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少年又是一愣,摸了摸脑袋,懵懵懂懂的看着他家公子道,“这是什么姓名呀?”
荣公子没有搭理青衣少年的话,直直的盯着我的眼睛,我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他定定的看了我半响,唇角浮起一抹笑意,“夏姑娘不但有趣,而且非常聪明”,他伸手邀请我选道具,我在青衣少年放在地上的道具里选了个木箱子,左手飞快的从袖口里取出面粉袋子在顶端撕了个斜角, 塞到木箱子底部的暗格里,再将里面的丝绢儿换了出来藏到袖口深处,强忍住笑意,将木箱子递到荣公子面前。
荣公子定定的看着面前的木箱,瞥了我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笑纹,转手便把木箱扔给了身后的青衣少年,“我的小童魔术变得也不错,三顺,给夏姑娘变一个。”
青衣少年抱着木箱子奇怪的看了荣公子一眼,我定定的望着那个木箱子,心头一沉,该死的!难道他知道我刚刚动过机关了?我紧咬住唇,闪了闪眼睛,不敢深看青衣少年一脸笑意却毫不知情的样子,把脸转向一边,见马旦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看表演,一脸的期待与神往,心里更是有些自责的慌乱起来,再瞥到荣公子,却见他毫不关心青衣男子的命运,正用复杂莫测的眼神观察着我。
“呀……”青衣男子发出一声惊呼,相伴而来的是马旦和荣公子的笑声,我抚了抚额,抱歉的看着眼前满身白面儿的粉人儿,不禁也笑了起来,他的样子实在是太滑稽了,脸上粘着白白的面粉,两条眉毛苦闷的拧在了一起。嘴角憋屈的抽了抽,才一张口,便喷出一口白面儿来,一幅无辜被整的样子实在是太搞笑了,我捂着嘴,终于忍不住哈哈的放声大笑起来。
等笑够了,见站在一旁的荣公子正意味深长的打量着我,我惊了惊,垂下眼睑,有些抱歉的微笑道。“公子还是陪你的小童清理下吧,小女子还有事儿,先告辞了。”
……
初十转瞬即至。楚玥一早就替我易了容,我穿着一身小厮打扮,跟在荆克身后,以近身小童的名义一同参加晚上的宴请,我们之前已经去过紫檀别苑一次。楚玥带着几个人将那里好好清理了一番。
在我的建议下,楚玥依条件甄选了一批临时演员,来扮演京城的名流和富商巨贾,不得不赞一句,楚玥选人的眼光确实没得说,各个看上去都贵气十足。每个人都有那么两下狗眼看人低的架势,就连荆克也是如此,似乎都没见他怎么刻意练过眼神。这样的表演天赋让我也不禁有些自愧不如起来。
局已布好。此际正是等待鱼儿上钩之时,宴请的名单里有真也有假,除了我们安排的演员,确实还有一部分广陵城的富商小官,不过他们在此只是锦上添花。为这项活动增加了不少真实性,实质上。他们的出现并不会对我的目标张誉造成什么影响。
张誉应邀赴宴,由于紫檀别苑地处城郊,赴宴的贵宾几乎都是乘坐马车而来,在我们的安排下所有自带的马车全都停在了后院里,楚玥安排的奉茶小童则负责站在门口接待,他见张誉让下人停好了马车,独自笑嘻嘻的走了进来时立刻给我们使了个眼色。
荆克站在宴厅的中间位置欣赏着名画,嘴里还不忘念念有声,我则站在他的身边,低眉顺目的等待吩咐。张誉进门后,似乎已经把自个儿当成了名流之士,横着眼看向周围忙碌的下人和丫鬟,随手便将自己刚刚吃下的垃圾扔到了站在一边的小厮手里,瞥了他一眼,不屑的勾起讥讽的笑意。
我心中怒骂了一句,这张誉,真是小人得志,屁股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今儿这宴请还不是他在做主就已经嚣张成这个样子了,敢情他还真把自个儿当成了有官衔的商人了吗?简直可笑!
张誉被奉茶小童引到宴厅中央,见荆克正打量着一幅名画,不由一惊。这幅画是楚玥的情报网提供的,她告诉我张誉曾经看中一幅京城才子司徒萧然所作的“富贵荣华”,本来才子是打算卖给他的,只是后来才子中了进士,当上了小官,认为这幅“富贵荣华”寓意极好,便收了心思不卖了,张誉当时气闷的很,眼睁睁的看着“富贵荣华”就这样和自己擦肩而过溜走了。
后来等张誉有了钱,便找了画师临摹了一百幅“富贵荣华”挂在家里,由于都是仿作,他心里一直有个疙瘩,不过他这种粗人根本就不懂画,他在意的无非是那股隐埋在心底深处的“气”,所以此际在这里看到,双眼顿时发了光,熠熠冒出了霸占的火苗儿,我暗笑,这样的环境下,料他也想不到这幅画也是一副仿作,更不会想到站在他面前的就是当年的京城才子!司徒萧然!当然,这个才子是荆克假扮的。
“公子真要把这幅画卖了吗?”我低声道,替张誉的心魔加了一把火。
张誉闻言紧紧盯着荆克的脸,似有所悟的笑着打起了招呼,“司徒公子,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荆克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冷哼道,“无名小卒,满身铜臭,配与我司徒萧然讲话吗?”
张誉的脸一下子白了下来,唇角微微抽搐,压下一肚子火,毕竟人家再怎么小也是个官,他心里有气也不好发作,只好赔笑道,“司徒公子,我曾经见过你的这幅‘富贵荣华’,还有意买下,可后来您进京当了官便把画给收起来了,这次是不是有意出售呢?”
荆克沉默下来,张誉见他没有反应又把目光投向了我,企图从我身上看出些端倪,我心底冷哼,你想看,我就做给你看好了,我垂下睫,眼神闪烁,一副不知所措又非常为难紧张的样子,咬唇道,“公子……?”
荆克听到我唤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止不住,张誉完全看傻了眼,等荆克笑够了,讥讽道,“真是太好笑了,原来满身铜臭的贱民也懂得欣赏我的‘富贵荣华’,想从我手里买走?别做梦了!看着你,我都有些想吐了!”我心中大快,骂得好,真该替那些被他坑害的可怜人多骂几句!
一番奚落之后,荆克当着张誉的面低声斥责我,“你不懂得怎么说话吗?我没有教过你出门的规矩吗?今天你自己一个人走回去!”,说完,便气哼哼的转过身,径直坐到宴厅的圆桌前,将我和张誉晾在了一边,张誉看着我失落的样子同情的笑了笑,也往圆桌的方向走去,意外的,他没有坐到荆克的身边,而是选了个可以观察到他的位置坐下。
我是荆克的近身小童,但作为下人是不能与主子一同饮宴的,只能去偏厅等候,吃些简单的能填饱肚子的食物,等一餐饭吃完,我从窗户处见荆克已经驾着马车独自离开了,知道时机已到,便周身狼狈的跑到大门口。
等一了会儿,张誉现身了,我心中冷笑,张誉见我狼狈的待在门口,企图靠自己的双脚走回城里,礼貌的让小厮将马车驾到我面前,微笑道,“我也回城里,你不是打算自己走回去吧,上车,我送你!”
心中一乐,表面依旧一幅慌慌张张的样子,望着他的眼中逐渐流露出一丝感激之情,低眉顺目的颤声道,“那……真是太谢谢张老板了”。
张誉邀请我上车,一路上我都没有说话,马车里的气氛有些僵,我是完全不以为然,我有足够的耐心等他开口,倒是张誉,一路上挣扎纠结,似乎一直在思考该如何开口,我心中暗笑,表面上保持着安静,我心里清楚,我越是一句话都不说,越是安静平和,他越是心急,我就是要急死他,让他沉不住气!
一路颠簸而行,终于进了城,张誉让车夫停下马车,我欣喜的下了车,开口说了一路上的第一句话,“谢谢张老板相送,告辞!”道完谢,转过身便欲向前走去。
“等一等!”张誉忍不住着急的唤住我,我僵着身子差点笑了出来,定了定神,强忍住笑意,快速的蹙起眉头,以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回过头,张誉看着我笑问道,“司徒萧然为什么要卖那幅‘富贵荣华’?”
“呃……”我闪烁其词,为难的低下了头,保持沉默,张誉见我遮遮掩掩的样子,心里更急了,催道,“小伙子,你又不欠他的,他刚刚还让你从城郊走回去,这样的主子值得你为他卖命吗?你告诉我,来我这里做事,不用再受他的气了!”
好卑鄙啊,无耻的扯开别人刚刚受伤的创口来逼迫其说实话,用荆克对我的所作所为来增添我心底的羞辱,继而逼迫我出卖他,还把自己说的像个善人一样,伸出援手给我提供一条明路。
我蹙眉思索了半响,见他已经等得快要不耐烦了,才开了口,“司徒公子当了官后跟着京城的人做生意,结果亏了很多,他现在想要卖了这幅画来还债!”我将头伸进马车里,神秘兮兮的低声道,张誉饱含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我垂下睫,内疚的咬了咬唇,羞愤的离开马车低着头匆匆往前方跑去。
ps:
张誉实在太可恶了,青青会怎么修理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