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听这话,这才忽然又一种感觉,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呢。他们能如此,自己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或许这一次的事情对于贾家来说是好事而不是坏事,就连一直以来都比较自私的大舅母都这样的为大家着想了,何况是其他的人呢?
“大太太说的是,王妃还是把银票拿回去,要是我们真的到了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再去找王妃讨些来。现在倒是还没有必要,毕竟我们现在都还有些体己银子傍身,倒也算是衣食无忧。”凤姐也顺着邢夫人的意思说道。
现在在贾家,她是最有钱的人了,毕竟她的大部分嫁妆都保住了,何况自从荣国府出事以后,母亲也给了自己一些她的体己,现在一家子人要过日子还是足够。只不过,现在要过日子的话,就不能和以前那样大手大脚了,而是要精打细算的算计着过。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自己从来是最会算账的,现在凤姐心中最希望的便是二爷贾琏能得了前程回来,只要是贾琏有出息了,这一家子人才能好过,要不然便是有金山银山也不够开销啊。
黛玉想想她们二人说的话,觉得倒是也不错,的确是如此,自己便是能帮她们一时,难道还能帮她们一世不成?总要让她们自己懂得过日子才好,因此黛玉点点头说道:“既然大舅母和二嫂子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强求了。不过什么时候要是有困难了,可不用和我客气。”
“这是自然,王妃不用担心,要是真的到了那一日我们也只能找王妃了。”贾母点头说道。她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脸上居然没有太多的局促和不安,黛玉看了都觉得外祖母和以前真的是判若两人。
“你们这边我倒是觉得不怎么担心了,不过目下我倒是担心二舅母那边。二舅舅如今还不能出来,她们连个能当家的人都没有。只是由着二舅母一个人,真是不知道赵姨娘和环哥儿的日子会怎么艰难呢。”对于王夫人的脾气黛玉还是有些了解。以前在贾政的手底下她还想尽办法刻薄别人呢,如今二舅舅不在了。她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了?真是不知道贾环和赵姨娘两个要怎么熬过这些日子。其实不光是赵姨娘和环儿,就是大嫂子和兰哥儿的日子大概也不会太好过吧。二舅母心中可是只有她自己和宝玉,从来没有别人的。
贾母听黛玉说起贾环,脸上也是暗淡了许多,虽然她一直都不喜欢小老婆,也不喜欢小老婆养的孩子,可是到底贾环也算是自己的亲孙子。却不知道如今他在王氏的手底下怎么活。不过如今既然王氏已经说了二房的事情不要自己管,那么自己当真不管了吧,贾环总是个男儿,他要是个有些血性的。总还能活下去。只希望探春丫头的弟弟不会是个太差的人。
府里头的事情许多都是王氏做的,可是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是假托贾政和荣国府的名义,所以她自己倒是没有什么大的罪过,所有的罪过现在都在二老爷的身上背着呢。何况。王氏毕竟是王子腾的妹妹,王子腾大概也是想了些办法,所以她现在还能好端端的在外面过日子。
看着气氛便的不太好,凤姐便笑着说道:“这才几日时间没有见王妃,怎么就觉得王妃好像是比之前还漂亮温柔了许多。”
凤姐说出这句话以后。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了,林妹妹确实是漂亮的,可是温柔这个词好像是这些年从来都没有用在她的身上,可是今日自己明明就感觉到了林妹妹身上和以往不一样的温柔。
黛玉听了凤姐的话,一直手不由得就轻轻抚上自己的肚子。或许要做母亲的人,都会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吧。
“莫非王妃已经有了身孕?”凤姐心细的看见黛玉的动作,忙就欣喜的问道。
黛玉嫣然一笑说道:“也是才查出来的,只有一个多月,胎象也不是很稳,原本还打算过几天再来告诉外祖母和大舅母还有二嫂子,可是我想着有些时间没有来看外祖母了,现在有孕在身,什么事情都不需要我自己做,所以索性就来看望外祖母了。”
黛玉并不打算告诉贾母等人宝钗的事情,因此便找借口说是自己想念外祖母所以才来这一趟。
“你这孩子,有了身孕怎么还能到处乱跑?要是因此有了什么闪失可如何是好?你该知道,前三个月是最要紧的,你就该在府中好好将养着。你们王府里的大夫都是做什么的?居然能让你乱跑。”贾母听了黛玉的话,脸色也是变了,忙就紧张的说道。
“老太太说的是,原本还想着今晚留着王妃吃晚饭呢,现在可是不敢了,王妃喝了这杯茶早些回王府去才是。”凤姐也很紧张,毕竟这些年凤姐在儿女的事情上也算是吃亏了的,因此现下这个哥儿凤姐也是费了很大心思才算是保全的,想着黛玉如今还年轻,就怕黛玉和自己早两年一样犯糊涂,故而也赶紧催促黛玉回去。
邢夫人从嫁过来以后,一直都没有能有身孕,所以在这事情上不好说什么,只是盯着黛玉看着,可是倘若是仔细看邢夫人就能发现,邢夫人还是有些羡慕黛玉的。其实,邢夫人是羡慕任何一个能做母亲的女人。
“外祖母,不要紧,我都是带着大夫来的,哪里能有什么危险?”黛玉说着指指自己身后的白芷:“你们可不要小看了她,她的医术是当真不错。”
“好孩子,听我们的话,早些回去,不要让我们担心,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让丫鬟来说一声就是。”听见黛玉说是带了丫鬟来,贾母总算是放心了一些,可是想着都这么长时间了,黛玉到如今才算是有了身孕,总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便是身边有大夫也不能掉以轻心,故而还是坚持要让黛玉早些回去。
“王妃府中的人自然是极好。可是到底马车颠簸,王妃还是应该听老太太的话早些回去。以后也万万不能这样就跑来,实在有事就按老太太说的。打发个人过来一趟便是。”
黛玉感觉到了贾母等人对自己的关爱之情,心中也觉得暖洋洋的。甚至觉得,这么多年了,终于感觉到了这难得的亲情,不过好在自己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
“其他的事情倒是都能让人来办,可是万一是我想念外祖母了,总不能让丫鬟来帮我看望吧。”黛玉也难得在贾母跟前撒娇。
“你这孩子,你要是想念外祖母的厉害。就让人来说一声,外祖母自去看你去。别瞅着外祖母如今老了,可总还是能坐马车出去走走。”贾母看着黛玉撒娇,也不由得失笑了。摇着头说道:“你们瞧瞧,她小时候倒是和现在不一样,都不这样撒娇,如今年纪大了,又是快要做母亲的人了。倒是会撒娇了。”
贾母一席话,说的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黛玉也忘记了烦心的事儿,开心的笑了。
贾母等再三催促,黛玉无奈,只得回转王府。黛玉坐在马车里面。一路上也没有看外面,并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不过等到黛玉到了王府以后,车夫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一句话倒是让黛玉觉得有些紧张了。
“回来这一路上,怎么感觉一直都有一辆马车就跟在我们后面。”
“有马车是一直跟在我们后面的?”黛玉忙就问道。
这车夫原本是随口一说,怎么能想到王妃会如此反应巨大,因此忙就回答道:“小人原不过是不小心看了后面几次,都看到同一辆马车一直在我们后面,所以才会有此一说。要是小人说的有什么不妥的,还请王妃见谅,不要和小人计较。”
黛玉看着这车夫就要吓得跪下来了,便也不好再问,只是说:“你做的很好,以后赶车的时候要多看看周围,说不一定就有什么危险,你若是发现了我们也好及早防范。”
“是,王妃,小人知道了,以后一定留心。”
黛玉的一席话让这车夫悬着的心放下不少,原来王妃没有怪自己胡说,反而是夸自己做的好。看起来自己以后赶车的时候确实是应该多多注意才是,不过说起来总还是觉得,今天后面跟着的那辆马车好像是在王妃去的路上就跟在自己后面了,不过当时并没有怎么注意,所以这会儿也不好下结论了。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在现在王妃也安全的回来了,自己的责任也了了,还是早早回去休息才是。
黛玉出去这一趟,回来以后也觉得有些乏的厉害,所以带着两个丫鬟回房休息去了。
却说宝钗从黛玉走了以后,便被紫鹃好一顿打扮,穿着府中丫鬟的衣衫装扮成北静王府的丫头和紫鹃两个人从王府下人专用的角门走出去。北静王府好歹也是京城里几座大府邸之一,每日里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进进出出的,故而角门上倒是没有什么人看着,紫鹃和宝钗两个平平安安的走了出来,一路上倒是也没有见到有人注意她们。
两个人走了一段以后,紫鹃再三的朝着周围看着,一直都没有什么特殊情况,这才算是放心了不少,因此紫鹃便带着宝钗去了和府中侍卫约定的地方。
两个侍卫已经到了,等紫鹃和宝钗来了以后,便同去雇了一辆马车直奔紫鹃的小田庄。
这小田庄原是早几年的时候杜太太帮着黛玉为紫鹃和雪雁两个人买来准备做嫁妆的。雪雁的一个庄子离京城稍微近一些,紫鹃的这一个就稍微远一些。因为紫鹃现在都还没有出嫁,所以田庄也就一直都没动,只是维持着原来的样子,只有一对这附近的老夫妻帮她看着院子,每年到了年底的时候过来收租子也就是了。
这老两口是见过紫鹃几面的,因此紫鹃来的时候,老两口可是激动的很,毕竟这也算是他们老两口的主子。这几年这老两口逐渐的劳作不动了,可是身边又没有儿女,好在为紫鹃守着这个庄子才能勉强度日,要不然田里劳作不动了,还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过日子呢。
“姑娘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这老两口忙就迎上前去道。
“您二老最近还好吧。去年年底的时候忙,所以一直都没过来,只是让人代收了租子。正好这几日我表姐有孕。因受不得京城的嘈杂,所以我就送了她来我这里将养几日。”紫鹃笑嘻嘻的对两个人说道。
虽然觉得紫鹃说话的时候。对身边的人连看一眼都不肯,可是这老王头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只是笑着对紫鹃说道。“原来姑娘是送了表姐过来。不是我老王夸口,城里哪里有我们这里空气好,要将养还是我们这样的小地方最好了,出门就是青山绿水,空气又好。”
“我家老头子说的是。我们这里养着对孩子和大人都好。何况有我们老两口照顾着,姑娘就尽管放心吧,总不会让您表姐委屈了的,只是就怕我们这里粗茶淡饭的。京城里来的贵客吃不惯。”这老太太也是个热心的,听说是紫鹃的表姐来了,马上就主动开口要帮着照顾她。老王婆子没有子女,如今见了紫鹃和宝钗两个,觉得心里喜欢的很。所以只是想着果然就是表姐妹,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呢,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生出来这样漂亮的丫头来,便是比这庄子上最漂亮的女孩儿还要好上许多。
紫鹃可不喜欢薛宝钗。她心中就只想着对黛玉一个人全心全意的好,对于一直以来都居心叵测的宝钗,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因此便笑着对老王婆子说道:“这倒是无妨,庄户里的菜最是新鲜不过了,想来我表姐也会喜欢的。虽然她是我表姐,可是我也不是送了她来让她麻烦你们的,你们不必刻意的款待,家常便饭就好,好歹也住不了太长的时间,就只当是换口味了。”
这两个人可是自己的人,就算是老了不中用了,又是乡下的,可是也用不着让薛家姑娘帮着自己使唤。和黛玉在一起的时间长了,紫鹃都和黛玉一样有护短的心思了,因此她也没有预备让这两个人把宝钗当作是神一样的供起来。这位宝姑娘一辈子锦衣玉食,真是不知道能不能适应乡下这贫苦没有人伺候的日子呢。
紫鹃这边兀自不想让宝钗好过,而宝钗从下了马车以后,就一直都觉得这样的地方让自己住实在是有些寒酸了。毕竟,眼前的这个有些简陋的院子和以前住的比起来是天壤之别。再加上眼前这两个人看起来也不是多干净,就和当初的刘姥姥一样,要让自己和这样的两个人一起生活一段时间的话,实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不过自己目前只能依托北静王府生活,除此之外,自己也实在是无路可走了。罢了,暂且就住在这里,然后再图将来的事情吧。
紫鹃一面和老王头两口子说话,一面在不经意中看着宝钗的表情,当她看到宝钗有些嫌恶的眼神的时候,只是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这就感觉到委屈了?以后的日子还能怎么过?谁知道以后是不是还有这样的日子呢。既然沦落到了这一步,就不要想着自己还和以前一样有锦衣玉食了。
“表姐,你如今住在这里,就当是到了自己家里,不用和人客气。只是在这里到底不比在我们家里,凡事有人伺候着,你自己要多操心着。老王头两口子年纪大了,许多事情也就想的不周全了。不过好在也不过就是数日时间就能回去,便是有委屈,稍微忍忍也就过去了。”
紫鹃嘱托完了以后,就径自坐着马车回王府去了。毕竟,王妃现在可也怀孕着呢,自己哪里有这闲工夫在这里浪费,还不如早些回去服侍王妃呢。何况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紧赶慢赶的回去,大概才能在关闭城门以前回去,可当真是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送走了紫鹃,老王头两口子带着两个侍卫和宝钗三个人就去了院子里。宝钗现在打扮的是丫鬟的模样,可是再老王头来看,这样的装扮已经是和地主家的小姐差不多了,再加上两个保镖,这老两口对宝钗的身份倒是没有任何的怀疑。
宝钗进了老王头两口子为她准备的正房里面,看着粗陋的木头床和上面细布的棉被,终究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长了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宝钗这会儿甚至都有些开始埋怨忠顺王了,放着好好的王爷,锦衣玉食无拘无束的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就偏偏要谋反呢?现在倒是闹的这个地步,王爷也当真是没有脑子,也不想想这样的太平盛世,有什么道理能谋反成功?如今倒是好,连累的自己怀着身孕也不能好好将养,只能在这乡下地方躲着。
“娘子就先在这里歇着,我去做饭,等做好了饭来请娘子吃饭。我们乡下地方没有什么好的,可就是什么都是新鲜的,保证不委屈了娘子就是。”这老王婆子人倒是热情的很,就算是紫鹃说了不用刻意款待,可是她还是觉得这里来人不容易,何况又是主子姑娘的表姐,所以要好好的招待。
宝钗点头看着老王婆子出去以后,自己走到了床前,翻开床褥看看,虽然都是细布缝制,不像是自己以前用的丝绸,可是看起来倒是觉得还干净。再加上一直赶路紫鹃为了能赶在晚上之前回去,所以并没有太顾及宝钗,只是连接督促车夫快些,加上一路上颠簸的厉害,宝钗这会儿也真是累坏了,所以便也顾不得讲究许多,便自顾自的爬上床躺在上面休息。
不知不觉中,宝钗慢慢的也就睡着了,等她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了,宝钗瞪着眼睛看着周围的寥落,心下思绪万千,正好老王婆子进来请她去吃饭,也就断了她的想法。
宝钗走到了外面的厅里,桌子上老王头和两个侍卫已经坐好,只是还都没有动筷子,想来是等着她一同出来吃饭呢。
要是在城里,大概就会分开两桌,可是现在是在乡下可没有这么多的讲究,宝钗原本还觉得饿了,可是想着要和这样几个粗俗的人一同吃饭,心下当场就觉得不想吃了。
“我今晚上不饿,就不吃了,你们吃吧。”说罢了这话,宝钗就要转回房中。
倒是这老王婆子忽然之间恍然大悟一样,忙就说道:“既然娘子不饿,我就分出来一些饭菜送到娘子房中,等娘子饿了的时候也好吃。”
老王婆子一面说话,一面去厨房取了干净的盘子,从桌子上的四个盘子里各自拨了一些菜进去,然后又盛了一碗米饭帮宝钗端到了房中去。
宝钗也随着老王婆子的脚步回房,不过她还是听见了两个侍卫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但是宝钗也没有太多的经历计较,在这里的她只能是紫鹃的表姐,而不是皇商薛家的姑娘,或者忠顺王府的侧妃,便是受些委屈也是应当。
“娘子不要见怪,我们庄户人家,都是老老小小一桌子吃饭的,不像是你们城里人这样讲究,以后我会记得把娘子的一份单独盛出来。”搁下手中的装满饭菜的盘子和粗瓷碗,老王婆子笑着说了这些话,这才走出去吃饭。
宝钗看着四样儿新鲜的蔬菜,终究还是拿起筷子吃饭。毕竟自己要在这里住不是一天两天,便是自己不吃饭,难道说肚子里的孩子也能不吃饭吗?宝钗一面吃一面想着,也不知道这会儿黛玉在吃什么?她也怀着身孕,北静王爷那样宝贝他,还不知道这会儿吃着什么珍馐美味,燕窝鱼翅呢。真是没有想到,自己和黛玉比了这些年,终究会有这么一天,自己什么都不是了,而她依然是高高在上的王妃之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