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兴是明白人,听了水溶的话,便知道,王爷这是要自己做出选择,是要继续跟着老王爷一条道走到黑,还是从今以后就要跟着王爷,这并不是一个很容易做出的选择。
可是水兴心里清楚的很,倘若是今日自己不做出一个决定的话,只怕是以后这府中也就在没有自己的位置了。王爷现在是北静王府的当家人,要是自己不投靠王爷,只怕是自己这管家的位置坐不长久。王爷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王爷的性子自己也是了解一些,从小就是说一不二的主,可当真是不能得罪。可是,只要是自己当下选了王爷,老王爷和安侧太妃只怕很快就能得到消息,到时候真的能放过自己吗?王爷会不会愿意保自己?虽然说他们父子不和睦,可是王爷却也不至于为了自己一个下人,就和老王爷对上吧。万一王爷到了那时候直接放弃自己怎办?那自己可真是死无葬生之地了。
按照水兴之前的想法,便是王妃接管中馈,那也不至于就立刻动府中的人,自己也就能装傻充愣的两不得罪,可是怎么今日才第一天就闹到这份上了?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呢?水兴想着看着一旁的刘氏,便只觉得今日之所以会闹出这些来,都是因为这个蠢到无可救药的女人,要不然王爷何苦这么早就逼到了这份上?自己总还有机会能多观察一点。
旁边细心的人可是没有忽略水兴看向刘氏的眼神,如果能给水兴一个机会,水兴便是连杀了刘氏的心思都有。如果眼神能杀死人,刘氏这会儿怕是已经死了十次八次了。
可是当着王爷和王妃的面,水兴却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唯恐王爷心里有了什么不痛快的,自己跟着倒霉。尤其是看着无害的王妃,说不一定就会给自己定一个奴大欺主的罪名。到时候自己才真是有理说不清。
“你们家王爷当真是好脾气,居然给了你这么长时间来想这个问题。难不成,要回答这个问题就这样难?”黛玉看着水兴脸色的变化,知道他此时此刻心里想的极多,可是总也不能就由着一个奴才这样浪费时间。因此黛玉便下了一剂猛药。
水兴听了黛玉的话,脸上只是苦透了,才想着王妃不好应付,怎么就忽然发话了,而且还直指重点。看起来王妃这是在提醒自己要快一点做出决定,王爷便是能顾着自己几分老脸。可是这位新王妃却是不打算姑息自己。
也罢,拖着也未必就是最好,时间长了。还不知道会闹出些什么,倒是不如今日咬咬牙定下来,自己也好一心一意的做事。
水兴因此在短短的时间内衡量清楚了自己的立场,转而挂起招牌式的赔笑脸面对水溶说道:“王爷是王府的当家人。奴才是王府的奴才,奴才自然就是王爷的奴才。只要是王爷高兴,不要说王爷想处置奴才,就是王爷要处置奴才全家,也是王爷的权利,奴才都不敢说出半句不是的话来。”
绕口令一样的话从水兴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一点儿也不结巴。看起啦这水兴果然是个会说话的,只是,王爷不过是让他做出决定,他却连一家人的身家性命都搭进来了,可见就是为了让王爷对自己放心。
黛玉着实看不惯水兴这副小人行径的样子,可是却也明白,水兴能投靠王爷,从此以后只站在王爷这边,和老王爷与安氏划清界限,对于王爷来说便是天大的好事。王爷这些年虽然名义上是北静王府的王爷,可是一来是年纪小,而来到底也没掌管府中的权利,不免就被人轻慢了去。如今要想扳倒老王爷做名正言顺的王府当家人,没有人支持不成。便是府中的下人,也是必须要收拢到自己的身边才好。
在这些下人中间,作为王府总管的水兴必定是最要紧的,他这些年来能在府中站稳脚跟必定是有能耐的,而且又有人,他要是真的能帮着王爷,对于王爷也是好事,最起码王爷就不用担心在和安侧太妃斗的时候,会有人给自己使绊子。得了水兴等于得了王府一半的下人。
水溶早就料到水兴必定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来,可是对于水兴还需要黛玉督促才能下定决心,心里就有些不满意了,因此就是听了水兴的话,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一丝一毫的开心,不过仔细看的时候,还是能看出来他的脸色倒是好了一些。
水溶不经不慢的端起茶碗,慢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这才对水兴说道:“本王竟然不知道,我这北静王府还有这样大逆不道的东西,人前背后,连主子都能编排了。要不是本王今日无意中听到这些话,只怕是这辈子就一直被这样瞒着,让这样的东西在王府污王府的地。如今你倒是给本王说说,你是怎么管着这个家的?”
便是水兴决定投靠自己,可是对于水兴,水溶也没有轻纵的打算,今日要是自己不把这府中的歪风邪气打压下去,以后只怕是还有自己的好呢。
水兴原就想着今天的事情总不会这么容易就了解的,果然现在水溶还是要追究,不过到了这一地步,倒是也容易做出决断了,不管今日自己是不是把这刘氏推出去,安侧太妃哪里都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倒是不如就拿着刘氏做投名状,以求王爷和王妃对自己安心,至于老王爷和安侧太妃那边,自己当真就不能兼顾了。
心下打定了主意,水兴就把刘氏的来龙去脉都对水溶和黛玉两个人说了,虽然水兴说的时候没有加任何的修饰,只是平铺直叙,可是水溶却也算是听的明白,眼前这人,便是安氏身边最心腹的人。
水溶既然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也不再为难水兴。只是继续喝茶,好歹这些事情都有玉儿操心,倒是不用自己费劲。
倒是黛玉听了水兴这一席话,只是冷冷一笑说道:“我还以为水总管这是不知道呢,却原来是知道。”
水兴忙就赔罪说道:“原是奴才没有明白王妃问的是这个,所以不曾对王妃说清楚,都是奴才的不是。”
“罢了。你也别只是一味的请罪,倒好像是本王妃欺压你一样。既然是安侧太妃的人,我自然也不好处置,就交给侧太妃自己处置吧。这刘氏就交给你送到安侧太妃那边去,把今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对安侧太妃说清楚。不得有半点不尽不实,然后回来告诉我安侧太妃处置的结果是什么。”黛玉瞥了一眼水兴,这才说出这一席话来。
这水兴不就是想两面都不得罪?自己今日偏偏就要他去得罪了五福苑那边,只有和五福苑那边彻底的决裂了,自己这边才好放心的用他,要不然心里难免就有心结。
水兴这会儿可真是叫苦不迭了。怎么王妃就能想出来这样的处置办法?让自己把刘氏给侧太妃送过去,这不是自讨苦吃吗?可是看着一旁水溶冷冰冰的眼神,水兴知道。只要是自己说出半个不字,王爷这里自己当真就没办法交代。
刘氏听着黛玉并不亲自处置,心里不免就有些喜悦之情,看起来这新王妃到底是怕侧太妃。所以听了自己是侧太妃的人就把自己送了回去,早知道如此,自己早早就端出侧太妃来岂不是更好?哪里还需要这么折腾?自己还真是高估了这位年纪轻轻的新王妃,还想着是什么样的厉害人物呢,如今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刘氏只想着到了安氏哪里,也就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上,就算是安全了。侧太妃平日里最是信任自己。自然不会狠罚了自己,即便是为了给个交代,终究不过是罚自己几个月的银米罢了,那点子钱不要也就不要了,顶不了大用处,罚了也就罚了。因此心中这样的想法,刘氏看黛玉的时候,倒是又多了几分瞧不起。
“王爷王妃还有别的事情交代吗?要是没有的话,我这就先送刘氏过去了。”相对于刘氏单纯的想法,水兴这会儿倒是明白的很,王妃这些话虽然清淡,可是要是侧太妃听了只怕是不能不掂量一下。不过这好歹也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事情,要是吃了亏还不长教训,自己也就当真是到了该死的地步了。因此,水兴说话的态度倒是比之前还多了几分恭敬。
黛玉看看水溶,他还在恨用心的撇着茶碗里的茶沫子,连头都没抬,好像是这里发生的事情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一样。黛玉想着水溶这是在等着自己这个掌管中馈的人发话呢。毕竟王爷虽然是当家人,可是内宅的事情到底不好事事跟着干预,因此黛玉也不以为意,只是回头看看水兴。
“你且把刘氏带下去,顺便把厨房里的账目拿过来,今日下午便先核对厨房的账目。”黛玉看看水兴,再看看刘氏,看着刘氏看着自己的眼神里还是蔑视,便知道她心里盘算的小九九。但是黛玉不打算和她多说话,因此就只对水兴说道。
黛玉之前就想过这府中什么地方是最容易捞油水的,想来想去,厨房便是最好的地方,安氏要是再这府中捞银子,那厨房必定会安插自己的人进去,如今果然就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却不知道这刘氏这几年得了多少的好处去,又为安氏谋得多少的油水,看起来自己要杀一儆百,还真就非刘氏不可了。要说黛玉之前还在想找个什么机会发作厨房里的人,这会儿刘氏就把机会送到了自己的眼前,这样机会不用的,当真就是傻子了。
水兴带着刘氏忙就退了下去,哪里还敢在黛玉面前。
“紫鹃,你在府中传我的话,让众人都以今天的事情为戒,要是以后府中再有什么是非传言出来,一旦查证属实,本王妃定然不会轻饶。到时候丢了几辈子的面子,别来找本王妃求情。”等水兴离开以后,黛玉看着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对紫鹃说道。
紫鹃笑着应了一声。只说回头就去传令。其实紫鹃哪里能不明白,现在的人这么多,王妃这一句话说出来,在场的人就都听得明明白白的了,哪里用得着自己再去说一遍。
外面围着的人听了黛玉的话,心中的想法到底是个不一样,有些人觉得王妃虽然年纪小。但是已经颇有些杀伐决断了,将来必定会好好料理王府中的事情,所以心里对黛玉便佩服了几分。不过也有一部分的人想法和刘氏是一样,觉得黛玉是怕了侧太妃,所以才会把刘氏给侧太妃送回去。因此这些人对黛玉不免就多了几分轻慢。
有这样的结局自然也在黛玉的意料之内,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王府中这么多的人,自己要一个个的收服就不会是一天两天的功夫,不过自己当真也是不用多想,有些事情慢慢来效果会更好些。
黛玉今日让这些人在这里围观。不过就是为了杀鸡给猴看,只不过这鸡不是刘氏,而是水兴。要是看明白的,以后自然就会好好做事,至于看不明白的,黛玉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不过既然戏都看完了。就不该再有观众了。
“紫鹃,让他们各自回去做事,府中每个月给他们银子不是让他们在这里看本王妃笑话的。”黛玉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略大了一些,足够让在场的人都听清楚。
因此不等紫鹃过去传话,这些人作鸟兽散,一个个唯恐自己走的慢了被王妃抓住。
看着人都走光了。黛玉这才扶着雪雁的手慢慢的站起来出了亭子,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水溶看着黛玉站起来,自然也是忙就站了起来陪着回去。
“玉儿今日幸苦了。”水溶一面走着,一面笑着对黛玉说话。
“王爷也幸苦了,不过如今只希望这一番辛苦不要白费了。”黛玉当真不敢肯定,安侧太妃会如何处置刘氏,要是处置的轻了,不免就达不到自己的目的。
水溶到底是和安侧太妃打了多年交道,对安氏的了解远在黛玉之上:“你就放心吧,安氏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只是这答复怕是今日给不了,可是最多也就是到明日。”
话分两头,却说水兴一路上也不搭理刘氏对自己说什么,倒是很快就送刘氏到五福苑。因心中记挂着黛玉说的话,因此水兴哪里还敢有半点遮掩的,只是原原本本的就把事情的经过对安氏讲了个清清楚楚,便是连一点细节都没有放过。
安氏到底没有想到,这才是黛玉掌管中馈的第一天,就已经拿住了自己的把柄。
刘氏因为是奶娘的儿媳妇,算是自己从娘家带过来的人,不同于王府中的其他下人虽然能为自己办事,可是最后还是为王府想的比较多。所以安氏在做什么私底下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事情的时候都会交代她去,这些年来也算是为自己在北静王府立足立下了许多功劳,很受安氏的倚重。
安氏平日就知道这刘氏不是个聪明人,可是重用她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她不过够聪明。安氏却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蠢人居然会蠢到这种境界。好端端的在那样的地方去说王妃的是非,那哪里是背后说人是非,分明就是故意挑衅。说不一定现在外面的人都以为刘氏如此做是自己授意的。最可气的是她被王爷和王妃拿了把柄,有送到了自己这里来,便是要自己亲自下手解决的意思了。
“水总管先回去吧,我会好生处理这件事情,绝对不会让王妃为难。”安氏看着水兴还在等着自己的话,所以皱眉说道。
自己这才交出中馈,连水兴都对自己这样子了。看起来果然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北静王府的老人都会去奉承新王妃了吧。偏偏自己身边最得力的人如今还做出这样连自己都要连累的事情来,难不成自己真的就再也没有机会翻身不成?
水兴虽然有心催促一声,可是到底还是忍住了,罢了,自己就如此回去复命吧。
刘氏看着水兴走了出去,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忙就陪着笑对安氏说道:“这水兴适才已经投靠了王爷和王妃,太妃可一定要好好处置他,要不然太妃在这府中的威信可就真没了。就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下贱坯子。不过是个十几岁的丫头,也就不顾廉耻的贴上去,也不想想这几年是怎么奉承太妃您的。”
安氏这会儿脸色阴郁,偏偏刘氏还是个不懂的看眼色的,居然就站了起来,安氏看着越发的生气,只是怒斥道:“你给我跪着。谁让你起来了?谁让你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了?”
刘氏却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得安氏不开心了,居然这样对待自己,可是却不敢忤逆。因此忙就跪下来说道:“太妃,您怎么了?我今日这么做还不是为了给太妃您出气?我也算是看明白了,王妃总还是怕您的。所以才会把我送回来。”
不过这刘氏心里可很是不服气,怎么太妃这倒是冲着自己来了?自己骂了王妃几句怎么了,还不是为了她出气?当真是不识好人心,早知道自己就不为她出这个头了。
安氏听了刘氏的话,当真是快要气死了。这蠢货,到了现在还敢说这话。也不想想,王妃要是当真怕了自己,如何会送了她回来让自己处置?只怕是自己今日要是放了刘氏。明日就会是麻烦到了自己的头上。可是要是自己不帮着刘氏的话,又怕别的人会对自己寒了心。
这新王妃年纪虽然小,可是手段到底不差,今日自己便是怎么做都是错。
“今日便是我想保住你。只怕也是不能了,回头你就出府去吧,要是别处不能去,就去我父亲府中。”安氏想了再三,便只有这一个办法,对外就说是自己已经发落了刘氏,给卖了人牙子哪里。
刘氏这边才要说话。却忽然见安氏身边的一个三等小丫鬟走进来回话说道:“侧太妃,李奶奶在门外求见。”
李奶奶便是刘氏的婆婆,安氏的奶娘,因为如今年纪已经大了的缘故,安氏便一直都没有给她安排差事,只是在府中养着那月利,只不过平日里没有什么要紧事情的时候都不怎么来见安氏。今日忽然来,必定是听到了风声,为自己的儿媳妇求情来了。
安氏想着就觉得自己脑仁子疼,怎么自己这边就没有一个省心的呢?一个个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也不想想自己如今有多为难。
“让她进来吧。”安氏虽然心里不情愿,可是又不能不见,因此只是说到。
倒是刘氏,听到自己的婆婆来了,可是放心了许多,侧太妃不管对别人如何,对自己的婆婆终究是很尊敬的,今日许是婆婆来为自己求情,侧太妃就不会打发自己离开了。安府虽然好,可是哪里能比得了王府好,自己再怎么也不能让太妃把自己打发了,要不然走到哪里都没面子。
“见过侧太妃。”李奶奶穿着蓝绸衫子,一头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也是梳的整整齐齐,一看就是个精明人,进门以后,就已经看到自己的儿媳妇跪在地上,可是她当作没有看见一样,只是对着安氏行礼。
“罢了,奶娘不用多礼,坐下说话吧。”安氏话音才落,就见旁边的小丫鬟已经端了一个凳子过来。
李奶奶今日是来求情的,哪里还敢坐下来,因此忙就推辞再三,也不肯坐下来。
倒是一旁的刘氏已经耐不住性子了,只是忙就求李奶奶道:“老奶奶,我今日为了给侧太妃出气,不想得罪了王妃,这会子侧太妃还在生气要撵了我出府,老奶奶赶紧在太妃跟前求个情,不要让太妃处罚我了。”
李奶奶听了儿媳妇的话,也是略微有些吃惊,她也没想到,侧太妃打算撵走刘氏,来的时候还想着不过就是革几个月的银米,最多也就是再挨几板子,怎么竟如此严重了?好在自己来了,要不然今日这刘氏可就被撵出去了。
因此忙就陪笑对安氏说道:“她是个猪油蒙了心的糊涂人,侧太妃就不要和她计较了,今日便看在我的面子上,且宽纵了她这一回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