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因看着邢岫烟和惜春两个人连红透了,情知这二人如今都还没有成婚,因此比起其他姊妹们自然要娇羞许多,所以岔开了话题。
姊妹几个吃完了午饭,黛玉便请众人去花园里饮酒听曲儿。北静王府也有专门养的几个小戏子,就在园子里住着,平日里只是在一处僻静的院子里练习,只有要宴客的时候才出来唱几嗓子。因为今日姊妹几个都来的缘故,黛玉早就让人去安排了,到了这会子也应该准备好了。
“我们且先休息一会子吧,才吃完饭,懒得走路。”宝琴吃完了饭倒是觉得有些困倦,因此便懒懒的对黛玉撒娇说道。
黛玉看着懒猫一般的宝琴,只能由着她,再看看惜春,也大概有些困倦。黛玉聪慧,便知道吃饱了以后,众姐妹都有些困倦,这会子要让她们去听曲儿只怕是也听不出来什么味道,因此又招呼了众人到自己房中去略做歇息。
几个人舒舒服服的靠在榻上说话喝茶说闲话,休息了一阵子这才算是觉得通体舒坦了。这边凤姐李纨和黛玉等人说话说的正热闹了,却不想宝琴躺在榻上一阵儿,觉得自己精神头缓过来了,又开始闹腾要去赏花听曲儿。还说是在外面的时候就听说北静王府的花园子最是精致不过的,今日既然自己巴巴儿来了这一趟,万不能错过。
北静王府的花园确实是精致,因为最早一位老北静王虽然是个带兵的,可是也算的是个儒将,对于附庸风雅的事情还是十分喜欢。再加上他常年都驻守边关,偶尔才会回来京城住一段时间,所以京城的王府便被他打造成了花园子一般的景致,这在满京城里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便是当初各宫娘娘省亲的时候,也有不少家托人来过北静王府看看北静王府的设计布局。
“既然琴妹妹没有耐心在这里喝茶说话了,不如我们就去园子里。我这个人没什么趣儿,这些年统共也就只见过咱们府里的大观园。还没见过别家的园子都是什么样子的。今日来了,定要好好看看。”李纨温婉的笑着说道。
到了北静王府以后,李纨虽然心中苦可是又不好因为自己的不舒心让别人都不舒心,何况这又是在王府,何苦要招的黛玉也跟着自己一同难受,所以便把悲愁的情绪压了下去。只是情绪这事情要是自己调整的好了,心情也就随之好了,李纨不去想自己的伤心事儿,这会子倒是也当真就忘记了在荣国府的不痛快,只是和姊妹们一同玩乐。
“大嫂子素日都不开口。怎么今日倒是来抢我的话说了。”凤姐看着李纨的笑容里也不带一丝勉强的,都有些好奇了。
“偏你这个凤辣子才能说这些话不成?我说了便是不对了?”李纨笑着回道。“今日我偏偏就不让你专美于前。”
“好嫂子。今日的话就都让给你说吧,难得你愿意,我今日就装成锯了嘴的葫芦,只听你说便是。”凤姐笑着道。
几个人欢欢喜喜的就到了北静王府的花园子里,时值春日,院子里的花开的正好,才走进去就能闻到一阵阵的香气扑面而来。闻着倒是清雅的很。
“这是什么花的味道?”惜春闻了再闻也没闻出来这是什么味道,所以便好奇的问黛玉。
“这是梨花的味道,四妹妹你闻闻,是不是有一股清甜的味道?”黛玉笑着说道:“我们府中这园子里有一片梨花园子,到了这世界花开胜雪,最是美不过的精致呢。”
“梨花?怎么府中会种植梨花?”邢岫烟倒是有些奇怪了。举凡是大户人家,似乎很少有人种梨花,便是连荣国府的大观园中,好像是也没怎么见到梨树。
黛玉听邢岫烟如此说。倒是好奇了,便问道:“莫非这梨树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邢岫烟没有想到黛玉会如此和自己问,便忙就笑着说道:“原是因为梨树谐音是离树的关系,好像是大户人家鲜少种植,所以才有此一问。”
邢岫烟在乡下地方长大,乡下倒是这种树极多,却不是为了赏花,只是为了秋日的果实,一来能换些钱,而来也是孩子的零嘴。北静王府这样煊赫的家世倒是有一园子的梨树,那就让人觉得奇怪了。看起来这位北静王府的老祖宗果然就和别人都不一样。
黛玉听了因笑着说道:“这院子从有这府的时候就有了,如今这些梨树经过了好几十年的时间,都是粗粗壮壮的,且因为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所以就这么保存了下来。我瞧着倒是好看的很,所以到了春秋的时候,常常会来梨园里。”
黛玉并不觉得梨树有什么不好,春天的花儿好看也就罢了,尤其是去年秋天的时候,还收获了不少的梨,现摘下来的梨子吃起来就是比从外面买来的好好得多。所以黛玉让人摘了以后,不光是自己府中的人吃了,便是进宫的时候还带了一些去给各宫主子尝鲜,各宫主子一个个都赞不绝口。
几个人说笑着已经走到了梨花园子里。梨园里有一处亭子,就在梨树中间,十分的敞亮,倒是赏花的好去处,因此,众人一致说是去这亭子里略微坐坐。
这边跟着的丫鬟们早就拿了锦垫去给各位主子铺好,免得春日寒凉,坏了身子。另外又有丫鬟提了食盒,拿出各色茶点放在亭子中间的桌子上。
“我早年随着父亲各处走的时候,约莫是见过这样的一座园子,里面都是梨树,只不过我去的时候,正好是秋天,梨子成熟的时候,因此没有见到梨花,倒是吃了不少的梨子。只是可惜了,如今才是春天,只能看花,倒是不能吃梨。”宝琴笑着说道。
“梨子可是极好的东西呢,果肉能生津、润燥、清热、化痰对于治疗消渴症、热咳、痰热惊狂、口渴失音、眼赤肿痛、消化不良都有奇效,便是连梨子皮也是上好的东西,能清心、润肺、降火、生津、滋肾、补阴。多吃总是有好处,不过一次也不能多吃,要不然反而伤胃。”紫鹃听宝琴说的热闹。忍不住说道。
黛玉笑着看看紫鹃。促狭道:“这才跟着大夫一起没几天,倒是知道不少了。”
紫鹃听了黛玉的话,面色一红,这些时间她确实是经常和楚越在一起,楚越对她也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两个人中间好像是隔着什么一样,楚越是那样的遥不可及。虽然一直都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可是这一次紫鹃能肯定,自己喜欢楚越。只是楚越从来没有说起过是不是喜欢她,这让她多少有些彷徨不安。
“紫鹃这丫头想什么呢?怎么你主子一句话。你这脸倒是红透了?”凤姐看着紫鹃忽然之间变的红彤彤的小脸,倒是好奇了。印象中间,紫鹃可不是这么容易害羞的人。
“我去给各位奶奶姑娘们做些点心去。”紫鹃有些心慌,所以忙就找了借口离开,免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紫鹃急急忙忙的离开,倒是让众人有些不明所以了。
黛玉看着紫鹃远去的身影笑着说道:“不必理会她,女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心思。便是咱们这些做主子的也管不了。既然管不了,索性就别管。”
凤姐等人恍然大悟,感情紫鹃这丫头是有了心上人了,难怪先前黛玉说是紫鹃出嫁等等的话。
“要是那一日紫鹃这丫头出嫁,林妹妹可是要早说一声,我们总要给她添妆才是。”凤姐笑着说道。
“说起紫鹃,我倒是想起两个人来,不知道凤姐姐可知道她二人现在过的好不好?”黛玉忽然问道。
“你说的是平儿和香菱这两个丫头?”凤姐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平儿是她身边的陪嫁丫鬟。和黛玉关系也算不错。而香菱和黛玉又半师之情,黛玉关心他两个也是应该。
“林妹妹你可是不知道,从你凤姐姐把平儿打发出去以后,这丫头如今夫妻两个琴瑟和谐过的可不知道有多好呢。这可都是凤辣子的功劳,要不是她这个醋坛子想开了,平儿也不能有这样的造化。”李纨抢先笑着说道。
凤姐但笑不语,这原本就是因为自己和链二爷两个都想开的缘故,要是想不开,平儿果然就没有这等造化了,如今只怕是还在荣国府中苦苦的挨日子呢。
“香菱我听说是被卖了,当初倒是想着要去买了她来,可是去的晚了,却不知道被什么人买了去。我至今还在遗憾呢,要是当初没有耽误,让你链二哥哥早些去的话,只怕是也就不必如此了。”凤姐虽然觉得平儿如今过的不错,可是只要是想着香菱如今也不知道在哪里,终究是觉得有些不能安心。
“罢了,凤姐姐你也不用多想了,终究是香菱自己的命。”黛玉听了这话也黯然了,可是毕竟这些事情都是自己不能管也管不了的,故而黛玉只能劝慰凤姐,也算是同时劝慰自己。
众人因此收了香菱的话题,又说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不外就是谁家的姑娘定亲了,谁家的奶奶生了儿子等等的,宝琴如今对这些都没有什么兴趣,所以便起身去了梨花树下摘了几枝梨花在手中把玩。
一时小曲儿远远的想起来,配着这梨花清甜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王妃,王妃,外面有人来了。”这边才说着话,就见一个丫鬟急匆匆的跑过来甚至都顾不得行礼就对黛玉喊道。
黛玉见着丫鬟不懂礼数,所以锁眉问道:“究竟是什么事儿?你这样着急,连礼数都不顾了?”
黛玉身边的丫鬟都是懂规矩的,所以乍见了如此没有规矩的人,倒是也颇为不悦。可是想着现在还有客人在,也不好太过责难了丫鬟。
“外面是荣国府的人来了,说是有急事要求见王妃和荣国府的两位奶奶。”这丫鬟原是看着荣国府的人在外面着急,又想着黛玉如今厚待荣国府的奶奶姑娘,想来要是荣国府的事情王妃定然是十分着急的,因此便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再加上是一直在外面伺候的,甚少近前到王妃跟前伺候,因此才错了规矩。可是她也不是个傻的,只是从黛玉的语气便听出来黛玉的不悦,故而也意识到是自己鲁莽了。
这丫鬟忙就跪下来磕头说道:“求王妃赎罪。奴婢只是因看着荣国府的人着急。连脸上都满是汗水,所以这才急急忙忙进来,倒是一时错了规矩,以后再也不敢了。”
黛玉因听了这话,心下也觉得有些不对,什么事儿至于让荣国府的人巴巴儿跑这一趟,莫非说是老太太这边有事儿了?要不然为什么要见自己和荣国府的两位奶奶。
黛玉心中一着急,只是忙就让人去传了外面的人进来。
来人黛玉倒是认识,可不就是赖大家的,不过这赖大家的算是老太太身边第一得意之人。一般跑腿的事儿都是不会做的,今日是什么要紧事儿至于让她亲自跑这一趟。而且果然就和丫鬟说的一般。额头上都有汗水了,只是不知道是着急的缘故还是忙乱的缘故。
这赖大家的早就认识黛玉,如今见了黛玉,只是“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没有说话,倒是先流下眼泪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来了不说话,倒是先哭上了?赶紧说是什么事儿。是老太太有事?”凤姐也顾不得黛玉在前面,只是忙就上前一把扯住赖大家的说道。
赖大家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才磕头说道:“王妃、大奶奶、二奶奶、四姑娘,出事儿了,出大事儿。”
听赖大家的还是说的含含糊糊的,凤姐倒是更着急了,就是连一贯稳重的李纨也有些紧张了,忙就问道:“到底府中出了什么事儿,赖大嫂子你倒是赶紧说才是。是老太太急病?”
几个人能想到的都是贾母是不是病了,黛玉都恨不得赶紧让人备车。自己去看看。
“不是老太太,也不是咱们府中,是东府出事了。”
听了赖大家的这话,凤姐李纨黛玉等都算是缓了一口气。尤其是凤姐,因为当初尤二姐的事情和东府闹的很是不愉快,这几年算是少了来往,这会儿听了倒是觉得赖大家的大惊小怪了,东府出事儿她慌张什么,还这样哭哭啼啼的。
不过这时候就到了惜春不安心的时候了,原本她也想着是老太太有什么事儿,可是如今听起来倒是哥哥那边出了事儿。
“东府出了什么事儿?”惜春便是再怎么不愿意,可是她是东府的人,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因此不得不问这一句。
“奶奶、姑娘,不是我经不住事儿,我在府中这些年什么事儿没经过,可是今日这样的事情还只是听说过没有见过。”赖大家的这才算是把事情说了出来,然后又一五一十的说了详情。
原来就在凤姐等人走了不多时候,忽然就见西平王带着一队人团团围住了宁国府,然后又带着一部分人走了进去,只听见院子里吵吵嚷嚷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倒是后来焦大忽然从里面闯出来,到了荣国府,这才知道,原来是抄家了。如今男的女的都已经被拘押起来,家中财产尽数抄没。听说是府中已经是一片狼藉,可是因为有兵士守着,因此也没有人能进去看看现状,不过想来是不好。
惜春听了这话,脸色霎时苍白。虽然早就知道自己家里不干不净的,有这一天也是一定的,只是却不想这一日来的这么快。
黛玉这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意外的,这一年时间以来,皇上不知道处置了多少勋贵之家,便是连在江南的甄家也没能幸免。宁国府在京城里声名狼藉,便是算时候也该到了他们了。凡是大户人家需要比别家更加谨慎才好,要不然翻船是迟早的事。
“荣国府这边可有什么事儿?”凤姐担心两家关系太近,只怕是一损俱损,因此忙就问道。
赖大家的摇摇头说道:“我们这边目前还没有什么,不过大老爷和链二爷已经去打听消息了。”
紫鹃正好端着点心走进来,就听到了这些人的这些话,心中便已经猜测到了,是宁国府事发,只是在原书中两府是同一日抄了的,如今怎么只是抄了宁国府,倒是放了荣国府?还是等以后再找机会?
“既然府中出了这样的事情,今日就不能陪着王妃喝酒听曲儿了。我们且先告辞,就有劳邢大妹妹和琴妹妹先陪着王妃,我们其他人且先回去。要是稍后有什么消息,在派人送信过来。”凤姐到底是见识广些,很快便做出决定。
黛玉看看迎春起身也要跟着去,忙就道:“我想二姐姐先不要去了,毕竟是出了嫁的姑娘,能远些尽量远些,免得连韦家都连累了。倒是四妹妹,如今回去以后,只怕也不能安宁了。”
“多谢林姐姐为我操心,只是世上的事情有因才有果,今日便是我们宁国府的人都遭此劫难,原本也是应该,我就这样回去吧,不管要面对什么,我只管面对就是。”惜春知道,要是自己现在求黛玉的话,黛玉把自己留在王府几日,或许就能有办法躲过这一劫,可是惜春却不愿意为了这样的事情难为黛玉。林姐姐已经出嫁,如今和贾家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把她牵连进来呢?
黛玉见惜春说的坚定,也就只能由着她,不过又让凤姐记得,惜春是从小养在荣国府的,实际上便是荣国府的女孩儿一样。凤姐点头说是自己知晓,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迎春也起身告辞,要回府去。毕竟现在在王府里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可是要是回府以后,说不一定能求公公和相公帮自己打听一下事情是不是很严重,还有没有回转的余地。便是两府关系现在不如以前的时候好,可是彼此之间还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黛玉看着众人都走了,心下也十分担心,究竟荣国府是不是也会因此而抄家问罪,只是现在王爷也不在府中,自己又找不到路子去问。
“姐姐不同太着急,还是先稳住神等等看吧,说不一定都没事儿。”宝琴也收起自己一贯的嬉皮笑脸稳稳的说道。
黛玉点点头,可是心中又如何能放心呢,只能焦急的等着。
不过不多时候,就听见丫鬟说是王爷回府了。
邢岫烟和宝琴两个听得是王爷回来了,便也告辞离去,黛玉送了二人离开,这才急急忙忙的回房去找水溶。
“王爷!”
“玉儿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着急?府中有什么事儿?”水溶正在换衣裳,见黛玉忽然闯进来也下了一跳,因此忙就问道。
“我们府中自然没事,可是我才听说是宁国府被查抄了,可是确有其事?”黛玉也不打算绕圈子说话,只是直接就和水溶问道。
水溶有些奇怪,怎么黛玉这么快就知道了,难道说京城的消息传的有这么快?好端端的不过这么一会子时间就传到了王府?
不过这消息便是自己现在要瞒着黛玉也是瞒不了多久的,因此只是点头道:“我也是今日才听说的,原本皇上要让我带着人去抄家,可是我觉得毕竟两家是亲戚,多有不便,因此就推辞了,最后皇上让西平王叔去了。”
“什么罪名?严重吗?”宁国府不知道犯了多少的事情,因此黛玉不知道宁国府这一次问罪的罪名究竟是什么。
“有两位御史参奏,宁国府贾珍在国孝家笑两重孝的时候引诱世家子弟赌博吃酒,这也就罢了,倒是也算不得什么,还有严重的是是包揽诉讼,私通外官等等,不拘是哪一宗罪都能抄家了。”水溶捡着要紧的给黛玉说了几句。
黛玉听了,便知道此事已经是不能挽回了,只怕宁国府就此只能没落了,只是不知道这事情究竟会不会牵连上荣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