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鹇这会儿可真是被惜文气坏了,都已经被自己抓住了还不承认,这世上还真是有这般不要脸的人,蓝鹇当真就恨不得马上甩几巴掌给惜文,好让她知道什么叫做脸面。
“王妃,您可不要相信她说的话,我明明就看的清楚,她偷偷摸摸的在药里加了东西,一定不是大夫开的药。”
“是大夫本来就开的,要单独放在里面的药,王妃,我伺候王爷这么多年,难道您连我都不相信?”惜文心中虽然有不好的预感,可是她可不想就这样认罪,因此便强作镇定的说道。
“我想药还在炉子上吧,至于里面加了什么东西,让白芷去看看就清楚了。”黛玉也懒得继续为了是不是加了东西而纠纠缠缠的,所以便直接让因为蓝鹇和惜文拉拉扯扯进来而被惊动了的雪雁去找白芷。
雪雁听了黛玉的吩咐,虽然还不明白事情原委,可是却忙就出去找白芷。
惜文听黛玉说是让白芷去看看药里面加了东西,忙就抬头看看黛玉,只见黛玉正轻蔑的看着自己,眼底眉间连一点的震惊都没有,好像是这整件事情她已经预测到了一般。
本来端端正正跪着的惜文不由得就觉得身上一软,缓缓的跌坐在地。这会儿才算是恍然大悟,原来这白芷不是无缘无故来的,更不是家中遭灾才情千里投奔表姐雪雁来的可怜孤女。她是一个懂得医术的,只是为了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进王府。才假托是雪雁的表妹千里来投亲。自己怎么就这么糊涂呢?居然没有早早想到这一层,她要不是有特殊原因才来的,怎么会到了府中就直接留在王妃的身边?这丫头来府中也有几日的时间了,想来这些日子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的吧。她或许早就发现了自己给王妃下药的事,只是一直等着自己露馅。可笑自己真的就送上门了。
那日白芷突兀的出现,说是雪雁的表妹,王妃又再三的盘问雪雁,做出许多腔调,原来都是为了麻痹府中的人,王妃果然就不是一般人,终究是自己轻敌,才着了王妃的道,世上还有比自己更傻的人吗?
黛玉也看见了惜文表情大变。不仅没有刚才的镇定。便是连人都没有力气了。便猜想到,凭着惜文这丫头的聪明,只怕是已经明白白芷来府中的目的。这样也好,省得自己多费口舌。
黛玉目光锐利的看向惜文,冷笑着说道:“事到如今,你是要自己招,还是要我让人去查?”
黛玉说不恨惜文那是假的,从到了王府这大半年的时间,黛玉自问没有对不起她。不管是惜文也好,曼文也好,对于这两个从小就跟在王爷身边的丫鬟,黛玉从来都是和对待从前就一直服侍自己的紫鹃和雪雁都是一样。紫鹃和雪雁两个有的,她们两个也绝对少不了,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片真心却没有换回来她的一片真心,反而换回这样的结局。
惜文跪坐在地上低垂着脑袋,不肯看黛玉一眼,也不肯说一句话,就好像是痴呆傻了一般。
紫鹃在一旁冷眼看着,也觉得寒心,要是府中别的人做出这样的事,紫鹃也能想开。可是,为什么就偏偏会是惜文?惜文在对王妃下毒的时候,可还记得,前段时间,她娘生病的时候,是谁拿的体己银子给她让她娘看病抓药的?是谁给了她这个签了死契的丫鬟半个月的假期让她回家去伺候病重的母亲?可是到头来她却是如此回报王妃对她一片善意的,难道说王妃对她做的这些,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吗?还是她的良心已经没有了?
“惜文,到了如今你还不说吗?”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惜文面如死灰,说出的话也像是蚊子哼哼一般几乎听不见。
“惜文,我从到了这府中就知道你是聪明的人,我想到现在你也早就猜出来了,白芷本就不是雪雁的表妹。我不妨明白的告诉你,白芷是宫中医术最高明的一位医女,之所以要请她来的原因是前几日意外的发现王妃中毒,所以才做了这个局等着你。可是我相信不是你要谋害王妃,要是你还有心的话,就告诉王妃,到底是谁要害王妃。”紫鹃从来随和,不会轻易对任何人说狠话,可是今日说这一番话的时候,面上再没有平日的和善,倒是咄咄逼人。
惜文看一眼紫鹃,心中只觉得咯噔一下,紫鹃这一席话坐实了她心中所想,王妃果然是设了局等着自己,可是事到如今自己还有什么能说的吗?即便是说了,难道就能活命?
“你若是供出幕后主使,或许本王妃可以饶你一命,若是你执意不肯,谋害本王妃的罪名只怕不是你一个小小的丫鬟能承担起的。”黛玉看着惜文面上的变化,大约也能猜出来惜文心中所想,所以她死死的盯着惜文来,只是冷冷的目光似乎要洞穿惜文的身体一般。
惜文看见黛玉眼中流露出来如此陌生的冷意,心中已经有些着急,她确实是渴望能生,可是却又不能不想起来,事到今日自己是断然没有什么机会能生了,因此不过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原本还流露着渴望的眼神忽然就变得暗淡了下去。
此时,房里房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一个个都死死的盯着惜文,看着惜文要说什么。
片刻之后,就听到她语气很平缓的说道:“没有谁主使奴婢,这都是奴婢一个人做的。王妃大概不知道,奴婢跟着王爷十来年的时间,对王爷自然不可能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奴婢眼看着王爷宠爱王妃,所以才会心生嫉妒而王妃下毒。奴婢对王妃下毒,就只有一个想法。想着要是王妃不能生育的话,为了诞育子嗣,说不一定奴婢会有机会做王爷的房中人,遂了从前的心愿。”
听了惜文这一席言辞谨慎的话。黛玉便知道,惜文或许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所以连托词都已经想好了,可见这一切都是早就做好的局。要不是自己以外发现,那么死的就是自己,可是自己今日意外发现了,所以惜文就用早就想好的借口来替真正的主谋开脱,能说出这样的话,想来她是早就做好了死的打算,便是自己再怎么问。只怕也问不出别的话了。
“难道就为了能做王爷的房中人。你就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如此天理难容的事情来?你竟是忘记了王妃当初是怎么对待你的不成?王妃对你的好。在你心里就一文不值?”紫鹃如何能相信,惜文就为了这样的原因对黛玉下毒?只是她为什么会包庇幕后的人而不肯说呢?难道背后还有更深的阴谋?
“是,我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我在王爷身边多年。恋慕王爷已久,凭着我的才貌,凭什么就不能做王爷的房中人?至于王妃,她对我好,不过就是为了笼络我罢了。可是王妃毕竟也算是对我有恩,今日就算是我对不住王妃。可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管不住自己的心,我管不住!”惜文面上一闪而过的是悔恨,可是语气却是如此的坚决。
黛玉眼看着惜文满脸的泪水,也不知道是悔恨。还是遗憾的眼泪,可是黛玉却一点都不觉得同情她,走到今日这一步,怨不得别人。
“王妃,我查看了,惜文在安胎药中加入的是堕胎药,而且分量极重,要是王妃真的有孕在身,这一剂药吃下去,只怕是不堪设想。”就在这时候白芷走了进来,她的手中稳稳的端着还在冒着热气的药罐子。
“是,我是在王妃的药中下了堕胎药,我早就说了,只有王妃不生,我才有机会,王爷终究是男子,他就算是再怎么心疼王妃,可是一定不会看着王府断了香火,所以王妃不能生育,就是我唯一的机会。”看着白芷手中的药罐子,惜文面色苍白,可是却丝毫都不曾改变自己的话。
黛玉知道今日是什么都问不出来,这会儿只是觉得身上乏的厉害,她甚至都没有力气继续和惜文对峙,因此便挥挥手冷冷的看一眼惜文道:“罢了,把她拉下去先关在柴房,等王爷来了以后再做处置。”
毕竟惜文是水溶身边的丫鬟,正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她贴身服侍水溶多年,或许在水溶这些年孤单的生活中,她也有很重要的意义,所以要处置她最好还是等等王爷的意思。
惜文也不求饶,只是任由两个粗使婆子进来拉着自己朝外走,临走的时候,惜文还看了黛玉一眼,这一眼中似乎是有千言万语,可是终究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看着惜文一声不吭的被拉下去,黛玉叹息一声,这又是何苦呢?究竟她是为了什么,居然会对自己下手?要是她不是这些年对王爷忠心耿耿的话,当初刘氏和齐氏两个人的路便是她今日的路,可是她偏偏是陪着王爷多年的人,王爷心中待她只怕也和别人不一样,处置了她,王爷心中如何会好过。
“王妃,明明她就是受人指使,您怎么就不对她严刑逼供?”雪雁不服气的说道,她是随着白芷一起来的,所以这会儿都没有来得及说话,只是眼看着惜文被人拉下去。
“我当然知道她是受人指使,可是她不肯说,便是我们如何威逼利诱只怕是也不肯说。严刑逼供也许会有效果,可是要是她咬死了不说,我们可就再没机会了,不如先关着她,等王爷回来以后,也许她会改变意思也不一定。”惜文对王爷的情分,黛玉也是看在眼中。所以黛玉心中愿意赌一赌,看看惜文会不会因为王爷而改变自己的话。多年的主仆情分,或许能让她的心生悔意,从实招供。
“既然已经查出来是惜文所为,那王妃暂时也就不用太担心了,还是好生将养才是。”紫鹃看着黛玉似乎疲惫不堪,所以便劝慰。
黛玉这时候也觉得自己真的累了,这一辈子。黛玉从来没有像是这两天这么累过,从知道自己中毒以来,这好几日的时间了,黛玉从来就没有安生的睡过觉。便是好不容易睡着了。也会被噩梦惊醒。黛玉甚至都觉得,这几天时间比起以往在荣国府风刀霜剑的日子还要艰难许多,毕竟那时候的日子再怎么艰难都是来自别人语言上的,总也没有人用这样狠毒的法子对付自己。可是这条路是自己甘心情愿走的,又能怨得了谁?
紫鹃看着黛玉没有反对自己的提议,便扶着黛玉去床上休息,等黛玉在床上躺好了,紫鹃便坐在床边上陪着黛玉说话,在紫鹃柔声劝慰之下,黛玉终于算是缓缓入睡。
其他的丫鬟看着王妃睡了。自是退出去各自忙各自的事情不提。
上院中的粗使丫鬟婆子不少。今日都是在门外听着看着的。因此惜文对王妃下毒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府中每个角落,整个王府没有人不知道。府中的下人一个个竖起耳朵等着听惜文最后会被如何的处置。
到了晚上,水溶回府以后,黛玉便简单的对水溶说了今日的事情,然后让人去带惜文过来。
“我当真就没有想到会是惜文,她跟着我许多年了,对于我来说,就好像是紫鹃和雪雁与你一般。怎么会是她?背叛我对她有什么好处吗?”水溶也没有想到,最后查出来的人居然是自己身边一直以来都信赖的人,这让自己情何以堪。
不过若是如此的话,也就能说明为什么只有黛玉中毒了。而自己没有中毒的迹象,惜文心中大概是真的不愿意对自己下毒的吧。不过她为什么不想想,黛玉受伤对于自己来说,便已经比自己中毒还要让自己难受,伤害黛玉的人,就如同伤害自己一般,她不能伤害自己,怎么就能伤害自己心中最在乎的人?
“王爷也不用多想,等惜文来了问问她再说吧。”黛玉看着水溶难受,心里也不好过。惜文投毒,对水溶来说必定是比任何人都难受,王爷心中大约想过很多人做了手脚,但是却独独不愿意相信是惜文或者曼文这两个人吧,这就好比自己要是知道紫鹃雪雁有异心心中会疼是一样的。不过似乎人这一辈子,都是被自己信任的人所伤害。
“玉儿,是我不好,要不是我身边有这样居心叵测的人,怎么会伤害到你呢。”水溶看着黛玉不生气,反而在宽慰自己,心里就更是不好过了。
黛玉握住了水溶的手,缓缓说道:“这不是王爷的错,王爷对她们好,原是她们的福气,王爷相信她们,也是她们多年以来忠心对待王爷的缘故。可是她们因此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这也不是王爷愿意见到的不是吗?她们只是对我下手,却没有对王爷下毒,想来还是顾念和王爷的主仆情分。”
“做出这样的事情,还说什么情分!”
“王爷,王妃,惜文死了。”外面传来忙乱的脚步声,却是奉命去带惜文来的婆子匆匆忙忙的跑到了门口,她隔着帘子急匆匆的说道,说这些话的时候,连语气都在颤抖,似乎是受了很大惊吓。
水溶和黛玉两个人没有想到惜文会忽然死了,两个人当场就怔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还没有决定要怎么处置她?她怎么就死了?是自杀还是被人谋害了?
“怎么死的?”水溶有些难以相信的问道,连语气都有些颤抖。
“是上吊死的,奴婢进去的时候,她身子已经冰凉了,所以奴婢就忙来禀报。”这婆子唯恐王爷和王妃会迁怒于自己,所以说话的时候有些胆战心惊。
刚才她开了柴房的门进去就看到悬在梁上的惜文,可当真是快吓死了,这丫头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临了还要连累自己受惊吓。
黛玉看看水溶,知道水溶心里不好过,所以对这婆子说道:“死了就死了,你找几个人把她拉出去送还本家,再给五两烧埋银子。”
到底是伺候了王爷一场的人,如今死了,就算是以前做了再多的错事也不比计较了。毕竟是别人家中养了好些年的女儿,如今人没了,给家里留个尸首也好。
这婆子得了黛玉的话,只是急忙就退了出去,可是心下却有些不以为然,觉得王妃太过心慈手软了,惜文谋害王妃,王妃却还能让尸首还归本家,而且给五两烧埋银子,要是一般的人家,只怕是死了也要拖出去喂狗,哪里还能有这样的待遇,这惜文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了这样的福气。
“原是我的错,居然忘记安排人看着她,要是有人看着,也就不至于如此了。”黛玉有些自责,早知道会出这样的事,自己就该安排两个人守着,可是如今人都死透了,自己又能怎么办?
水溶看黛玉自责,倒是摇摇头说道:“怎么能是你的错,玉儿难道没想想,惜文或许根本就不是自尽,是别人害死的也不一定。何况她自己定然也想了,就算是不自尽,说不一定会死的更惨,做出这样的事,断然没有能活的理由。”
惜文跟着自己多年,自然能了解自己的心思,她若是从别人身上下手也就罢了,可是她伤害了黛玉,那就和伤害了自己一样。惜文必定能猜到,自己绝对不会轻饶了她,所以才会走上这一条路,自己寻个了断。不过,水溶心中有另外一种想法,或许惜文的死,是别人逼的也未可知,只是不知道这人是用什么法子逼得她情愿放弃自己的性命都不肯实话实说。
“王妃,王爷。我觉得,惜文是没有能力弄到这样的毒药,所以这其中必定还有诡异,要说幕后没有指使的人是不可能的。”紫鹃才不会相信事情就这么简单,不过显然如今死无对证,惜文已经死了,便再也不能问出话来,可是如此一来,王妃这边依然危险。
黛玉如何能不知道这背后肯定另有缘故,可是如今因为自己的不谨慎,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惜文一死,这就成了无头案,怎么都查不下去。不过惜文身前最后接触的是安氏,可见这件事情安氏难辞其咎。只是没有惜文这个证人的话,对安氏也就没有办法处置了,当真是不好办。安氏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让惜文对她如此忠心?连对她来说意义非凡的王爷都不顾了。
“黄鹂,你想办法去查一查,看看惜文在柴房这段时间是不是有人接近过柴房,或许还有蛛丝马迹可循也未可知。”黛玉想着或许还有机会能找证人出来,不过显然这样的机会不多了,可是总也要试试。
只是不知道,惜文的死会不会被人利用,转而黛玉又觉得自己想的多了,惜文是谋害主人不成畏罪自尽,怎么会有麻烦。
只是事与愿违,在惜文死了的第二天,惜文的家人便闹上门来,把北静王府的大门堵住吵闹。惜文的几个兄弟披麻戴孝的抬着惜文的尸身跪在王府的门口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口口声声的说是自己的姐姐在王府为奴,伺候了王爷许多年,深得王爷的欢心,可是却不想北静王府的王妃是个心如蛇蝎的女子,到了王府以后就容不下自己的姐姐,所以自己的姐姐才是被王妃生生给逼死了等等的话。
他们闹到门上,原本是有一些人来看,府中看门的人便想着要把他们都驱离王府的大门,却没有想到,府中看门的人越是要驱逐,来的人就越多,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王府周围就聚集了许多的人。
这些人把北静王府的大门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就等着看北静王府如何交代这件事情。
世上的人多数都是同情弱者,北静王府毕竟是皇室贵胄,手中有权有势,所以惜文的家人闹上门来,许多人便先入为主的觉得这必定是北静王府仗势欺人害死了人,再加上门上的人处理事情的时候没有方法,居然就让事态恶化,最后一发不可收拾,便是连不相干的人也帮忙叫嚣着要让北静王府的王妃出来给苦主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