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葙婧指着旁边一身豆青色上面绣浅色牡丹花金银丝镶交衽领边的女子道:“这是黄府七公子的妻子,太中大夫吴大人的二女儿。与方家大表姐是妯娌呢。”
黄葙婧自然要叫几家的关系更加亲密,方芯与同是庶出的黄浩庆的妻子当然是妯娌,方晴不是不知道。
“七公子?”方晴问道,她对黄家的几公子几公子一点都不了解,且不想在黄葙婧所谓的“妯娌”上继续下去。
黄葙婧一笑,道:“我娘家人口是多了些,七公子黄浩庆与我同为五姨娘所生。”
原来吴氏是她的亲嫂嫂!凌泽玫了然。
吴氏对凌泽玫福身请安,“明珠郡主安好。”声音倒是干脆利落不想是个扭捏的。
黄葙婧又指着身后一身水红色衣袍的女子说道:“这是我娘家的六姑娘黄葙潇,尚未出阁。她虽比郡主大上六七个月,但她比四哥小,以后郡主进了黄府她依然得叫你一声嫂嫂。”
这句话信息量大啊,方晴打量着黄葙潇,长得不及黄葙婧好看,她似乎很不喜欢黄葙婧这样将她介绍给大家,一张脸表情平淡甚至有些薄怒。看样子黄葙婧与她的关系定是不好,否则怎么会这样委婉地告诉大家,黄葙潇比郡主还要小半岁且过了及笈之礼却没有婆家,对于女子来说这可是耻辱。
凌泽玫虽然性子洒脱但也是个机灵的,黄葙婧什么意思她登时明了,只是她可没有兴趣去了解黄家内斗情况,她对黄葙婧淡淡说道:“黄家人口众多,我又是个笨的,一时半伙了解不过来,空了再说。今日我们都开心的玩着吧。”
黄葙婧并不在意凌泽玫的冷淡。她笑着点点头,说:“将来郡主有机会了解。”
末了,黄葙婧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方晴道:“前几日三郎与人出去游船,偶然得到一只锅一般大的乌龟,他说你定是喜欢这稀罕之物,今日他在前院繁忙来不及说与你听,一会儿我派丫鬟带你去瞧那罕见之物。”
许馨招呼完别人走了过来问道:“说什么呢,这般开心?”她嫁进王家已经三年,婆母顾氏一直信任她将府上事务分她一般。她俨然成了王府内院半个当家的,虽然没有儿子傍身,但得了一个儿子的喻洁并不是她的威胁。喻洁天生善良单纯不喜争斗且是个读书少的,故而她对喻洁也算敦厚关照。只是,这位三少奶奶可不一样,自幼生长在那样勾心斗角的家族,虽是个庶女却得黄丞相的喜爱。可见不是个善茬,再加上刚进门就将老三迷得不知东南西北,老三为了她连母亲都干得罪,所以,许馨对她不甚喜欢。
凌泽玫问道:“说你家府上罕见的乌龟呢,现在就派人领我们去吧。”
许馨浅笑。眼里却是鄙夷,这个三媳妇就知道博人眼球从而与人套近乎。
“我叫秋荣带你们过去。”许馨笑道。
随即秋荣便带着方晴与凌泽玫去了后园的小池塘。
今日王府高朋满座,几处风景好的亭子都被人占了在那玩乐。下人丫鬟们亦是来去匆匆。送水送小吃水果生怕将客人怠慢。
看完乌龟,凌泽玫对秋荣说道:“你先下去吧,我与方小姐在亭子里坐一坐。”
秋荣乖巧地离开。
竹声说道:“小姐,你跟郡主且在这坐着,我去端着茶水过来。”
凌泽玫一笑。说道:“你家竹声是个妙人啊,就知道我们是为了躲开那些喧嚣才来到这的。”
方晴得意地说道:“那当然。所以我随身携带着她。”
竹声离开后凌泽玫对方晴道:“我最不喜欢那样的场合。每个人要多假有多假,一个个个嘴里没一句实话。那黄家的几个女的一看就叫我不太舒服,还是远离些的好。”
方晴离开后,黄葙婧对许馨说自己不太舒服牵着自家嫂子的手也离开了,而她的两个丫鬟硬是架着黄葙潇离开。
在通往自家院子的时候黄葙潇突然捧腹,表情狰狞地说道:“三姐,我突然肚子痛,想必是刚刚的牛乳吃多了,妹妹我自小吃了牛乳就不舒服。我现在得去方便一下。”
黄葙婧不满地瞪她一眼,然后警告道:“我知道六妹妹恨嫁,但婚姻嫁娶还是父母做主的好,现在整个王府外间都是男子,你可不要打歪主意想个独自寻觅个好相公。丢了你的脸没事大不了一辈子嫁不出去,丢了我的脸,我可叫你好看!春林,你好生看着六姑娘。”
言罢,黄葙婧身后一个看上去健壮的女子便走到黄葙潇身边押着她去茅房。
吴氏牵着黄葙婧的手带着歉意地说道:“妹妹,嫂子给你带来麻烦了。”
黄葙婧叹了一口气道:“哪里的话,分明是夫人不想叫大家好过,我都嫁出来了她竟以姨娘和哥哥弟弟来拿捏我。要不是她我哥哥怎么会失聪从而失去为官的机会!好在弟弟是个争气的,小小年纪便饱读诗书,嫂子你们一定要好好照看他,将来他腾达了你和哥哥的好日子就来了。”
吴氏说:“姨娘叫我来王府就是为了和郡主套近关系,没想到临行前夫人应是将六妹妹塞给我,美其名曰给六妹妹一个寻得良婿的机会。真是可笑,黄葙潇的婚事可不是她成天的打压,她叫我带黄葙潇过来就是为了给你我丢脸的。”
黄葙婧说:“和郡主套近乎可以慢慢来,郡主性子奔放热情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以后你们那真心定会换来她的诚意,玩玩不可学姨娘那套上不了台面的小心思,天家的人不好糊弄。”
正在她二人于回廊说话间春林匆匆跑来,“不好了不好了!”春林跪在地上呼喊道:“六姑娘她从茅房里溜走了。”
吴氏脸色大变咬牙道:“果真随了四姨娘那个下贱的货了!”
黄葙婧面色平静地说道:“不要惊慌,赶快找人,不要惊动了他人!”
竹声一边给方晴倒牛乳一边说:“这是大奶奶亲自调制的牛乳,她说还是小姐教她的,还叫你们品尝后看看她的手艺有没有增进。”
凌泽玫笑道:“这个许馨倒是个有趣的,她与皇后的性子却是不像的,否则够压抑人。”
方晴喝了一口红茶兑牛乳,浓郁香甜的味道令她味蕾绽放,看样子是用了心的,比她的手艺还要好。
正在她打算夸奖一番时,不远处一道有些沙哑的女声响起,“郡主,我带了个人来见你,她有事相求。”
方晴扭头一看,说话的竟是黄葙潇,难怪她不好说婆家,声音竟是如此不悦耳!对于她的声音她更好奇她身旁的女子。
一个年纪大概十四五岁长相婉秀的女子。
“她是?”凌泽玫疑惑地问道,满眼的打量与揣测。
黄葙潇说道:“她是一个苦命人!”
方晴不喜谁在她面前故弄玄虚,她沉下脸不悦地说道:“有话直说,莫要与我们绕弯子。”
那女子听到方晴不善的言语立即跪地,她悲戚地看着方晴与凌泽玫,只是啜泣并不说话。
黄葙潇说道:“她已经起不成声,还是叫我来说吧。她现在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可是,孩子的父亲以及孩子的祖母却不愿意给这个可怜的女子一个名分。你们说她可怜么?”
凌泽玫点点头,女人没有名分却有了孩子是件令世人所不齿的事情。
黄葙潇又道:“孩子的祖母过于强悍,觉得女子身份卑下连个妾的名分都不愿意给。且孩子父亲已经有婚约的女子身份高贵,不知道她会不会容下这可怜的女子和无辜的孩子。”
凌泽玫却是思考起来这个可怜的女子该如何自处。方晴蓦地明白过来,她冷眼瞪向黄葙潇,声音干净却不带一丝温度,甚至有些要挟的味道,“黄六姑娘,我是你的话最好不要再开口说一句话,立即带上这个女人离开。你可知道,有句话叫自作孽不可活?”
黄葙潇一个激灵,没想到方晴竟是如此聪慧,她怔怔地看着方晴,地上的女子哭得却更大声了。
凌泽玫问道:“你怎么见死不救,不像你的作风啊。”
方晴叹气,这个凌泽玫时而聪明时而……不是一个“笨”字就能解释的。
竹声知道自家小姐说的任何话都有它存在的意思,她立即底黄葙潇说道:“黄六姑娘,你再不走我就去叫王家夫人过来了。”
黄葙潇今日来就是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的,她看来不及故弄玄虚就大声对凌泽玫说道:“郡主,这女子可是怀了我四哥黄浩通他的孩子。”
凌泽玫手一抖,将承载牛乳的杯子打翻,搀兑了红茶的牛乳洒在她洁白的贡绸袍子上,浓郁的牛乳一滴滴地从衣襟上往下滑落,登时这件名贵的衣袍便花了,那丑陋的污渍深深地留下不可去除的印记。竹声赶忙从怀里抽出帕子为郡主擦拭,却是越擦越脏。
凌泽玫轻轻推开竹声几步走到黄葙潇身边,她强压制着情绪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黄葙潇略带兴奋地仰起头看着凌泽玫,然后痛快地说道:“这种事假的了么?你可以找来我四哥亲自问上一问。几个月后文雅的肚子可瞒不了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