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甥女儿就收下吧,说起来我们也是一家子人,原就是应该的。”说话的是年纪稍微小一些的,她一样是从丫鬟手中拿过来一个荷包,然后又从自己头上拿下来一枚点翠镶嵌珍珠的发簪,一并交到黛玉的手中。
黛玉看着这两件东西,当真是觉得自己受之有愧,可是推辞再三,二人都不愿意收回,便只能收下。
又说了几句闲话,两个人起身告辞,宁老夫人便命黛玉代替自己送了两人出去。看着黛玉礼数齐全,两个人心里不知道多开心,虽然今日拿出了身边最好的东西给黛玉,可是这会儿倒是觉得不算是太肉疼。好东西原就是该给这样的女孩子,也不算是辱没了。因此二人回去之后倒是就说了这位前盐政家的女儿是如何如何的出色等等的话。
扬州原是繁荣之地,腊月里这几天又是很多人家嫁女儿娶媳妇的,这消息不过是三四日时间已经的扬州人尽皆知。
这日天气忽然变的有些不好了,隐隐约约有开始下雪的征兆,黛玉原是打算去苏州的,因怕路上不好走,也就暂时缓行,只在家中看丫头们做针线打发时间。
忽然就有丫头来说是有人要见自己。黛玉原是在家中坐着,并不知道外面对于自己的传言已经十分多,更不知道几乎是扬州的人都知道前巡盐御史林如海林大人的女儿如今就住在宁家,因此上对于此时有人来找自己颇为奇怪。
“是谁来找我?”黛玉实在想不起来,扬州城有谁会巴巴儿的赶过来见自己。
“这倒是没问,只是听她自己说是娘家安氏,如今夫家李氏。”丫鬟也只是听门上的人传来的话:“因说是姑娘的旧人,帖子也已经送到了老太太跟前,所以老太太才让来请了姑娘的话。”
“安氏?李氏?”黛玉真是想不起来。曾几何时和这样的人有联系了,故而只是思索。
“说不得是安姨娘,当年我们在扬州的时候,安姨娘对姑娘也算是关切的很,如今要是知道姑娘在扬州,来探望姑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雪雁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只是忙就在黛玉耳边说道。
黛玉因听了雪雁的话,便点头道:“既然是故人,便让她进来吧。我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总是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冒认是我的故人。”
这丫头忙就下去回话。黛玉便让雪雁给自己拿了大毛衣裳过来穿上,然后带着紫鹃和雪雁两个过去老太太的院中。黛玉才进了宁老太太的院子,后脚正好就有人带着要求见黛玉的人进来了。黛玉看着眼前这个珠玉满头,一身绫罗的女子,可不就是当年父亲身边的姨娘安氏。只是她的气色和当年在父亲身边的时候很是不一样了,看起来气色上佳,可见这几年过得很是不错。精气神都和以往大不一样。
“姑娘,可算是见到你了。”
“姨娘,果然是你么?”黛玉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算是确定了眼前的人便真真实实是安姨娘,倒不是自己看错。
“姑娘,眼前的人是李太太。”雪雁在一旁忙就提醒道。先前丫头进来的时候不是说了,这女子自称姓安,夫家李氏。再看看她如今的打扮,也算是不俗,料想在夫家过日子也是不错,如今贸然称呼姨娘总是有些不合适,因此提醒黛玉道。
“是。多亏雪雁提醒,倒是高兴的糊涂了。可不是李太太么。”黛玉眼中噙着泪水笑着说道。从来不曾想,回到了苏州,还能见到到故人,虽然说安氏是父亲在病故之前便遣了出去的,不算是正经的林家人,可是到底是陪在父亲身边多年,对自己也算是十分好,所以这会儿乍见故人,黛玉也是喜极而泣。
“姑娘不用这样,我原就是一个奴婢,如今姑娘来了,我便巴巴儿过来见见姑娘,也算是全一全我们以往的情分。”安氏在林家的时候,并没有孩子,因此上,对黛玉这个嫡出的孩子也是十分尽心。
听见安氏这样说,黛玉倒是觉得有些不能安心了,忙就说道:“李太太不用这样,父亲当年已经放了你出去,自然你就不再是我们家的人了。何况我看着你如今过的也是不错的,到底也安心许多,虽然父亲当初放了你们都出去,可是却也不知道你们过的是不是好,只是我远在京城到底也难以打听到消息。”
“多谢姑娘为我们费心了,原都是大人怜我们几个,才放了出去,如今过的倒是都不错。”要是当初林大人不曾放了她们出去的话,一切或许就都会不一样了,定然是不能和如今相比,所以在安姨娘心中,总是觉得应该感谢林大人。
“老太太说,既然是姑娘的故人,老太太便不见了,姑娘便带回自己的房中说话即可。”却是红菱走了过来对黛玉行礼说道。
黛玉听了这话才安心了,只是谢过了红菱,带了安氏便去了自己的院中。
和安氏说了一会子话,才知道,原来当日安氏被林如海遣出去以后不久,便有一个商人说是丧了妻子,要寻一个填房,又怕继母出身太高,会欺凌嫡妻生出的儿女,最后找来找去便找到了安氏。
安氏想着自己虽然出来了,身边又有林大人给的银子,过日子不成问题,可是到老了身边没个人也当真是不成,想了再三,又打听了这人对自己已经亡故的妻子当真是不错的,是个知冷知热的人,便答应了嫁过去,如今成亲也已经三年时间了,身边除了丈夫前妻生的一儿一女之外,自己又生了一个女儿,如今方才一岁。
安氏的丈夫原是扬州城里的盐商,虽然是商人,可也算得上是有些头脸的人,所以扬州城的事情倒是都能打听到,昨日晚间回家,对安氏说是林大人的女儿如今回了扬州,住在宁家,安氏征求了丈夫的同意,便来探望黛玉。
其实李家的身份要找填房也是能找到未出阁的大姑娘的,偏偏选了安氏,便是因为安氏曾经是在林如海身边的人。在扬州人的心中林大人身边的女子自然是懂规矩的,这几年安氏在李家也是处处都表现的极好,对前头的两个孩子十分好,对公公婆婆也极为孝顺,又能和妯娌和睦相处,一家子倒是热热闹闹的过日子。因此上,李家上上下下的人对安氏都是极满意的。这会子安氏要来看林如海的女儿,李家的人便不觉得这是耻辱,反而觉得能去探望林大人的女儿也是十分光彩的事情。
“到底是李太太心疼我,如今知道我来了这里便巴巴儿过来,我竟是不知说什么好了。紫鹃你去打点三份表礼出来,给李家的哥儿和姐儿,也算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一片心了。”黛玉笑着和李氏说话,一面又安排紫鹃。
“早就预备好了,竟是不等着姑娘吩咐呢。”紫鹃从听了安氏说身边如今有三个孩子便着手打点了,因此上此时已经预备妥当了。
“姑娘这样可使不得,我原是来探望姑娘的,怎么好让姑娘破费。”安氏忙就说道,只是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听得黛玉说是她这个做姐姐的一片心倒是真的觉得自己值得了。
黛玉浅浅一笑,只是说道:“李太太原是不用如此客气的,何况我不是也收了李太太今日送来的礼?李太太要是不代替哥儿和姐儿收下我的礼便是拿我当外人了。”
“是,姑娘,我收下便是。”安氏听了黛玉这话,再不敢推辞一句两句的,忙就说道。
黛玉听了这才满意的道:“李太太如此不就好了,我原是打算这两日去一趟苏州祭拜父母的,等我从苏州回来了,定然去见见李太太家的哥儿和姐儿,还盼着李太太不要嫌我讨扰。”
黛玉为人面子上虽然看不出来热情的,可是骨子里却是十分真诚,对待自己好的人,她必定会十倍百倍的加以回报,如今安氏能来看自己,自然也是她真心实意对自己的缘故,要不然碍着她过去的身份,早就避之唯恐不及了,哪里还能看自己来。
“姑娘愿意来,使我们家求都求不来的福气,怎么会嫌弃。如今我见了姑娘,知道姑娘过的好,我也是能放心了。又听说是姑娘如今也许了人家,是北静王爷,料想姑娘将来也是能好好的,林大人在天有灵也该是能安心了。”这几年安氏没少担心黛玉在京城过的是不是好,虽然说是姑娘在京城是住在外祖母家中,可是到底不是亲生的父母,又能做到什么样的体贴?如今见了黛玉一切安好,总算是能安心了。
“李太太多费心了,如今一切都好了,北静王府是不是好地方我不知道,可是人心总是人心换的,只要是我自己做的好,料想将来总是能好好过的。”对于北静王府的生活,黛玉实在是没有办法抱太大希望,可是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只要自己好好努力便是了。
“等姑娘将来出嫁的时候,姑娘要是不嫌弃,我定去京城为姑娘添妆。”安氏忙就点头说道:“只是今日天气也晚了,我该回去了,要是有机会,再和姑娘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