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儿的眼睛顿时一亮,高兴的眼眶都红了:“真的吗?师父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如果吃的下,今日多吃些好吗?”
毅儿的话带着深深的恳求,
女子点头:“好,今日我觉得胃口不错,我自己来,你先去忙吧,厨房是不是还做着菜呢。”
毅儿高兴的几乎无法言喻:“那……那我先去厨房了,师父一定要多喝点啊……”
“嗯……”
毅儿刚离开,女子便一脸痛苦色,放下碗,趴在池边捂着胸口将刚才吞下的一点食物全部呕了出来,吐着吐着,已经变成了血,红色的液体在清水中慢慢晕然开。
她慌忙掏出帕子擦掉唇角的血渍,然后将沾血的手绢塞到袖子里。
轩辕娆见她十分虚弱,走过去将她扶起来:“你……他不知道吗?”
她口中的‘他’,是指那个叫做毅儿的少年。
轩辕娆没有走她一直在观察这个女人,她觉得要从这一层出去,关键只怕在这个女人身上。
女人发出微弱的声音:“谢谢,他知道我身体不好……只是不知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他还是只是个孩子,承受不了太重的打击。”
“可是……你这样一直隐瞒,等到最后他知道的时候,岂不是打击更大?”
“我……会找个合适的时间告诉他的。”她抬起头问:“你是鬼差吗?是来勾我的魂魄的吗?”
毅儿愣了一会,扑哧笑出声来。。。。。
“不是……你也说了我是人,怎么可能会勾人魂魄,你摸摸我是有体温的。”
轩辕娆伸出手,那女子犹豫片刻摸了一下。。
触手的温度微微有些凉意,但绝不是那种冰冷,女子惊讶地问:“那为什么。只有我能看得见你,毅儿却不能。”
轩辕娆耸耸肩:“不知道,这个问题我也想弄明白,可能是……我们俩有缘呢。”
女子苦笑:“可能……真是缘分吧!”
她不再说话,端起已经半冷的粥像是在喝毒药一样,一勺一勺往空中灌。
每喝下去一口,鼻子里,口腔里都会呛的流出血来…………
可是她却连着血一齐将粥全部吞咽下去,轩辕娆实在看不下去,按住她的手。
“不能吃就别吃了……”
女子用手擦掉鼻子流出来的血。笑道:“我已经不知道还能再吃几次毅儿做的东西,趁还活着,能多吃一些。就吃一些……”
“可你……这样会把自己弄的更糟……别吃了。”轩辕娆端起粥一股脑全部倒进了池子里。
突然轩辕娆听见不远处有异样的动静,她立刻看过去,只见那个叫毅儿的少年躲在墙角的阴暗处,死死咬着胳膊,眼睛里浸满泪水。。
轩辕娆吐出胸口积压的气体。深深的感到一种无奈
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生,这是一种无奈,没有能预知死亡的到来这也是一种无奈,没有人能杜绝疾病,这依旧是一种无奈。
人生在世所要面对的便是各种各样没有丝毫选择的无奈……
轩辕娆坐在女子身边,“你得的是什么病?”
女子苦笑。唇角又溢出鲜血她抬起袖子擦掉:“胎带的顽疾,治不好,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在跟阎王爷抢寿命了……”
“能扶我进去吗?我想去换身衣服。”她带着几分恳求道。
轩辕娆点头:“好……”
她看一眼依旧躲在墙角偷偷哭泣的少年,站起来将女子扶起慢慢让她大半身的重量全靠在自己身上,扶着她往屋内走。
短短的十几步距离,女子走的异常艰难,简直是要用尽最后一点气力一样。
终于来到屋内。轩辕娆扶着她躺下,她休息一会。终于有一丁点气力,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娆儿。”
“我名换芸娘。”她费力脱下染血的衣衫,换上一件新袍子,然后将那件衣服丢人火盆里烧起来。
火光映红她苍白的脸,看起来分外诡异。
轩辕娆清晰的看见死亡的黑气正沿着她的身躯一点点心脏侵蚀,很快就要将心脏完全包围了。
怪不得她能看见自己,一个已经一脚踏进坟墓,脚踩阴阳两界的人,眼睛能看到的东西自然和别人不一样。
轩辕娆转头看看屋内摆设,房门窗户都被观的严严实实,有缝隙的地方还特意用纸糊住,生怕瓦面的风会钻进来。
炎炎盛夏外面热的要死,她屋内密不透风也就罢了,还生着火炉,火盆,烧着碳,进来没多久轩辕娆便感觉身上出了一层汗。
可她见芸娘却依旧冷的嘴唇泛紫色,面色微微发青……
轩辕娆有点可怜她,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多岁,正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好的年华,可她却整日如病魔为伍,对她来说活着才是一种折磨吧。
轩辕娆拎起火炉上一直烧着的铜壶倒了一杯热水,递给芸娘:“喝点吧!”
芸娘接过来,低头小口小口喝着:“谢谢……”
轩辕娆看一眼自己的指尖,刚才碰到她手指那一刻轩辕娆真以为自己摸到了冰窖里的尸体,简直她凉了,冷的透骨。
轩辕娆走到门外看一眼外面,少年毅儿已经从墙角站起来,她回身问:“芸娘,毅儿是你的徒弟?”
“嗯,他是我十五岁时外出行医捡回来的孩子。”
轩辕娆惊讶:“你是医者?”
芸娘点头:“是啊,正因为是医者,所以我才更了解自己的身体,医者不自医,我能治得好别人,却治不好我自己……”
轩辕娆想说话,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她本来就只会杀人不会安慰人,面对芸娘这种行将就木的病人。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是,轩辕娆想不出她若要出这第三层,该怎么办?
毅儿欢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师父,药熬好了……”
他小心翼翼端着盛满黑褐色药汁的碗,推门进来,刚进来,赶紧将房门关上,生怕外面的风会吹进来……
轩辕娆打量着毅儿,他一脸开心的笑意,好似什么事都不会让他失去笑容。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依旧会笑的从容。
毅儿端着药碗直直从轩辕娆身上穿插过去,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虽然已经知道毅儿看不见轩辕娆,可是看到这一幕芸娘还是十分惊讶。
轩辕娆扯扯唇角。看来她只能碰到芸娘,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人都碰不到。
毅儿坐在床边,“师父喝药,里面我加了很多蜂蜜,一定不会苦的。我这……还准备了蜜饯……”
芸娘看见黑乎乎的药汁顿时觉得喉咙一股腥咸又要涌上来,她极力压制下去,对毅儿道:“放下吧,有点烫,我一会再喝!”
毅儿的眼睛带着祈求:“可是师父你总说,药凉了效果就不好了。师父,喝一口,就一口好不好?”
芸娘被毅儿祈求的眼神看的心下一软。就这他的手喝了一口。
苦涩的药汁进入喉咙,引得她胃部一阵翻滚,可是碍于毅儿在跟前芸娘不得不,强行咽下去。
“你看我喝了……剩下的,等一会我自己喝。你快去休息吧,赶了好几天的路。明日还要出去游湖呢。”
芸娘想要毅儿打发走,如果再喝一口,她恐怕就撑不住了。
毅儿嘟着唇,有些不怎么甘愿:“那好吧,我先回去了,师父一定要记得喝……”
芸娘点点头:“一定会喝光的……”
毅儿走出去,对芸娘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将房门关上。
可是一转身,毅儿的眼泪的便流了出来,像个受伤的小兽,低声呜咽道:“师父,千万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轩辕娆苦笑,这两个人都在努力瞒着对方。
一个怕他自己的情况知道了会伤心,一个怕被她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她情况,而且还努力每天装的很开心,这样活着可真累。
轩辕娆没体会过那样的感情,也不知道如何能全心全意为一个人着想,她想,可能她这辈子都不为一个人付出这样的感情。
只不过,她这样一个局外人看着都觉得心力交瘁,身在居中的两个人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
芸娘撑起身体,将碗里的黑乎乎的药水,全部倒进紧挨着床头的一个盆栽里,轻声道:“他不知道,这些药对我来说其实已经早就没用了……”
芸娘躺在厚厚的棉被里,那消瘦的正剩下一把骨头的身体几乎承载不了,那么重的棉被。
她有气无力地道:“可他却将熬药当做每天最重要的事来做,就连赶路的时候下着雨都不肯耽搁,我一日三餐喝都是药,可是越喝着体内……越糟糕……有时候……我就想,干脆就这么……睡过去多好……”
芸娘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完全消失,轩辕娆吓得赶紧探一下她的呼吸,还好……虽然很微弱,但是……终究还算活着。
看她现在的情况,已经日薄西山,能熬过一个月就的奇迹了。
轩辕娆走出芸娘的房间,她不打算离开,在没过这关之前,就跟着芸娘了……
她在院子里游荡一圈之后找到了毅儿的房间,他蜷缩在门后身体一直在发抖,看样子应该是在偷偷哭。
轩辕娆正准备走过去,忽然房间里闯进来一个黑影。
从头到脚都裹着一层黑布,脸上也用黑色的布罩住,只在眼睛处挖了两个洞,夜色中那双褐色的眸子闪着阴毒的光。
毅儿听到动静后立刻跳起来来,挥拳朝黑衣人攻击:“你是谁?”
毅儿看样子是学过功夫的,但是……学的不精,再加上年纪小很快就被黑衣人擒拿住。
他掐着毅儿的脖子吻:“小子,想救你师父吗?那就把《毒髓经》交出来,我可以帮你找到一种起死回生的药!”
黑衣人的声音很难听,沉闷,带着嗡嗡声,应该是经过特殊变音后的发出的声音。
毅儿脸色通红,眼睛死死盯着黑衣人:“我师父没有《毒髓经》……”
黑衣人的手骤然抓紧,声音变得有些癫狂:“哼,没有,谁不知道毒王黑风手将毕生真传全都传给了芸娘这个小徒弟,《毒髓经》是那老东西的镇山之宝,他不给芸娘还能给谁?”
毅儿眼珠微微外凸,张着口艰难的呼吸,脸色已经开始发紫,可他却没有半点惧意:“我……我师父若有《毒髓经》,她何至于……自己的身体还……会,会到那种地步?”
可能是毅儿的话起到了作用,黑衣人突然松开他的脖子,将他丢到地上。
“好,我就相信你一次……不过,念在我还有一两分善意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可以救你师父的办法……”
毅儿捂着脖子抬起头,他知道芸娘的身体随时都可能撒手西去,如今但凡有一丁点办法他都会去试试。
黑衣人慢慢俯下身,阴鸷的眼睛里闪着的狠毒的两簇火光。
“听说过人血馒头吧,听说只要吃了人沾有刑场上被砍头之人的血浸泡的血馒头,就会……百病痊愈……”
毅儿一把将黑衣人推开,情绪激动的吼道:“你胡说……不可能,我见过有人吃,但是……没有人好,没有人好……”
黑衣人的顺着毅儿的手后退,身体飘出窗户,可他的声音却如恶鬼一样从外面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