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迎春开了盒子,却是千两银票五张。
迎春哂笑,看来孙家买人价码常年不变,孙绍祖命也值得五千银子!
因笑问丰儿:“这事儿你们二爷经手,你二奶奶怎把银票送我这儿来了?“
丰儿闻言忙着起身,笑盈盈看着迎春:“咱们二奶奶说了,都察院那边薛呆子都打点好了,孙绍祖何时放只等二姑奶奶一句话就成了。”
迎春微笑盖上盒子,递给綉橘入账:“既如此,我且收下,告诉你们二奶奶,她的情分我记住了。”
心里却在算计,这五千银子加上上次凤姐给的三千,将来赎回巧儿、丰儿、平儿三个尽够了。
翌日,贾琏使唤兴儿往都察院送了百两银票,请几位牢头大哥饮茶。
腊月三十晌后,孙家前后填进去一万银子,孙绍祖终于在傍晚时分,宵禁之前被放回家。
荣府里除了迎春一干人称愿,再有贾赦听闻这事儿笑得大眼贼似的,这一回孙绍祖自己犯了人命,他那官职下不来且怪不着自己了。五千银子可以放心使唤了。
贾赦这般想着,笑得见牙不见眼,心里美滋滋儿掰着指头算计,开年再去蜇摸几匹瘦马回来骑一骑!
贾赦臆想翩跹,一时口水肆意,嗨嗨,那才是人生快事啊!
迎春这里只是暗暗可怜,孙绍祖这厮可谓命硬肉贱,那些人日日折腾他j□j花,竟然给他熬过来了,没死在牢里。
迎春这里想着孙绍祖若来迎接,自己再不能推脱,想着再回孙家,住那屋子,睡那床,心里只犯恶心。
好在孙绍祖伤腿又开花,身心疲惫,差点丢命,回家调养不及,那里顾得上映出呢。除夕夜晚顺利过去,迎春随着黛玉探春惜春跟着贾母凤姐过桥走病,体验着跟武林世界不一样的人生,心中逐渐恢复些暖意。
午夜钟声响过,孙家人并未出现,凤姐黛玉并探春姐妹,再有司棋綉橘如画,一个个都绷不住玩闹起来,一个个伸手问迎春要喜钱。因为按照孙贾之前约定,年前孙家不来人迎接,迎春则在荣府住过上元佳节再回孙家。
迎春心中也甚欢愉,将綉橘一早准备锦缎荷包撒花一般,遍洒一边。
贾母凤姐李纨等瞧着迎春精神焕发,似乎新生一般,只为她高兴。贾母更是心中期盼,希望迎春早日生下一男半女,也好早日熬出头!
却是邢夫人瞅着小丫头手里荷包,竟然是八分银锞子足足四枚,这还是小丫头份例,心疼不已。后来听说大丫头鸳鸯綉橘司棋这些人竟然是八分金锞子四枚,当时肉疼的差点厥气,臭丫头有钱不说孝敬父母,竟然这般给丫头花费,实在忤逆不孝得很!
邢夫人这话也只敢背后嚼嚼舌,须知,大过年的,迎春这个出嫁女儿并未得到邢夫人这个母亲半分银子补贴,反是贾赦因为迎春运作白得了五千银子。
邢夫人跟着也得了孙家一车药材,这是孙家因为迎春之故索赠送年礼,她一个不慈又刮毒继母,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虽则迎春可以在娘家过年修养,贾母甚是欢喜,心底还是希望孙绍祖能够亲自来接迎春回府,即便人不来,车架前来也是一份体面。
只是之前一场闹腾,双方已然撕破面皮,且孙绍祖以为牢中所受屈辱乃是贾琏授意,心中只恨不能把荣府颠覆,将贾家上下食肉寝皮,那里回给迎春体面。
虽则如此,贾母凤姐还是巴望孙家消息,从初六开始就等待孙家来人。这一等,只等过了十五上元节,孙家还没有消息回来。
贾琏出去打听,说是孙家这些日子鸡飞狗跳,奴仆偷溜了一半,卷走了大量钱财,孙家给顺天府低了状纸,只是逃奴不知所踪,顺天府对然接了,也没有下文。
正月十六,孙家来了个送信仆人,说是孙绍祖病了孙婆子也病了,不能来迎,让大奶奶自己回家去。
贾琏已经打听清楚了,孙绍祖虽然吃了大亏,被薛呆子操纵,j□j开花,但是性命并无大碍。如今这般,是恨透了贾府了,只怕迎春回去没有好日子。
却是贾赦并不如此作想,反而传来迎春一通教训,原本是要邢夫人出头的,只是邢夫人前次被贾母整怕了,这一回死活不敢出头。
贾赦只要亲自上阵,他厉声喝骂迎春:“姑娘岂能常驻娘家?身为媳妇就该伺候婆婆丈夫,速速收拾包裹回去吧,这一次,老太太纵然阻拦责骂,我也要把你送回去,我堂堂朝廷命官,不能叫人戳我脊梁骨!”
邢夫人也一边嘲讽:“我知道姑奶奶有老太太撑腰,看不上我是继母,有老太太撑腰,就觉得我这个母亲慈爱。只是老太太能跟着姑奶奶一辈子呢?嫁出门女儿泼出门的水,这女儿家过日子,还要靠丈夫儿子,我今儿这话搁着,姑奶奶仔细想去!”
司棋綉橘等在外头闻听她夫妻挂羊头卖狗肉,二人相视哂笑,心想着大老爷夫妻真是绝配,卖女淫|乐,竟然还敢这般振振有词,实在是脸比城墙后三分老不羞!
迎春知道迟早有这一日,并不犟嘴,只是俯身行礼:“女儿自然知道,嫁出门女儿泼出门水这个道理,女儿这就回去孙家,就此拜别,老爷太太从今好生过日子。女儿虽然不才,也给老爷挣回来五千银子,从此后老爷太太权当女儿死了,再别挂碍!”
李莫愁说完就起身,等贾赦邢夫人慢慢回味这话不对,想要呵斥责打,迎春车架已经走远了。双双咒骂几声孽女,也就完了。
正如迎春所言,她给最后提父母换回来五千银子!
贾赦不亏!
正月十七,这日说实话并非出门好日子。听话听音,十七这话音实在不好听:尸起?失妻?
迎春自从大房偏院回返,路过池边,暗暗运气于掌,食指轻弹,但见对面墙角竹枝遭遇重击一般,枝梢狂摆,积雪簌簌掉落。
弹指神功虽然不尽完美,与东邪差之千里,不过隔空打物绰绰有余了。李莫愁心中止不住冷笑:孙绍祖,你今犯在我手里,说不得就拿你一家性命替迎春抵债了!
凤姐这边忙叨叨命彩明翻皇历,查看十七日凶、恶、忌、讳,却是易下葬,出丧,不易出行,访友。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凤姐忙着使了贾琏去跟贾赦磋商,好歹再留迎春一日,明日十八再归孙家不迟。只可惜,贾琏哪里拗不过贾赦?落得个惨败而归,一场臭骂!
贾琏去往大房斡旋,迎春正往凤姐房里去请辞。虽然李莫愁根本不想在孙家过日子,孙绍祖尸起,或者失妻,都是迎春最大幸福。不过,对于贾琏拼着挨骂也替自己争取这事儿,李莫愁十分感激。
这次与孙家斡旋,李莫愁对贾琏其人,有了全新认识,那便是贾琏比贾赦有人性!想着今后许多事情还要考贾琏凤姐出面替自己周旋交涉,李莫愁决定略略提点他们几句,能否避过前世惨状,则看他们自己造化。
李莫愁心意已定,遂让凤姐贾琏屏退左右,凤姐虽然狐疑,却是忙着挥退了左右。迎春瞧着平儿拦门警戒,这才笑看凤姐夫妻,道:“这些日子,我在老祖宗那里听说了许多府里事情,知道府库空虚,并且开府之时老公爷在户部借银五十万。这些只是老祖宗记得旧账,依我看来,只怕如今欠债翻番也不定。”
贾琏闻言顿时面色紫涨:“二妹妹你不要听人胡说,咱们府里”
李莫愁一声冷笑,福身道:“我原有肺腑之言相告,既然二哥哥把我当外人,告辞了!”
凤姐这些日子深感迎春举止变化,闻言心肝乱跳,迎春这警语,正好对上了秦可卿的托梦之语: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
且那繁华着锦,烈火烹油预言已经应验。只怕迎春也跟秦可卿一样,这是肺腑警言。
凤姐以为,再不能忽略,失去最后机会。她抢上一步拉住迎春:“二妹妹别生气,我知道你是好心,你哥哥也是不想叫你担心,你自己日子,你哥哥对你怎么样,这些日子你该看得见,委实你,唉”
李莫愁回身:“还是嫂子爽快。”
凤姐拉着迎春重新入座,白了贾琏一眼:“二妹妹不是外人。”
贾琏摊手叹息,满脸无奈:“妹妹知道,我在这府里,一不做主,二不当家,能如何?”
迎春哼一声:“二哥哥这话糊涂,这荣府终有一日属于哥哥所有,府里责任也该哥哥承担。没有钱财继承不打紧,若是罪责落下了,要如何?”
贾琏闻言,眸露惊慌。
凤姐愕然道:“二妹妹?”
迎春看着凤姐:“凤姐姐,你捞的那些血泪银子,真当人家不知道?我若是你,就把那些要命证据一把火烧了,把旺儿两口子乘早灭口!”
前世,凤姐最后坐牢,就是因为旺儿两口子反水作证,让他们夫妻一个发配,一个死在牢里。
凤姐嘴唇颤抖,眼眸瞪成四白眼:“二妹妹?”
李莫愁扬手:‘不要说你没有,我知道,别人也会知道!凤姐姐须知道,这是祸及子孙罪责。这个荣国府已经被二太太糟蹋干净了。凤姐姐千万别弄得爵位不保,性命也不保!”
凤姐吓得腿杆就软了,手只是哆嗦:“妹妹今日过来意思?”
李莫愁盯着凤姐冷笑:“凤姐姐若是能够狠下心,爵位不敢肯定,却可以包你们一家子性命无忧。或许,子孙后代还可以从头开始!”
贾琏闻言动容,作揖道:“二妹妹请说?”
李莫愁眼眸清冷瞅着贾琏:“老爷那些人命官司,二哥哥从此莫再插手,之前做过事情,趁早抹掉痕迹,比如府里那些知之甚多清客!”
贾琏并无什么人命官司。
凤姐却是面色煞白,瞅着迎春清凌凌眸子,差点晕厥,伸手抓住迎春:“二妹妹,你,你可有法子?”
李莫愁并没有什么法子,她只记得林如海上一世法子,因戳戳天,道:“荣府荣耀来自太上皇,可谓树大根深。只要上头那位不动杀机,即便爵位不保,性命必定无忧。只是,如今咱们老爷联合四王八公抵制圣上新政,皇上碍着太上皇只好忍着,一日太上皇不在了,将会如何?”
凤姐失神跌坐:“老爷不是抵制,实在府库没银子。”
李莫愁伸出两根指头:“二哥哥从江南运回二三百万银子,一座园子用得这许多么?余下银子哪里去了?你们从来没想过么?”
贾琏凤姐相对愕然,而后双双眼眸冒光:“你是说?”
李莫愁见二人领会,一福身:“兄嫂多多保证!”
贾琏凤姐夫妻愕然惊呆,连松一松迎春也忘记了。
却是迎春忽然记起黛玉,返身复道:“我只有一个要求,二哥哥人若是换了欠债,再有余银,返还林妹妹一部分吧,虽然不能物归原主,总是你们一番心意。这世上自有神灵,相信姑父姑母在天上看见了,也会护佑你们,遇难成祥!”
李莫愁这日傍晚,带着司棋綉橘如画,还有凤姐送给李莫愁的得力丫头林小红。再有媚人为首四个陪房媳妇,凤姐拨给迎春八位膀大腰圆执事婆子。一行人大大小小三十六口,浩浩荡荡回到孙家。
结果,孙家关门闭户。很显然,这是孙家给迎春下马威。
李莫愁让媚人那个力气赛牛丈夫上前敲门,结果,左右邻舍看热闹之人堵塞了胡同口,孙家门内却是鸦雀不闻。
司棋气愤不已:“姑娘,孙家这是下马威呢,咱们回去吧!”
护送李莫愁回府的是宝玉跟贾环贾琮,再有一个帮办迎春打理田庄的贾芸。
他四人都是一个心思,荣府不差一口饭吃,何必在这里收起,四个人难得异口同声:“对,咱们回去,让大老爷做主!”
李莫愁见状心中暗喜,说实话,李莫愁很怕孙家母子就此受了教训,改过了,那样子她下手还有些理亏。因为仙姑提醒无数次在梦中重复,积德行善,才能回溯当初。
如今孙家母子找死,迎春心中喜悦一拱一拱,春花烂漫,乘着这个好机会,正好把孙家之恶宣扬宣扬。
忍着大笑冲动,迎春故作惊慌道:“宝玉,环儿、芸儿,这么大声音里面也听不见,只怕是出事了,你们速速去寻地保里正,再寻人帮忙把门撞开。”
宝玉贾环贾芸三人闻言,知道迎春这是要出孙家丑,忙着抱拳四周作揖:“各位爷们帮帮忙,把门撞开吧!”
孙绍祖是武将出身,实打实上过战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硬命,那身上煞气叫人望而生畏。一众瞧热闹邻居,闻听迎春这话,胆小的便以哄散了,余下少书胆大的,也是远远地站着瞧。更有那幸灾乐祸主儿,悄悄告知贾芸:“府中里大爷年前把奴才失手打死了,府里奴才兔死狐悲,闹得厉害,据说联合起来罢工对抗,后来这家老太太一起之下把人都发买了,你们不如大声叫喊,或许她们在后宅没听见也说不定。”
这般时刻,贾环忽然喊叫起来:“这儿有梯子呢!”
众人循声一看,果然,孙家左右两箱原本空空墙壁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三架木梯。
贾芸冲着周围拱拱手,吩咐仆从登梯攀墙。
一时之间,孙家门口又笑嘻嘻闹哄哄围满了看热闹之人。
孙绍祖这些日子歇在他老娘屋里,孙婆子知道迎春回家,母子约定给迎春一个下马威。势必要等迎春哭着下跪,再开门给她立规矩。不想,迎春今非昔比,竟然闹出这么大动静。
瞬间让孙家成了这城南鞋帽胡同大笑话了。
孙婆子闻听丫头通报气得破口大骂:“下作娼妇,这是要造反啊!”
孙绍祖黑沉了脸,喝不得抽死迎春,只是腿脚不灵便,吩咐小厮前去开门,结果,小厮回报说,大奶奶自己已经回房去了。
孙绍祖母子惊愕:“门撞开了?”
小厮诺诺道:“不是,大奶奶的兄弟,还有那个芸大爷,知不道从哪里寻来梯子,然后就,”
竟敢翻墙?孙家大奶奶竟然翻墙而入?这个败家娘们这是要出自己丑啊,这叫自己今后还如何入仕做官呢!
孙绍祖气得青筋暴暴,恨不得立时把迎春贱货打死。怒气冲冲之下,竟然忘记自己是瘸子这个事实,丢了拐杖,他当自己还是好腿子呢。大踏步卖出去,恨不得一步飞到二进正方,将贾迎春这个丢人现眼娘们掐死太平。
他这里大踏步迈出去,旋即,右腿杆子咔嚓一声,旧伤新损,腿杆一软,一个趔趄,瘫倒在地,疼得让他抱着腿杆子翻滚着,哀嚎,心中却在萃毒咒骂:“荣国府,贾琏,贾迎春,你们盯着,老子这辈子跟你们没完!”
迎春站在院门口,冷冷瞅着孙家母子,撇嘴鄙视,本仙子尚未动手,孙绍祖竟然就把自己个整瘸了。
孙婆子紧跟儿子之后,匆匆赶往迎春所居二进院落,想要教训教训迎春这个胆敢忤逆自己的贱女人。不防头却见儿子摆脱了丫头搀扶,再次折断了退杆子。
孙婆子这下子再也顾不上厮打迎春去了,反是一声心肝,一生儿哭起来,顺便咒骂迎春:“我就说叫你休了这个扫把星,你偏不肯,如今可好,银子花光了,下人也跑光了,你这腿子又断了,这日子怎么过啊?这都怪贾氏这个扫把星,我孙家自从这个丧门星进门,坏事一件一件就没断过啊。这哪里是娶媳妇啊,这是找祸害啊!”
宝玉贾芸贾环几个哪里见过这样泼妇,就是赵姨娘那也是之感打鸡骂狗,磋磨丫头,哪有这般直眉瞪眼咒骂当家奶奶呢。一个二个气得脖子耿耿,又不是吵架胚子。
宝玉气极了,拉起迎春怒道:“咱们走,不在这里过了。”
贾环如今手底下有那么三下两下功夫,掳袖子,掖袍子,就要上前揍那孙婆子。
贾环嘴里咒骂:“狗杂碎老虔婆,你再敢胡说八道,环三爷我今儿敲得你满地找牙!”
贾芸似乎最有智谋,怒道:“宝二叔,这孙家不讲理,索性叫茗烟跑一步回去商请琏二叔,怎么把着狗杂碎捞出来,再怎么把他丢进去!”
迎春却深受一拦:“你们都是学子,搭在这孙婆子手里犯不着,我自有法子跟她斡旋,芸儿留下跟綉橘对账建账,宝兄弟,环儿、琮儿,你们三个速速回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