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日学成,抑或是想要前功尽弃,拜谢了观中长老和几位师傅,便可以下山了——是回家还是另寻出路,都由自己选择。方子配这一批皆是入室弟子,所以他们下山都必须经由几位师傅的批准才可。
入室弟子吃住都同师傅一起,修炼也是一样。普通弟子则不同,等着每天固定的时辰听不同的师傅或师祖授课学习即可,其他事宜便和同门集体活动。
清玄对这些徒孙——不论室内、普通,怎生都严苛不起来,平素授课时有弟子嬉闹,清玄不轻不重的说两句也就完事了,所以他对于门下弟子来说毫无威信,可以随意打趣儿。
无为、明空等人较之清玄,显得有距离感,用不怒自威一词来形容最为贴切。奈何无为、明空以为清玄与弟子们相处起来比他们容易得多,气氛也更加融洽,便懒得再板着一张脸训斥那帮毛头小儿。
是故——管束百余名徒孙的重任就交到了清玄头上,无为与明空对他也很是放心,鲜少过问。可清玄根本管束不住那帮孩儿,同时也不敢告知无为、明空等人他的难处在于——那帮小毛孩儿根本不怕他。
因此,清玄硬着头皮一边将徒孙们调皮捣蛋之事一律压下,一边又得应付明空等人对徒孙的关切,完全属于应接不暇的繁冗,让他一个头两个大,连自己的修为都无暇去提升了。
想到这些,清玄是有苦难言,只能向还未对无龄观关系结构了解透彻的黎落吐吐苦水:
“姑娘有所不知——这些弟子一个比一个疲!稍有资质、略精人事的,此次都被徒弟们带去下山去历练了,徒留一帮不知轻重的愣头青来冒犯姑娘,贫道也很是为难。若不是那些个性子沉稳的徒孙被带走,贫道早早就能安排人选领着姑娘四处转转啦——”
见清玄愁眉不展,黎落很是理解对方的苦闷——毕竟,清玄等人年岁高出这些弟子数倍,两者之间犹如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古板与新鲜,并不能轻易糅合。
“道长,如我这般年岁——对万事万物充满了好奇,他们久在山上不曾出界游玩,此时有个外来者上山,他们来瞧瞧稀奇也是人之常情,谈不上冒犯二字。再者——道长已然尽心尽力,不仅要管教弟子,闲暇之余还得关心小女的情况,足够辛苦了!”
黎落的宽慰对清玄来说很是体己,他的心里也想被一团暖流包围着一般舒适且安然,故而他越打量黎落越欢喜,期待着将黎落早日收进门内,也算给无龄观添了一位谦和练达的弟子,说不准日后他也能轻松不少,便起身径直邀请黎落前去明空的大殿见见他的一众徒弟……
——日兆边境
宋将军行色匆匆的步入昭王的大营,面色古怪的看着昭王道:
“王爷,陛下传来紧急号令——让我等班师回朝!”
昭王面色错愕的回视宋将军,见对方不似在开玩笑,就走至宋将军近前,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追问说:
“休战?”
宋将军无奈的点点头,见昭王的面色不太从容,似乎还不知晓那件事,便直言不讳的询问:
“王爷还不知晓公主的事?”
昭王点漆似的瞳仁猛的收缩,心中浮起不好的预感,他一言不发,面色难看的迎视宋将军,示意对方不用顾虑许多,开口解释即可。
宋将军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才讳莫如深的看向昭王道:
“公主听闻日兆因她死伤无数、民不聊生,便从宫中偷跑出来,通过金银打点,见到了爪洼的大汗。余下的事——想必……”
宋将军没有尽数告知,是怕昭王接收不了这个事实,便及时收声,思量着由昭王自己分析的好。
日兆民间早有传闻——昭王同雅淳公主虽然差着辈分,却情同姐弟。雅淳公主比昭王大不了几岁,因为从小养在一起,雅淳公主对昭王比对沐阳君的其他子嗣更亲厚些,反之昭王最敬爱的小姑姑便是这位引发战乱的雅淳公主。
宋将军对此事也略有耳闻,所以当沐阳君推荐昭王来军营的时候,宋将军并不奇怪——尽管昭王乃是沐阳君最看重的儿子,可昭王疼惜雅淳公主也不比昭王少,更是由于体谅昭王与雅淳公主情谊深重,怕才愿意让昭王带军出征,一来是为了振军心,二来大约是昭王自发请愿。
昭王愣了片刻,而后才面色苍白的启唇轻问:
“将军,所以前日里爪洼按兵不动,是因为皇姑母已经见到了爪洼大汗,且在同对方斡旋?”
宋将军见昭王面如宣纸,不由为他心疼——身为万众瞩目的君王之子,却无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何其悲哀?
“该是如此罢……”
“父王还说了什么?”
昭王虽眸色伤痛,却也必须问清楚最疼他的雅淳公主是否安然无恙,在爪洼人手中可有受到苛待。
宋将军不敢迟疑,忙道:
“王爷,好在传信的小兵机灵,向无二公公探听了公主的近况——无二公公吩咐那小兵告知王爷:爪洼大汗很是欣赏公主愿意以一己之身换得家国太平的举动,因此不曾为难公主。公主与爪洼大汗商洽得当后,就即刻传消息给陛下报了平安,是以:王爷不必过于忧心……”
昭王的神色很是复杂,好半天才吐出一个“嗯”字。
宋将军觉得应该让昭王独处一阵儿静一静,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走了没多远,宋将军又想起大王下令即刻启程,便把给昭王守营的侍卫拉到一旁,嘱咐那侍卫过半个时辰后回禀昭王明日就得启程回朝。
昭王在营内独自站立了许久,垂着头目光空洞,待他回神之际,眼眶已有些许泛红……
实则,当昭王一行人赶至边域的时候,雅淳公主带着亲信一路快马加鞭奔向和昭王相同的目的地,生怕被昭王他们赶在了前头。
雅淳公主一路上因为水土不服、旅途颠簸,受了多少从没有受过的苦楚,仅有她自己知道,但支持她,鼓励她去找到爪洼大汗面谈的唯一信念便是——
日兆不能没有储君,她也不能失去昭王这个胜似亲弟弟一般的人,黎民百姓更不能继续承受战乱的祸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