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只是听老夫人稍微提过方家另一支,在通州当从四品地方官的方致景一家。方致景的父亲和方致远的父亲是一个父亲,也就是他们俩是一个祖父,结果老大欺负老二,老二被迫离开家族自己创业。老二是个有骨气和本领的,熬到了正四品官。只是早年吃苦太多以至于年纪轻轻就去世了。好在老夫人吴氏是个极其坚韧和有眼光的,方致远在老夫人的严厉调教下也是个出色的,很快重振方家几辈前的雄风。只是,通州另外一个方家就不行了,方致景一直靠着祖业,好不容易做了个从四品地方官,但家底子早没几个了,为了荣华富贵就把年仅十五的女儿送上选秀的道路。
明天方致景的母亲、正妻、小儿子还有参加选修的孙女就到了,老夫人把大家找到一起开了个家庭会议,商量他们的住处以及接下来的生活起居问题。
按说老夫人是极其讨厌方致景一家的,尤其是方致景的母亲余氏。那是个势力的刻薄的没有见识的老太太,这是方晴从老夫人简短的几句讲述里刻画出的余氏形象。但老夫人却吩咐王氏,将原来林姨娘那个偌大的装饰华丽到俗气的枫林院打扫出来给他们一家住。
王氏稍微有点惊诧,以前刚嫁进方家时,那会儿这两家差距不是太大,唯一失利的就是她这个二房的正妻没有生育。余氏经常带着自己的庶长孙前来炫耀,言语粗俗不堪行为野蛮失利,老夫人吴氏是个忍得住的,几乎就当余氏是个透明的,再难听的话也是忍忍就过去了。可王氏深知老夫人的脾性,坚强而骄傲却有知道隐忍。当年自家并没有比大房多出什么优势,老爷又刚回通州做官,当然不敢惹那时还有些势力的大房。可如今大房败落了,自家又崛起了,何必把那些粗俗不堪的人当上宾呢?一时又想起余氏曾经挖苦她的嘴脸,王氏心里一下就来气了。
“母亲,他们……”老夫人抬起一只手制止住王氏的话,老夫人是聪明的,知道王氏要说什么。
“他们败落了,我们更应该将自己的姿态抬高,给他们最周到的招待,叫外人尤其是通州的本家知道,我们这一支就是天生的大度,以德报怨是我们的秉性。所以天佑善人,我们家族发达了,将来会更加腾达。这样家族地位才能永久地保持在最高位。”老夫人的这话不仅是说给王氏听得,她要在场的每一个方家人都得记住。
会议结束后,王氏就吩咐辛姨娘带上下人去打扫枫林院。王氏看见辛姨娘远去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关嬷嬷边给王氏揉肩边说:“夫人,高明啊。知道时时刻刻给辛姨娘敲警钟啊。叫她去枫林院,无非是叫她见识一下,曾经因有两个女儿傍身的林姨娘过得是多么奢华,但是她不知进退得罪了你,现在林姨娘以及那两个姑娘的下场是多凄惨悲凉。好让辛姨娘引以为戒,对您最好一心一意。夫人真是高明啊。”
王氏闭目养神并没有回话,最近她有点操劳,老爷已经连续七八天都在辛氏那里,王氏心里当然不舒服。暗想道,自己辛辛苦苦操持整个府邸,老爷却去宠信其他女人。不给辛姨娘一点颜色,她恐怕都忘了自己这个当家主母是个厉害的了。
第二日,早饭刚过,外院就传来消息大房的人已经进了城里马上就到了。老夫人在王氏的掺扶下带领众人亲自去大门口迎接。
站在门口不多时就看见五辆马车缓缓行驶过来。片刻,马车一次停下,先下车的是一个丫鬟,她把方致景的正妻姚氏先扶了下来,还没看清楚姚氏的脸,姚氏就赶紧转身去扶他们家的老夫人。
王氏首先走上前,对姚氏行个同辈的礼说道:“嫂子辛苦你了。”然后对着马车里的余氏说道:“侄媳妇恭迎婶娘。”
马车里的余氏依旧紧闭着眼睛并不搭腔,王氏看向姚氏,询问道:“嫂子,婶娘是不舒服么?”
姚氏尴尬地一笑并不敢说话。
这时老夫人吴氏在辛姨娘的掺扶下走到马车旁浅笑道:“老嫂子,你是等我抱你下来吗?”
余氏这才缓缓的睁开眼,慢悠悠地说:“我还以为你生病下不床了,所以就把迎接我的事交给这些不懂规矩的下人。都不懂得去城门口迎接的么?”
王氏心里一阵火大,好个冥顽不灵的老太婆,竟然说自己是下人,还嫌方府的迎接不够热烈,也不看看她自己配不配!但良好的修养使她不能发火,她赔笑道:“婶娘莫要生气,是侄媳妇考虑不周。”
吴氏脸色不变,亲自抬起一只手说:“就叫我扶你下来吧。”
余氏突然笑了,却比哭还难看,她说:“就你那老骨头先把自己顾好吧。”然后由她的儿媳妇把她搀扶下来。
随后他们家来的人都依次下来了。在王氏的招呼下进了内院。方晴和方贺在内院门口迎接他们。
“婶祖母好。”方晴和方贺见他们来了走上前行礼。
余氏挑剔地打量着二人说道:“你们就是致远仅有的两个儿子?男子汉长得女里女气的将来可有什么大的出息。”
方晴心里虽然不爽但还得做个白痴样继续向他们微笑示好。方贺却没那么好说话,快十岁的他现在已经伶牙俐齿了,“婶祖母此言差矣,当今朝大臣可没有哪个不是相貌堂堂的。难不成长得油头大脑五短三粗就是人才了,我看是怪才吧。奇怪的蠢材。”
“你!”余氏不满的呵斥方贺,然后又轻蔑地对吴氏说:“这就是弟媳妇调教出来的好孙子。”
方贺可是吴氏的心头宝,谁都惹不得,她对俗气苛刻的余氏本就讨厌,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说:“过奖了。”
突然一个胖墩从后面跑到人群前头,对余氏撒娇道:“祖母,我饿的慌,赶紧进屋吃口饭吧。和些下人置什么气啊。”
词语一出,方晴顿时觉得自己真是有幸啊,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奇葩了啊,还不仅是一个。
然后一个一身粉红衣袍蒙面的女子缓缓走上前给众人行礼,又对余氏说道:“祖母,我们还是进屋再续旧吧。”
余氏看到自己的孙女一眼,立马舒了一口气,径直带着孙子就往大厅走。
进屋坐下,丫鬟们便有条不紊地将早膳依次传了上来,那个肉蛋一屁股坐在上位就开始吃起来,方晴一家都觉得诧异,难道这就是大房家里的礼教?
大房家里的人似乎都习以为常,并不介意自己家的宝贝那样。
待菜都上齐,吴氏请大房的人依次落座。方晴他们虽然都吃过了,但是陪坐是必要的礼仪。
方晴不留神色地打量着大房的各人。大老夫人余氏,一直皱着眉头板着一张沧桑的脸,大概是她太瘦了,整张脸尖嘴猴腮全是皱纹。她的儿媳妇姚氏似乎很害怕她,坐在她的边上都不敢自顾自地吃饭,还得把她伺候舒服,一副小心谨慎胆怯的样子。本来长相就不大气,此刻就更像个小门小户的姨娘。
再看看此时正坐在本是是吴氏坐的位子上的肉蛋,似乎没有吃过这么丰盛可口的饭菜,饿死鬼投胎般往嘴里塞东西。一张脸又圆又大,五官中的四官都不见了,只看见一张快速张合的大嘴。
还有那位蒙面的堂姐,此刻已经将面巾取了下来。方晴原本以为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现在一看不觉失望,只是漂亮而已,气质方面并无特点,这样的女子在帝都可是一抓一大把啊。
再看看他们的穿着打扮,身上衣物最好的怕是参加选秀的堂姐了,蜀州出名的月华绸做的新袍子,月华绸在帝都十两一尺,可是一般真正的上流都看不上它,嫌它的色泽太过艳丽反而俗气。大老夫人余氏一身深紫色的锦缎夹衣,配上一条墨绿的缎子裙子,一看就是几十两可以置办下来的衣物。最夸张的就是姚氏的打扮,那衣袍的面料还没有关嬷嬷的好,头上仅有的两三个头饰也都是十几年前时兴的。可见,方家大房真的衰落了。最可笑的就是那个小胖子,一身湖蓝色很不得体的袍子,把他衬得更像个圆球。
真是,同族不同命啊。
“你这两个哥儿叫什么名?”余氏吃饱喝足了,问王氏。
王氏笑道:“大的叫方晴,小的叫方贺。”
余氏边剔牙边说:“倒是个好名字,打赏。”然后她身边的老嬷嬷就拿出两个陈旧的长命锁分别给了二人,见二人接下来又说:“希望你们将来是个出息的,不要辜负这么好的名字。”
方晴接过长命锁,心想,就送给陈善吧,前些日子他在二院养了只狗,正好合适。
肉球站起来对对方晴方贺神气地说道:“我是你们大哥,叫方宏。你们以后都得听我的。”
方贺不屑地嗤笑,并不答话。场面有点尴尬。那位堂姐开口了,“我是你们堂姐,叫方?。我弟弟自小心直口快,说话没有恶意,希望两位不要介意。大家都是一家人,就多多包涵一下吧。”
方晴说:“怎么会呢。大家都是兄弟。”心里感慨,终于大房还是有个比较正常的人。
二老夫人吴氏将准备好的东西,一个红玉镶金项圈给了方宏,一支翡翠玉钗给了方?。只见他们都欢喜地接住了,方宏立马就将那个项圈戴在了脖子上。方?腼腆的一笑说:“婶祖母送的必定是好的,选秀那日我就戴上它去。”
余氏自然知道吴氏送给自家孙子的都是好东西,她并不因自己给的东西太差而尴尬,反而对方?说道:“你个眼皮子浅的,要戴的话还是我送给你的那支粉蝶钗最好看。”
方?颔首对余氏恭敬地说道:“孙女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现在的几章就比较内宅了。尤其体现方家大房的极品。不要小看方?,后面会些些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