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约定的时间只剩最后五分钟，伍彦回来对他说差不多了，再装下去就有点过分了，林雅那边都快绝望了，江晚晴貌似做的还不错，已经到了卷子的背面，正确率不知道，但应该不会太差。
他嗯了一声，端正表情，拿起卷子开始看。
除了极少数看热闹不怕事大，巴不得自己干翻江本座好见证历史的家伙，应该没人会期待自己能创造奇迹吧，应该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吧，唉，跟天才少女、女神学霸对决就是这一点不好，后援团基本是一边倒的完全压制呀！
遥遥看见陈烨开始行动，林雅内心深处其实已经放弃了，她之前还抱有侥幸，想着或许能来个大逆转，想着是不是有什么厉害手段，甚至幻想陈烨一直深藏不露，要在最关键的时刻震惊所有人，但是她现在知道，她想多了。
经验告诉她，没有人能够在最后五分钟完成一张考卷，更何况，那还是一张难度很高的高二数学奥赛卷。没人能够做到的，哪怕他是比江晚晴更胜一筹的天才！就这样结束了吧，我会保护你的，陈烨，不会让你被人羞辱的！
所有人此时似乎忘记了江晚晴的存在，复杂纷乱的视线都集中在那个若无其事的少年身上，他拿着那张高二考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水笔搁在一旁，草稿纸都没有。
时间滴答滴答的过去，众人看到他终于拿起了笔，然后，他手指灵活地转着笔，水笔一圈一圈地转得飞快，快得让所有人想要破口大骂。
单再安不停地看表，明明胜券在握，危机感却越来越强，他感觉时间攀爬得如此之慢，每一分每一秒，感觉都是在地狱煎熬。于是他忍不住迈开脚步走下主席台，站到了江晚晴旁边，带上老花镜，微微弯腰审视她的答题。很快他重新高兴起来，非常满意江晚晴的表现，完成了五成有多，他频频点头，这回是真正有了胜券在握的实感。
落笔写下最后一个数字，江晚晴发出长长的一声呼吸，这是她能做出来的最后一道题，终于赶在时间结束之前完成。她对自己的超常发挥很得意，横跨两个学年越级挑战，足以自傲，足以碾压某人了吧。
盖上笔帽，松松略显酸痛的肩膀，扭扭发麻的脖子，江晚晴看看时间只剩两分多钟，不打算再检查了，将答卷交给旁边的单再安，扭头看向后排。
那儿，陈烨与伍彦并肩坐着，远远得，表情有些模糊，看不真切。面前没有答题纸，一张考卷在左手微举着，一支笔在右手时不时赚几个圈……她心中的愤怒突然不可遏制地涌出来，这是对她的极度不尊重，若非有这么多人在场，她很可能当即暴走。
最后一分钟在她的愤怒中缓慢消逝，神情肃然的陈烨突然放下卷子，手里的水笔飞快跳跃，一行一行，写得快如闪电。
四周先是响起一片惊呼，紧接着是各种冷笑、轻蔑、不屑的嘈杂声窜起，很快便成了主旋律。
“他在干嘛？就这样写答案吗？他是疯了吧？”
“谁知道，你干嘛不过去看看，看看这家伙究竟在写什么！”
“要去你去，老师都盯着那边，我才不去找骂。”
“这样随心所欲真的好吗？几分钟糊弄出来的答案能对吗？感觉这比刚才他猜硬币还胡闹啊！”
“我觉得有两个可能！第一，他正在写出每道题的答案，而且这些答案是对的；第二——”
“你还是直接说第二种可能吧，他要能写对，我把他的答卷吃了，连水笔一块吃，早看不顺眼了！”
“好吧，我觉得他只是在表达一种态度，他是在抗议，他是在某个人，是在告诉你我，告诉所有人，他陈烨不在乎结果！他可以失败，可以输，但他绝不屈服！这就是他现在在做的事情！他是以另一种方式在抗议！”
这人的分析很快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同意，于是有人开始同情起他来，在微博上留言。
“陈烨仍在战斗，他不会屈服！”
“五分钟做二十道高二奥数题，陈烨用他的行动在严重抗议，我表示支持！”
“虽然他败了，但他，起码跟江本座站到了擂台上，这种勇气让人敬佩。”
满满当当三张纸的答卷由单再安交到了主席台，高三的数学老师围拢成一团进行批改，很快赞叹声便此起彼伏地响起，众人的视线终于回到了天才少女江晚晴身上。
叮铃铃——
手机设置的闹钟响了，林雅慢慢回过神来，茫然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看见其它老师聚在一起说着什么，似乎江晚晴的卷子批改完了，成绩出乎所有人意料，应该是相当好的。
她看见陈烨坐着一动不动，仿佛僧人入定，身前桌上一卷、一笔而已，不知最后做了题没有。
她心中叹息，终于结束了，不可能再有奇迹出现，林雅，你要记住，这一次输了不代表你的错，不代表对方的正确！虽然班上没人能代表学校参加戴奖，但作为一个老师，你维护了学生的尊严和荣誉，是比任何东西都重要的！
给自己打气的同时，林雅还是忍不住会想，如果自己经验再丰富一些，掌握的知识更多一些，就能帮助到他们，让他们真正有实力与所有学霸一较高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下面，茫然，不知所措……
林雅的表情全部落在单再安眼里，他不易察觉地露出一丝冷笑，想着“自暴自弃了吧，哼，让你跟我对着干”，又听见老师圈子发出赞叹声，他连谦虚都不懒得伪装，红光满面、得意洋洋，两颗金牙在灯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一个刚刚上高中的学生，不仅能够在短时间内做出大半高三奥数题，准确率更是高的惊人，这已经不是一句天才能够表达心中惊叹的了，这成绩的背后，不知有多少汗水、心酸和泪水，可以想象得到，她付出了多少快乐和闲暇才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才能让所有人发自内心的由衷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