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了然贾母的心思,想着贾母原也是为了自己,虽则说这样不光明正大,可是外祖母既然给自己自然有她的道理,所以便不再推辞,倒是认真的捡自己喜欢的。
鸳鸯看着贾母如此,这才心知果然是老太君如今最是心疼这个外孙女儿了,这些经年的宝贝,这么多年以来老太太一直都是锁着的,别人连看都不能看一眼也就罢了,其实府中的其他人竟是不知道的,原想着这些到了将来都是要给宝玉的,怎知道如今居然把一大半的给了林姑娘。
林姑娘在这府中多年,说起来也是受了不少委屈,如今能得老太太如此,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以后的日子总是好过了。
“你选好了,找时间让鸳鸯给你送过去,你搁在你从林家带来的箱子里,也不会有人看见,也算是全了我对你的心思。如今你还没有定亲,时间还有,我这边的一些东西我慢慢找时间给你送过去。”贾母看看一直立在旁边的鸳鸯说道。
这么多年了,身边的丫鬟换来换去的,也就只有这一个是可靠的了,要是没了她也当真就是困住了自己手脚。如今且让鸳鸯去送这些东西倒是能让自己放心。
“我瞅着这一匣子珠子很好,就给你吧,这原是你外祖父当年带兵出征的时候无意中得来的,我存着这么多年,就是你娘亲当年出阁我也没舍得,如今给你了,竟是和当初给她一样了。”贾母看着几个匣子笑着说道。
黛玉原也是最中意这珠子,只是想着这一匣子珠子的价值竟是比其他的四个匣子加起来的还要重,所以一直都没好选,如今外祖母主动说是要给自己,乃笑着合上盖子。又随手捡了一匣子祖母绿的宝石和一匣子红宝石。
贾母乃让鸳鸯收拾了其他两匣子,只把这三个匣子单独放了。祖孙两个倒是又说了不少的体己话儿,黛玉也才算是了解到了,外祖母这虽然是为自己考虑,可是何尝不是为了荣国府,她只怕是担心自己将来有一日会记恨荣国府,所以如今才会这样吧。也当真是难为了做老人的心,只可惜这府中的人一个个眼睛只是盯着钱,竟没人体会。
过两日便是中秋节了,黛玉这边只是和紫鹃等人商量着要怎么好好过这个节。一屋子的人叽叽喳喳可是热闹的不得了。
“姑娘这里好生热闹,去了别处都是冷冷清清的,唯独姑娘这里总是这样。”却是玻璃掀了帘子进来。
林姑娘着实是个有本事的。她这院儿看起来是主子丫鬟最没有规矩的地方,可是却也是最有秩序的地方,虽然说她平日和丫鬟们总是打打闹闹的,可是丫鬟们却从来都恪守规矩,不曾做出让主子不痛快的事儿。只是全心全意的为自己姑娘打算。
“原来是玻璃姐姐来了,我们只顾着吵闹,连贵客来了都不知道。”雪雁嘴巴甜,忙就笑着迎上去,给玻璃让座。
“怎么今日你倒是不在外祖母的跟前伺候,却巴巴儿跑到我这里来了。绿鸢。昨日杜府差人送来的橘子去拿了来给你玻璃姐姐吃。”黛玉笑着说道。
“绿鸢妹妹不要忙了,我还得回去,也没这个时间吃。原是老太太让我过来的。翰林院林大人和夫人到访,老太君请林姑娘您过去相见。”玻璃见了不紧不慢笑嘻嘻的说道。
“堂哥来了?还带着嫂子一起来的?”黛玉有些惊讶,虽然说是宏远堂哥去接了家眷的事儿自己有所耳闻,可是想着到底没有这么快,因此颇有些惊诧。
“可不是。倒是难为林大人这样快的速度。”雪雁笑着说道。
这边绿鸢已经端了橘子进来,黛玉让玻璃吃。玻璃只说是还要去忙,不肯吃,黛玉遂让绿鸢给玻璃包了几个。
“每次到了林姑娘这里,都是不空手而回,竟是让我不好意思。”玻璃拿了橘子笑着道谢。几个橘子倒是不值什么,在老太太屋里什么好的没见过,可是难得的是林姑娘的心,林姑娘这样的人对丫鬟们也是没有歧视,实属难得。若要自己是林姑娘院子里的人只怕是也会全心全意只对着姑娘一个人了。
“原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你且拿着去就是。”黛玉笑着说道:“你且先回去禀明外祖母,我梳妆更衣就过来。”
黛玉此时的心情十分激动,这可是从自己到了荣国府以后,第一个来荣国府看自己的林家族人,虽然说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可是自己却要慎重对待,万不能让荣国府的人看轻了林宏远。
心下想着,黛玉让紫鹃帮自己郑重其事的梳妆更衣,竟是比当日去见公主还要用心许多。一面又让紫鹃去找了合适的礼出来给林宏远夫妇。
“姑娘这样郑重其事的,府中其他的人自然就不会看轻了我们家大爷。”雪雁对林宏远能如此对姑娘十分感恩,这时候说话已经不自觉的称呼林宏远为自己家大爷了。
“你果然是从小跟着我的。”黛玉插好了最后一只小米珠的簪子,这才笑着起身说道:“紫鹃,东西可是都预备齐了,要是预备好了,就跟着我去外祖母的院子里吧。”
“已经预备下了,姑娘要不要过目?”紫鹃捧着两个掐银丝的红木匣子道。
黛玉看看两个精致的匣子,虽然不大,可是看起来竟是十分贵重大气,因此道:“我知道你是最心细的,眼光也好,你只说说是什么就好,我就不看了。”
“给林大奶奶准备的是一套金镶祖母绿的头面,林大爷的是一方端砚和几方徽墨。”
“你这礼果然挑的好,堂哥家中原就清寒,如今到了京城那点子俸禄只怕是也经不起开销,可是嫂子少不得是要去外面和人应酬,这祖母绿的头面大约也是能见人的,不至于被人轻看了去。”黛玉点点头笑着说道。
“姑娘赶紧走吧,拖了这会子,只怕是大爷和大奶奶都等不及了,姑娘再不过去,还只当是姑娘不想和他们相认呢。”雪雁这会子可是有些着急了,只是一叠声的催促。
黛玉这才带着紫鹃和雪雁两个出门去了贾母的房中,贾母待客素来都是在自己院中的厅里。黛玉才走到厅门口就听得一边有两个婆子在嚼舌根,不外就是说林家这位老爷竟是如此贫寒一类的话。
雪雁当场就生气了,只是要过去撕了两个婆子的嘴,只是被黛玉拉住了。黛玉小声对雪雁道:“你且绕过去看看是那两个,旁的不要管,等送走了堂哥再做计较。”
雪雁虽然还是有些愤愤不平的,可是到底姑娘如此说就没有不遵从的道理,故而从回廊绕了过去。黛玉这边不露声色的只是带着紫鹃走了进去。
贾母正坐在上面陪着林宏远夫妇说话,因见黛玉进来,笑着说道:“原说是不能见男客的,可是我如今也是这般年纪了,倒是也不怕传出来些什么话,如今就是你来了也总是一家子人,兄妹们一起说说话旁人也没什么可说的,就让他小夫妻两个都来了。”
黛玉听这话,已经是明白,外祖母这是说给在场的人听的,林宏远虽然是自己的族亲可是毕竟远了,若是有心人加以利用,只恐对自己的名声不利,可是如今外祖母这句话出来倒是堵了别人的嘴。
而且若是不让宏远堂哥也进来,这府中怕是也没人会去招待一个才中举的七品官。
黛玉打量了一下,林宏远身边的妇人,容貌算不得上佳,肤色也不是很好,且面上带着几分别扭,想是因为第一次来这样的府中,到底是有些拘谨。而且正如刚才门口两个婆子口中所说一样,这位嫂子身上穿的头上戴着的都有些简朴,虽然说都是新的,可是质地做工到底是比不得这府中的,难怪就要被人这样看轻了。不过这些下人也当真是眼皮子浅的,如今宏远堂哥才中举,自是贫寒,到了来日,官做得大了,比起荣国府只怕是也不遑多让。
“黛玉见过哥哥嫂嫂。”黛玉笑着上前对着二人便施礼。
慌的两个人忙就站起来道:“姑娘不必多礼,真是折杀我们夫妻了。”
“妹妹给哥哥嫂子行礼原就是应该的,如何能说的到是折杀。”黛玉温婉的笑着拉了林宏远夫人的手,笑着道:“如今嫂子来了京城,我们一家子人也能时常在一起说说话,竟是好的。”
林宏远的夫人何氏原是贫家出生,今日进了荣国府,心中已然是有了三分胆怯,有耳听得旁边有人议论自己的衣饰贫寒一类的话,只是恨不得能回去,就只是怕黛玉见了自己反而嫌弃。可是如今瞧着黛玉居然如此对待自己,丝毫没有轻慢的地方,心中只是觉得暖呼呼的,眼眶儿一热,差点儿掉下眼泪来。
“姑娘——”心中激动,何氏只是道一声姑娘便再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