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郁闷没有多久,就因为宝玉疯癫给醒神了。
却说李莫愁一计失败,不免失望,晚餐时候因为宝玉不在也就没往花厅伺候。因为想要到贾母面前露面的丫头实在太多,李莫愁不想去,顶替的小丫头佳惠喜之不迭,答应替李莫愁做一双满花绣帮鞋儿。
今日有客,贾母桌上席面十分丰盛,贾母怕积食,黛玉三春这些小姐遵循养生之道,晚餐一般不过端端碗,吃几筷子顺口青菜而已。满桌子大鱼大肉扯下来就赏赐给屋里服侍丫头婆子。
佳惠感谢李莫愁给予机会,偷偷藏了一只鸡腿回来给李莫愁,只是李莫愁没有一丝胃口。歪在床上装睡。
熟料,不过片刻,茜雪三脚猫似的跑了来,媚人叫李莫愁速去帮忙,宝玉挨了耳刮子了,老太太气得要带着宝玉林姑娘回金陵去了。
李莫愁愕然:“是谁这大胆子?”
这府里敢打宝玉的人没有几个,李莫愁不由想起前世贾政下过狠手,那一次,贾宝玉差点交代了,贾母也是嚷嚷要回金陵,只是,那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茜雪却是心急火燎一般,一边拉着李莫愁往前飞奔,一边嘴里叽叽呱呱说着前因后果。
却是宝玉下了学,急急忙忙赶着回家来见林妹妹,却被王夫人指使他去庙里跪经,因为宝玉干妈马道婆接了王夫人香火银子,在庙里给宫里女官贾元春祈福,说是元春出不来,让有血缘之人代为跪经,亲自聍听佛音,才能显得心诚,感动菩萨。
宝玉虽然有些喜欢疯癫无厘头胡闹,但是对元春这个姐代母职的长姐十分敬重,乖乖就去了。
王夫人不想叫宝玉跟黛玉交好,却不料宝玉回家跟黛玉一见如故。不仅如此,还因为黛玉无玉而摔了玉。这话传到王夫人耳里,无异火上浇油。王夫人这些日子因为贾母发脾气,被贾政教训不得不低头做小,夹着尾巴做人已经够憋屈了。
熟料,贾敏死了,竟然又来个一样妖精狐媚黛玉。黛玉这个祸害,自己已经好言好语提醒过了,叫她不要招惹自己儿子,她偏生不停,竟然招惹的宝玉摔了命根子。
王夫人好指望这命根子换取荣府爵位呢?黛玉这个祸头子竟敢来破坏?
王夫人在自己房里丝毫没有顾忌,宝玉去了直接就说老太太如今要看顾黛玉,宝玉作为主人要把碧纱橱让出来,叫他马上搬回王夫人厢房暂住,等开了春,另行收拾一个小院子供他读书习武。
宝玉当即就闹起来。
还说摔玉都是自己错,与林妹妹不相干。他要把自己床铺让给林妹妹,自己睡到外面婆子守夜床上。
王夫人听说宝玉贾敏女儿林黛玉这般维护,顿时气个仰倒,甩手给了宝玉一个耳刮子,宝玉长得粉嫩,立时就红肿半边脸颊。
佳惠说说话直缩脖子:“勿怪老太太生气,姐姐您没看见,宝二爷不仅半边脸肿得老高,右眼还充了血,红彤彤,就跟戏里演的吃人妖怪一样,怪吓人呢。”
李莫愁一听这话,顿住脚步:“老太太要回金陵去,我哪里劝得住呢?还是不去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李莫愁很怕去了遭受无妄之灾。
佳惠慌忙拉住:“不是要姐姐劝止老太太,老太太那边人多着呢?媚人姐姐也不担心老太太,这府里有谁斗得过老太太呢?”
李莫愁皱眉:“不劝老太太?那是劝谁?”
佳惠道:“是林姑娘,林姑娘先被二爷吓坏了,哭了一场,后来又因为二太太打了二爷,老太太闹起来,又哭了,直说都是自己不好,惹得一家子鸡飞狗跳,已经命人在收拾衣衫包裹,说明儿要回扬州自家去。谁也劝不住,老太太正发怒,大老爷二老爷都跪着呢,说也不敢前头去回禀,媚人姐姐急得无法,只有来寻你了!”
李莫愁闻言凌乱了。
这一折子李莫愁前世没赶上,倒是听说过,只是,那个听闻版本没有王夫人打人这一折啊?
怎么轮到自己赶上了,戏码都变了味儿?
不过,李莫愁很高兴,她敏锐感觉到,这是一个收复黛玉绝佳时机。
这一想,李莫愁把什么王夫人宝玉这些统统丢开了,一路飞奔到了贾母内室碧纱橱。
果然,黛玉伏在枕上哭得面色煞白,刚刚吃的汤药都吐出了,却是拦着众人不许到荣庆堂大厅去回老太太。
此刻所有人都去了大厅,这里没有一个主子主事,媚人紫鹃(贾母赏赐鹦哥给黛玉时候改名紫鹃了)急得没法子,乍见李莫愁,紫鹃救命一般拉住:“我听茜雪说,先时姑娘进府不适,是你照应姑娘一路,跟姑娘很是融洽,你快些劝劝姑娘,或许姑娘能听进去。”
李莫愁额首,招招手,示意大家都出去,人多挤着也不好说话。
媚人带着人出去了,悄悄耳语道:“我们守在外面,情况不对就叫人啊!”
李莫愁靠近黛玉,握住黛玉冰凉小手,将内里缓缓输入黛玉体内,黛玉身上一暖,情绪稍微平复了些。抬眼看了李莫愁一眼,兀自抽泣不止。
李莫愁也不劝她,却是自顾运气,自言自语一般言道:“我原本也不是这府里人,我家靠着租赁田产过活,虽然不富裕,却是小有结余,只为那年干旱,租子交不上,我爹被众人推举去跟收租子管事谈判,希望能够减些租息,熟料这样惹了祸事,我爹被人打得半死,我娘去找她们评理,却被那管事觊觎姿色,糟蹋了。
我娘一气之下,夜半跑到那户人家门前碰死了。”
哭泣的黛玉已经一声惊呼,忘记哭泣,一双眼睛看着李莫愁,充满同情!
玉手紧紧握住李莫愁,只是颤抖:“这可怎么好?”
李莫愁一笑,反手握住黛玉,继续运气,用内力缓解黛玉五脏六肺的郁结:“穷人家能怎么样?多亏乡亲们替我埋葬了父母,我因此成了孤儿。家里没有亲人,只有一个依附我家生活舅表兄,他比我大八岁,却没有本事,直会在家烧菜煮饭。只是这手艺不能养活人,穷人家谁会请人烧菜呢?
表兄养不活我,也养不活自己,他对我说,与其两个人都饿死,不如把我卖了,也是一条活路。后来他就真的把我卖了,自己走了,不过,卖我的那一吊钱他没要,说是暂时寄存在主人手里,等我长大了,需要了,再取回来。
我那个时候只有四岁,先被卖给了赖家,后来这里老太太喜欢我,赖嬷嬷就把我送给老太太做丫头。”
李莫愁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说,这些话就那么莫名其妙的蹦了出来。
她说的有些心酸,却不知道已经落泪!
黛玉伸手替她拭泪,她才惊觉。
黛玉又落了泪,这回却是为了李莫愁:“你兄长呢?他发财了或许回来找你也不定?”
李莫愁握住黛玉手,将丝巾取了自己拭泪,很有些不好意思,她已经有许多年没有流过眼泪了。
吸吸鼻子,李莫愁道:“我也曾经整夜不睡,这样设想,只是,我表兄是个没本事的人,他不可能发财了,我听人说有人在城外天齐庙见过他,他跟着一般子叫花子跟哪儿讨食吃,有时候帮人做工,找不到工做,就乞讨些残羹剩菜度日。”
黛玉闻言十分同情,对此她深有同感,当时母亲去世,她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后来是整夜整夜不能入眠。
同病相怜让黛玉觉得跟李莫愁跟亲近了,她莞尔一笑,反头安慰李莫愁:“这里有老太太疼你,还有众位姐姐,一切都会好起来。”
李莫愁点头微笑:“所以,姑娘不必灰心,您比婢子,那是天差地别,老太太护着您,林姑老爷记挂您,您还担心什么?”
黛玉愕然,旋即一笑,手指一捏李莫愁手掌:“怪得老太太夸赞晴雯姐姐聪慧呢。”
李莫愁一笑:“让她们进来服侍姑娘洗漱,不然一会儿老太太来了,该打我们手板子了。”
黛玉脸红了,把丝绢子遮住面孔伏在枕上。
紫鹃笑吟吟进来,服侍黛玉梳头洗漱。
媚人拉着李莫愁到了外套间:“哎哟,幸亏我没有冲进去打断你,我还说呢絮絮叨叨说些废话做什么?没想到姑娘竟被你劝住了。”冲着李莫愁直竖大拇指:“厉害!”
“老太太没把你给林姑娘真是”想起紫鹃就在内室,媚人捂住嘴巴吃吃笑。
李莫愁却搭起眉头。
之后,黛玉洗漱灵性了,吩咐媚紫鹃带着自己去了荣庆堂大花厅,上前就给贾母跪下认错,直说自己初来乍到就给外祖母惹下一堆麻烦事儿,甚觉不安。又给舅舅舅母圈圈肃身行礼,直说叫舅舅舅母看在自己母亲面上,不要责怪二表兄。
黛玉之前拜见之时并未得见两位舅舅,此刻一次见全乎了。
贾赦忙着殷勤黛玉,直说舅舅家里就是自家,好好过日子,有事找舅舅。
说起贾敏还落泪。
邢夫人忙着帮着腔,她哭得情真意切,鼻子也歪了。
贾政如法炮制,也落泪缅怀几句妹妹贾敏。然后骂了宝玉几句,叫他滚蛋去睡觉,不要吵嚷老太太。明儿要早起上学堂,否则,仔细要揭皮。
王夫人至此,也只有认命,难不成能叫老太太冰天雪地回金陵么?即便于是不参奏,兄长王子腾也不能饶恕!
王夫人态度大转弯:“既然老太太不嫌弃你蠢笨,就好好跟着老太太,孝敬老太太,否则,你老子饶你,我也不饶!”
贾赦贾政眼泪,邢夫人王夫人态度,让贾母此役大获全胜。
贾母是个精明人,见好就收。
凤姐上前一劝,她便由着凤姐黛玉搀扶进取内室洗漱了。
临别一挥手:“你们都是起居八座朝廷大员了,跪在这里作甚?走吧走吧,都走吧,平日少来吵嚷我们娘儿们!”
这一夜,许多人翻来覆去睡不安宁,其中就有黛玉跟李莫愁。
黛玉在屋里听见了李莫愁翻来覆去。李莫愁也知道黛玉不安宁,虽然黛玉睡相很好,夜半并未翻动。但是,李莫愁练武之人,一个人睡熟了还是醒着,那气息,瞒不过她。
天刚蒙蒙亮,李莫愁刚刚合上眼睛,就被人推醒了。
正要发作,却见紫鹃把一个荷包在李莫愁面前晃来晃去:“领赏吧,怎么谢我呢?”
李莫愁见之大喜,呼啦一下弹跳而起,急霍霍来抓荷包:“什么都好,只要不是天上星星,海里鳖!”
作者有话要说:俺家是勤劳小蜜蜂,嗡嗡嗡采花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