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晴醒来时已经正午,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外间是谁在值守?给我端杯水来。”
似乎还没有睡醒,方晴说完话又闭上眼。
“喝水。”筱笛的声音突然响起,方晴一下睁开了眼。现在已经进入五月,筱笛四个月的身子并没怎么显怀,一身粉橘色撒玉兰花的衣袍显得她气色极佳。
方晴一咕噜做起来接过水杯咕咕喝了起来,喝完水猛地吐出一口气说道:“我的好筱笛,你都这样了不好好休息在我这瞎晃什么。”
筱笛今年不过十六岁,在这个朝代虽说女子十三岁都能生育子女,但方晴总觉得十六岁还太小,并且是在这个什么都很落后的古代,生产时犹如在鬼门关溜了一圈。她比别人更加关心身边这些“低龄”孕妇。
只是两个多不见,筱笛似乎变成另一个人,变得成熟稳重起来,刚张开的娟秀的小脸的表情不似原来那样强烈耀眼,平淡恬静的表情里时刻带着慈爱友善的微笑。
筱笛一边给方晴拿出今天穿的衣袍一边说:“知道你忙完大事回府了,我就赶忙从母亲的屋里过来。没有我伺候的日子也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方晴赶忙跳下床,她不愿意看见此时的筱笛还为自己的生活起居而忙碌。很快穿上衣袍,方晴传竹声给她端来洗脸水。
“你现在虽已过危险期但是也不能操劳,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一会儿就告知母亲,叫她从库里每月给你支一些补品,你不吃没事,你肚子里的宝宝可是需要呢。”方晴简单的用了点糕点,马上就晌午了,到时候肯定要去正厅整个方家要聚餐。
竹声和梅语、菊笑将最近方府已经相关几家亲戚的情况报告给方晴,不一会儿兰歌带着小橘子从外面采花回来,整个紫英院笑语声连成一片。自从方晴走后紫英院都失去了活力,现在又恢复了正常。
筱笛只是静静地听着,一只手抚在并不突兀的肚子上,偶尔笑出声。小橘子是个灵透的,将一束有清新香味的花摆放在筱笛身边,说道:“陈夫人这个花香你闻了会舒服些。”
筱笛伸长脖子嗅了嗅花儿,抬头对年幼的小橘子说:“叫我筱笛姐吧,大家都是大爷的人,不用那么生分。”
小橘子欢喜地点头,随即叫道:“筱笛姐。”
兰歌对方晴说:“小橘子说您给我们起得名字风雅大气,她想叫您赐个名。”
方晴想想对小橘子说:“梅兰竹菊乃花中四君子,以后你就叫百合,寓意是祝愿你以及你所在意的人,都能与自己的另一半百年好合。首先就祝愿你的筱笛姐和陈善百年好合一下。”
大家随声附和,“好名字。筱笛姐,先祝福你了。”
方晴在紫英院和丫鬟们热闹的没一会儿就被关嬷嬷接去了正院,王氏备好一桌酒菜就等方晴和方贺出现。
方晴出现在大厅时王氏正和方贺说着话。
“大哥,你辛苦了。”方贺见方晴进来了,赶紧起身迎了上来,拍拍方晴的胳膊说道。
方贺一身简单的玄色银白滚边的长衫剪裁的十分得体,略显成熟的衣衫衬得方贺更加稳重和贵气。只是一年没见,方贺的变化就很大,个子长高了不说,身材更加挺拔,不像原来那般单薄,言谈举止沉稳大方的不像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原先在王氏面前方贺也会撒撒娇,现在却小个小大人一样严谨而有礼。看样子,方贺跟随晟锦去漠北的这一年的确学到不少东西。
“一年没见,小贺长高不少,人也壮实了,靖亲王教会你不少东西吧。”方晴的身高在同龄女子里算是高挑的,又比方贺长了两岁,自然是比方贺高的。
方贺一听到靖亲王三个字两眼放光,他说道:“靖亲王是我见过的除了哥哥你之外最聪明优秀的男子。他能严厉地要求我调教我,自然我学会很多。”
方晴当初就担心单纯的方贺跟随靖亲王后会迷失自我,对晟锦个人进行狂热崇拜,现在这个警钟就给她敲响了。她只是听方贺说话并不插言。
方贺又和他们讲了一些漠北的趣事,方致远就从外面回来了,王氏立即迎了上去说道:“老爷你回来了。我跟晴儿贺儿等你回来开饭。”
方致远面色疲惫,他昨晚并没休息好,朝政发生这样大的动荡想必没有一个朝廷大员能睡的好。
“皇上还没有找到。”方致远坐下后说道。
方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并不接话。方晴不知道方致远是在自言自语还是给他二人说话,她也不好接话。
王氏眉头一皱说道:“老爷,孩子们才回来,这是咱们的团圆饭,那些烦心事就暂时不要说了。”
方致远苦笑一声说道:“皇恩浩荡,我方致远本是势单力薄的远支,在阳城毫无依靠,行事得万般小心。所幸皇上看重,封我为二等侯,我才在帝都能立足。现在皇上下落不明叫我如何睡得着吃得下。”
真是被《夔子论》害惨了。方晴暗自腹诽。
方贺给方致远添了一杯酒说道:“父亲莫要伤心。只要大丰在,皇上就在。您是给大丰的江山社稷百姓大众效劳,而不是给某个人忙碌。假使天元帝不在了,那还会有他的血脉继续将大丰运转下去,所以,我们辅佐新帝管理大丰就是对天元帝的感恩。人,都是向前看的,这样才能越走越远,越站越高。”
方晴怎料到方贺说出这般通透却又迷人心智的话,这一年他被晟锦迷惑地不浅啊。难道男人的想法和她这个女人的想法不一样?他们都很热血、很容易崇拜能力强大的人?
方致远度方贺这番话先是一怔,然后沉默不言地盯着方贺看了半晌。王氏见气氛不对赶紧说道:“老爷,咱们吃饭,朝政的事就不要再饭桌上谈了。食不言寝不语。”
方晴赶紧给方致远盛了一碗热汤说:“爹,我们都是要长大的,都会有自己的思想,只要我们是忠君为国的您就不要担心了。并且我觉得靖亲王将来登上大宝,那是必然趋势。我们应该抓住机会,叫王爷知道方家是可用的,加之弟弟又是靖亲王的近臣,咱们方家以后前途无量啊。”
方致远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文人的迂腐令他一时片刻放不开思绪,他冷哼一声道:“你们母子三人吃吧,我回去休息了。”
方致远不顾王氏的请求说走就走了,方贺起身安慰王氏几句,然后就和方晴聊起漠北的逸闻趣事,不一会儿王氏也听得兴致勃勃似乎忘记刚才的不快。
方晴觉得将来方府交给方贺手上是件不用她多操心的事,方贺年纪虽小便有雄心壮志,且所处的环境也是极利于他成长壮大的,只差将来找一位贤良淑德能持家有道的妻子,那么他的一生就可以顺风顺水地过下去,她也就放心了。对于自己的将来,她保持中性态度,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凭自己的本事还不能过得风生水起?
“大哥,听说陈善都成家快当父亲了,你也帮我给陈良找个媳妇吧。”方贺笑嘻嘻地说,那神情就像小时候拉她一起练武时既讨好又无赖的样子。
方晴笑道:“那也得陈良愿意啊。假使他愿意,我可以帮他留意一下。”
王氏看着眼前的儿女,心里泛起酸楚女儿已经十三四岁了,都开始帮下人做媒可自己却连真正的身份都不能公开,更不要说她的良媒。王氏想到这心里一横,心说:“管他什么福将,只要晴儿满了十四岁我就想办法给她公布身份。自家女儿的样貌和才华在整个大丰都数一数二,还怕找不到个良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