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夫妻二人联手挑衅自己,水旻垸终于听不下去了,只是啪的一下就把自己手中的茶碗摔了出去。
水旻垸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也有被自己的儿子和媳妇整治到这等地步的一天,看起来终究是自己低估了水溶。不想这些年来一直都甘心情愿逆来顺受的水溶一成亲就变成了这样老谋深算的样子,难不成说这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年不过十六的新王妃在背后教唆?
水溶淡淡的看了一眼暴怒的老王爷,居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似乎好像是老王爷没有发怒也没有砸了茶碗,而自己正在和一位慈祥和蔼的父亲在愉快的交谈一样。
“来人,老王爷失手砸了茶碗,还不干净把碎片都收拾干净,要是不小心伤了人就不好了,另外给父王再上热茶,就不要用青花瓷这么名贵的了,有粉彩的端上来,免得父王再失手,怪可惜的。”倒是黛玉看看地上碎了的青花瓷茶碗,心中只是想着这老王爷当真是不知道怎么过日子的,这样的茶碗,可算得上是精品,便是以往在荣国府的时候也是少见,不过面上她可是不表露出来,只是微微笑着对外面站着的丫鬟婆子说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时候才觉得这位王妃怕是和之前见到的柔弱不一样,明明是老王爷暴怒砸了茶碗,这可是再给王爷和王妃两个人示威啊,怎么王妃她居然就能睁着眼睛说是老王爷不小心失手砸了茶碗?而且听听她后面说的什么话?给老王爷用粉彩的?这府中谁不知道老王爷独独偏爱青花瓷的?也就是王妃敢这么说话。
水溶听了黛玉的话,倒是眼中含笑。这就能能耐啊。要是一般的儿媳妇看着公公如此暴怒,这时候只怕是连一句话都不敢说了,可是玉儿还能脸不变色的说出这样的话,如此自己就放心了。就算是自己不在,也不用担心她会被别人欺负。看起来只有她欺负别人的。
别的丫鬟婆子心中虽然对这位新王妃很佩服,可是却都没敢动,对于黛玉的话好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这些人都是府中多年的老人了,心里头可是有一本子账,今日不管闹腾的再怎么厉害也是王爷一家子人的家事,别的人无端牵连在内也实在是没有必要,要是谁当真不长眼睛掺和进去,只怕是没有什么好下场。
看着众人都没动。紫鹃落落大方的上前把地上的茶碗碎渣清理的干干净净。又到外面捧了一碗茶进来,果然便是如今市面上常见的粉彩茶碗,然后她恭恭敬敬的端过去搁在老王爷旁边的几上。从头至尾,紫鹃都是目不斜视,连旁的人一眼都没看。
老王爷看着居然有人顺着王妃的意思一一办妥,就想着要对这不长眼睛,敢帮着水溶两口子的人发火。可是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老王爷虽然不管家,可是却也能看出来眼前的丫头眼生的很。必定是陪嫁丫鬟。她在这府中可以说是只需要听她主子一个人的话,如今便是顺着主子的意思也不算有错。要是自己无缘无故的斥责儿媳妇的陪嫁丫头的话,只怕是别人会笑话自己。
可是要找她的毛病却是没有,她一举一动都是中规中矩没有半点错误的,而且她身上所流露出来的是一股沉稳之气。水旻垸从来不知道一个丫鬟也能大方到如此地步。看起来他们到底就是有备而来,绝对不是随随便便的来和自己要对牌。
“父王气大伤身,您终究不年轻了,要是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何苦要动气。没得伤了自己的身子。”水溶看水旻垸不说话了,这才不咸不淡的说道。
可是水溶心里第一次对黛玉身边这个叫做紫鹃的女孩子有了不一样的看法。这哪里是个丫鬟,便说是哪一家的小姐也是没有人不相信的,别的不说,单是她这份胆识便是多少女子不能相比的。水溶也终于明白了,连身边的丫鬟都有这样的气场,自己这位妻子自然是不一般。
“你们两口子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打算逼死父亲和庶母不成?”水旻垸听了水溶的话。才算是缓过神来,只是怒目相对的吼道。
“父王这话儿子可不敢当,儿子到底比不得父亲这般无情无义。何况父王也说了,王妃懂事,她说的话在理。现在儿子觉得不光是父王觉得王妃说的有理,就是儿子觉得王妃说的也是不错,原就该如此,之前是儿子想错了。便是父亲不慈,儿子也不能不孝。”水溶才不理会水旻垸到底有多生气。
或许在水溶的心中这个父亲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对于自己来说和外人是没有什么差别的吧。他愿意生气,就去生气好了,气死了与自己也没有多少关系,不过就是为他料理丧事罢了。因此,水溶说话的时候,才会在字里行间明确的表示出来自己对于水旻垸是多不满意,要是在场的人听了,也不难感觉出来,这语气中间挑衅的成分很大。
水旻垸到了这会儿也终于明白了,水溶这小子这是在报复自己这些年对他们兄妹的不闻不问,自己这些年确实是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对于他们兄妹两个是有些冷淡,可是谁让她们是王氏的儿女,要是安氏的孩子,不就可以和自己父慈子孝的过日子?
不过水旻垸也彻底的看清楚了形式,原以为有孝字当头,水溶对自己的要求便是有些不情愿,可是却也不会太过为难自己,可是听了他的话才算是明白,他摆明了是要让自己没有面子。说不一定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脸就是他的目的。
“我的意见是,以后这府中每年的收益拨出六成给五福苑。其余的归你们两口子和水滢、水汐花销,要是你们同意,马上就能拿到对牌。”水旻垸在觉得没有可能让水溶自己提出来给五福苑多分一些东西的时候,终究还是自己说出这话来。
安氏听到了现在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心中却还是埋怨老王爷。和水溶说这么多做什么,直接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不就好了?说来说去,不过是被人戏耍罢了。对牌换分成,想来这两口子是愿意的。
“父王这是想分家?要是父王分家的话,只怕是还要请一些人来作证才好。”水溶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语气。
“我什么时候说分家的话了?我只不过是想着要府中六成的收入过日子,哪里说什么分家了?我看是你如今长大了就想着要分家单过了吧。”水旻垸看水溶云淡风轻的样子越来越觉得气恼,怎么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生气?反过来自己快要被他气死了。这哪里是儿子,分明就是冤家啊。王氏害了自己半辈子不说,如今还留下这么个儿子打算害了自己一辈子不成?
“既然父王没有分家的打算,那就没有分走六成收入的道理。这不要说是在京城上下没有听说过,便是从古至今也没有这样的道理吧。不过想来父亲也该是知道的,便是分家,我最起码也是能分到一半的产业。”水溶看看水旻垸。六成的收入,他倒是也当真是好意思说出口来?拿走了六成的收入。这府中究竟是谁在当家?这中馈难道还算是王妃在掌管不成?这想来便是安氏的主意了,早就猜到今日不会如此容易,果然是啊。
水旻垸如何不知道确实是没有这样的道理,的确是如此,虽然说庶子和嫡出的儿子一样有分家中财产的权利,可是到底庶子能得的比起嫡出的儿子要少许多,因此道:“那你的意思是给几成让我们过活?”
听着水旻垸到了这份上还是不打算分家,倒是有心和自己商量。水溶便略略想了一下,本是聪明人。那里还有想不明白的,因此水溶不过是略略一想,便联系起来了。今日不管发生什么事,分家都是不可能的,不要说是父王不会同意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就把三个没有成家的儿子分出去,便是安氏只怕是也不想自己的三个儿子分出去过。所以自己也就不需要有太多的顾忌了,他们的要求当真就没有必要搭理。
“要是父王没有打算分家的话。那就不用再说这么多了。父王想想是以后我们府中的人就如同别的府中一样一起过,或者是如王妃所说的那样五福苑分开过。不过不管是那样,父王的俸禄都是可以自己开销,不用交到公中。”水溶既然猜到了水旻垸和安氏的想法,自然的也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今日这事情是由自己说了算的。
“儿媳觉得,还是一家子人在一起过日子比较好,便是有什么事也能相互照应,要是分开了,外面的人还不觉得我们府中乱,就是连给三位庶弟娶妻怕是都没有好人家。”黛玉笑着说道。
“老王爷不过是想过的自在一些,难道说王爷作为儿子都不能答应?就一定要这样逼着老王爷么?这话要是传了出去,也不知道京城的人会怎么议论王爷和王妃?”安氏终于憋不住了,如今黛玉这话可是连自己的儿子们都牵连上了,自己如何还能忍下去?
安氏料想今日靠着水旻垸这位过气王爷只怕是争取不到自己想要的利益了,这才从屏风的后面走了出来,可是她不过是一时生气就走了出来却没有想过,自己就这样走出来以后,是不是会引起别的一些混乱,反而对自己更加不利。
水溶看着安氏走了出来,便皱皱眉头,可是并不曾搭话。不过是一个妾侍,当真是不用去恭恭敬敬的献殷勤。
“原来是安氏侧太妃啊,我还以为是谁呢。”黛玉看看安氏,倒是笑着说道,“老王爷不是说侧太妃不在?怎么从里面出来了?难不成侧太妃是躲在里面听我们说话不成?”
安氏看着这位新王妃这样含笑的对自己说话,心里头可是不痛快的很,原本中馈在自己手中掌握着。他们两口子要想拿到中馈的话,对自己势必是要奉承一些才对,可是来来回回的怎么反而是她们拿走了主导权?现在倒变成自己要和他们讨价还价了?
“哪里会躲在里面听,我原是在屏风后面歇着,老王爷进来的时候并不知道。所以才会有此一说。”安氏尽量笑容满面的说道。
“我竟然不知道我们府中什么时候连最起码的规矩都没了?”水溶看着安氏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走了出来,还说是自己在老王爷五福苑正房的屏风背后歇着,这话也是她能说的吗?五福苑那是什么地方?是小小侧妃想歇着就歇着的地方?这女人如今胆子倒是越来越肥了,连这样的话也敢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见过王妃,见过王爷。”
虽然自己是老王爷的侧妃,可是眼前的人可是王府现在的主人,所以安氏出来了便要按照礼数见礼。虽然说不用大礼参拜,可是到底是少不得微微俯身。可是便是如此,对于一贯以来都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的安氏来说也是难受的很了。不过安氏也知道,自己适才一是口快,所以说错了话,虽然说自己在五福苑中正房里面住的时候很多,可是也不过是大家都睁一眼闭一眼装作看不见罢了,自己今日一是口快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便不对了。真正是授人以柄啊。
水溶听了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再没搭话。
“王爷。妾身有些疑惑,是不是能请教王爷?”黛玉当然也知道水溶这冷哼一声的意思,因此笑着对水溶说道。
“你问吧。”水溶看着黛玉笑的狡黠,知道黛玉这是心里又想了什么话,因此便道。
黛玉看着水溶很是配合所以便笑着说道:“妾身以前以为,大户人家的妾侍是不能在正房居住,却不知道在我们府中是不是也是如此?要是是的话,妾身便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可王府中要是没有妾侍可以随意在上房居住的规矩的话。妾身就不得不问问安氏侧太妃了。”
黛玉说话的时候,虽然口口声声都称呼安氏为侧太妃,可是却把侧字咬的特别清晰,让人想忽略安氏不是侧太妃都不能。
黛玉恬淡的几句话说出来以后,让在场的人面子上都不是很好看,老王爷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很是没有杀伤力的儿媳妇会问出这样尖锐的问题。不过再想想她之前的所作所为,便是这样也就不奇怪了。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这个么——我以前以为我们府中是有这样规矩的,可是如今看起来却是没有,所以我考虑明日进宫一趟,请问一下皇后娘娘。”水溶听黛玉如此问,也是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老王爷水旻垸当真是生气的不得了,可是安氏今日的话,可是把柄啊,有了这把柄在手中,也不知道水溶会闹出些什么事情来,因此不由得就瞪了安氏一眼。
安氏确实只是一是口快,就把这话说了出来,如今便是要反悔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不过是在看丫鬟打理屋子的时候有些头疼,所以稍微再后面的炕上躺了一会子。不是之处,还请王爷王妃见谅,以后也一定不会再犯。”安氏也是能屈能伸的人,如今既然是自己把把柄给了别人,那就只能承认,因此话虽然说出来了,可是到底是咬牙切齿。
“既然如此,也倒是无心之失。不过错了就是错了,如今我管着这个家,可是到底是小辈,又是才进门的,要是没有不好生管着府中的人,只怕是以后就就没有规矩了。所以便是心中觉得有些不好过,可是也不得不对此处置一番。就割侧太妃三个月的月例银子,小惩大诫,以儆效尤如何?其实三个月的月例是小事,到底也不值几两银子,我只是怕这样的事情要是传出什么闲话来给外面的人听到了反而坏了我们府中的名声。更要紧的是要是因为这样的事情被宫中斥责,那就更是不值得了。”黛玉听了安氏的解释,倒是也不做纠缠,只是以当家主母的身份说话,话虽然听起来软软的,可是却没有一字一句是征求别人的意见。
水旻垸这时候当真是觉得要吐血了,怎么这做儿媳妇的还管到公公房中的人了,这要是传出去,自己的脸面搁在那里?还不被人笑话死?
安氏听了这话脸色煞白,以前便是王氏还在的时候,也不这样对待过自己,难不成今天自己要折辱在一个小辈的手中?这林王妃分明就是自己的克星。可是她如今是奉旨管家,便是自己的对牌还没有交到她手中,她也是有这个权利管着自己。
“你——”水旻垸指着黛玉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责怪,毕竟自己房中的人却不是正经的主母,更不是她的婆婆,所以便是她以当家人的身份管,自己也没有办法反驳,因此到了最后不过就是把举起的手重重的拍在旁边的几上,连带那老王爷碰都没有碰一下的粉彩茶碗都险些被打翻在地。
“父亲要是没有别的话说的话,如今侧太妃也来了,就先把乌木对牌交出来,父王是知道的,我如今还有伤在身,到底也不能过多劳累,就先回去,不打扰父王了。”水溶挑衅的看着二人憋红的脸说道。
“那么我们以后怎么过?你就算是不给五福苑六成,总也不能看着我这边捉襟见肘过不下去吧。”水旻垸这会子豁出去也不要这张老脸了,只是直接问道。
“父王这话,让儿子惶恐,只怕是传了出去,别人还当是做儿子的不孝顺,要不然我们就请了几家王府的王叔王伯们过来看看,那种安置方法比较得当?儿子已经苦苦劝过父王了,要是父王还是觉得要分开过,儿子是一顶要找人来再苦苦劝父王一番才是,免得落了不孝的名声。”水溶今日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打算让水旻垸和安氏顺心顺意,因此只是四平八稳的说道。
水旻垸听了水溶的话,当真是为之气结,要是请了别人来,哪里还能是自己有理?这些年,为了安氏的事情,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怪罪自己,请了别人来,那还不如不要请的好。
“我要是不同意呢?难道说对牌你就不要了?”水旻垸看着水溶眯一眯眼睛说道。
“父王,这对牌您要给便给我们,要是不给我们也不强求。只是请父王三思,我们府中虽然这几年名声不太好,可是要是以后还是一样的话,终究不是什么福气。不如父王就答应了,总还算是父慈子孝的过日子,便是外人也没有什么值得说三道四的。对于父王的名声,对于儿子的名声都是极好的。”名声算得了什么?而且水溶如今心里恨肯定,便是这北静王府出了什么不好的话,那也是说老王爷的不是,终究不会连累到自己就是。可是料想老王爷能想明白,要是只给他们一点银子过日子的话,便是安氏自己都不够开销的,还就别说其他的了。
水旻垸看看一旁红着脸却不敢说话的安氏,安氏自然也看到了水旻垸征询的目光。这会儿她才算是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还想着要这府中收成的六成,只怕便是一成也不会给,每个月就只肯给最基本的开支银子,那自己还有什么好日子过?所以分开过目前来看还真就是不可行的了。也罢,自己就跟着他们过,看看他们到底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对付自己。
“这样的场合虽然没有妾身说话的道理,可是妾身觉得王爷说的有道理,要是一家子人遂心的过日子也是极好,不如老王爷就答应下来也好。”安氏咬牙切齿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