间被烟熏的一个劲儿的掉眼泪。
过了好一会,锅里的水才烧开,秦雨桐站起身把手放在洗脸盆里洗干净,掀开锅盖,把拌好的面絮一点点放进锅里,脸上带着几分犹豫,转过身把早上剩下的那个鸡蛋,打在碗里搅匀浇在不断翻滚的面絮上。
眼瞧着鸡蛋和面絮融合到了一起,又把菜板上的青菜倒进锅里,从盐罐里弄出些盐放进面絮汤里,用勺子搅拌了一下,盖上锅盖闷了一小会儿,拿了个碗从锅里盛出热气腾腾,清香扑鼻的面絮汤,把切好小细葱均匀的撒在碗里。
双手小心翼翼的端着面絮汤一步步走到堂屋门口,深深的吸了口气,扯了扯嘴角,嘴角生生的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意,这才抬脚走进屋里。
到了房间里,躺在床上的老太太猛地睁大双眼怒视着怯生生端着冒着热气的面絮汤秦雨桐,骂道:“你个奸猾的死丫头!如今连你这赔钱货都敢当着几个伯父伯娘面前,跟我耍心眼了!你手里端的是什么?!你是不是想趁你爹娘不在,把我这老婆子毒死啊?!”
秦雨桐闻言顿时敛起面上装出来的神色,挑了挑秀眉,翻了个白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冷冷的道:“您可真看得起我这个赔钱货,我可没有那几个伯父伯娘的心眼儿多!枉费您活了这么一把年纪,到现在还看不清谁好谁坏?!”
“呵!您除了在我老实憨厚的爹娘面前耍横之外,怎么不敢在冲您叫骂的四伯和三伯娘跟前耍威风呢?!您在瞧瞧现在,您躺在床上饿的两眼发花,您一直偏疼的那几个伯父伯娘怎么没一个人来送吃的给您呢?!”
“哼!我今儿就明白的告诉您,您和那几个伯父伯娘们甭想再逼着我嫁给那个杀的屠夫!前几日我已经被你们这些长辈逼得悬梁自尽了一回,只是阎王爷看我可怜,觉得我死的冤枉,愣是没让我死成!从今以后您若是好好待我爹娘,我便尽心尽力的侍奉您,倘若你还是像以前那样那么我也不会再把您当做长辈,当做亲奶奶的看待!我现在说的这些话,只要您不怕丢了何家的门面,您尽管出去四处宣扬,我可不在乎什么名声!”
秦雨桐说完这番话,把手里的碗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淡淡的说道:“您也甭气得一时想不开,跟我这赔钱货怄气来个绝食什么的,那可是很不值当呢!您要是想多活几年,想多折腾我们一家三口,那么您就吃了这碗面絮汤!我还不至于傻到下毒,毒死您这个嫡亲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