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心仪的手机又响了。
迷糊中被惊醒,抬眼扫了一下,是个陌生号码,韩心仪犹豫了一会,还是接了,原本还被睡意袭扰的韩
心仪突然坐直身体,“是,洪老师,我是达达的妈咪,您怎么说?”
“啊--!”没过多久,韩心仪从喉底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接着是更加低沉的声音急切到发颤,
“什么,洪老师您能不能再说一遍,达达他……?”
“达达怎么了?”凌斯阳一听便知这电话是向日葵幼儿园打来的,而此时韩心仪脸色苍白,握着电话呆
呆望向前方,定是达达出了什么事了!
“达达送去,医院了,现在。”韩心仪说完,望着凌斯阳差点就哭了。
“哪个医院,送往哪个医院了?”凌斯阳不比韩心仪好多少,不过胜在头脑还能转。
“不,不知道啊。”
“重拨回去,告诉他们马上转去仁爱医院,我们即刻就到!”
重拨?韩心仪的手开始发抖,手机连续两次滑落后,凌斯阳直接从她座椅上拾起手机,拨通了洪老师的
号码,交代完毕后,一行人匆匆赶往仁爱医院。
“开学第一天就送医院,达达今年不知是怎么了,为什么总要他受这罪?”韩心仪自言自语着。
“没事,也许只是磕伤了哪里。”凌斯阳放下手机,抓起韩心仪冰冷的手,“凉成这样?”
他将韩心仪的手放在嘴边呵了两口热气,然后紧紧握在他手心内,一直到汽车驶入仁爱医院,他拉她的
手匆匆赶到急诊室。
“洪老师,达达伤哪了?”当韩心仪直奔急诊室大门时,凌斯阳快步走到达达的班主任洪老师面前问她
。
“达达呢,达达他人在哪?”韩心仪脸上挂着泪水,又从急诊室内冲了出来,抓着洪老师的胳膊不断追
问。
“你俩个就是那小崽子的父母?”
突然有个长发披肩,背着鼓鼓囊囊画架袋的矮小男人挤了进来,冲着韩心仪和凌斯阳嚷嚷,不过两人只
一心挂念着达达,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被忽视的矮小男人更加来气了,取下画架袋就朝韩心仪正面袭击而去,韩心仪见有东西朝着她的肚子撞
来,吓得连声尖叫躲在凌斯阳身后。
“干什么你?!”凌斯阳挺身而上,架起胳膊挡住画架袋,并反手拿下,打量两眼后,随手往地上远
远一扔,指着矮小男人大喝一声,“滚!”
矮小男人听话地转身就跑,这时洪老师捂嘴“哎呀”一声,“误会误会,达达爹地你先别太激动,达达
妈咪你也先别哭了。”
“妈的,乌龟老子王八儿子一个比一个狠是吧?”矮小男人重新背上画架又挤了过来,这回他明显冲着
凌斯阳来了,“你你长得高了不起啊,长得高就能随便欺负人是吧,你还我闺女来!”
“您是鲁嘉佳小朋友的爹地吧?”洪老师轻声问矮小男人,见他叫骂中抽出时间点了点头,急忙作自我
介绍道,“您好,我是鲁嘉佳的班主任洪老师。”
“我闺女呢?”
“嘉佳正在消毒室里作伤口缝合,她的妈咪也就是您爱人陪着她,应该不会有事。”
“不会有事?!”鲁嘉佳的爹地撩开洪老师的手,又将矛头指向了她,“说得轻巧,你神仙她奶奶哪
,你说我闺女没事就没事?你这么厉害还只能当个幼儿园老师?”
洪老师勉强地笑笑,并未表现出不高兴,反而又安抚他道:“鲁先生,我知道您着急嘉佳的伤势,这样
吧,您不妨先去消毒室看看,也好给她们母女带去些安慰,然后我们两边家长再坐下来好好作协商。”
“不行!”鲁嘉佳的爹地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洪老师的提议,“当然是先谈赔偿了。”也许是被他自己明
显且直白的要求弄得有些尴尬,他又加了一句,声调略微放轻了一些,“那里有我老婆在就行了,我去
了也是添乱,还是先把该谈的谈了。”
见洪老师面露谈色,韩心仪这时也收住了眼泪询问洪老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除了达达,还有
别的同学受伤?”
“哪里还有别人,你那王八儿子好得很,把我闺女打得一脸的血!”
“这怎么可能呢,达达从来不打人。”韩心仪立刻摇头否定了鲁嘉佳爹地的话,“洪老师是不是搞错了
,或者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错个屁,我闺女还躲里面缝针。”鲁嘉佳的火气再次上来了,“人还没出院就想跟我这耍赖啊,要不
要脸你们?”
“洪老师,告诉我达达在哪?”凌斯阳始终保持得很冷静,但同时神色也很是严峻。
“你们三个都统统给我闭上嘴巴站好不准再吵听我说话!”洪老师被三人连番攻击,烦不胜烦,握紧了
拳头冲两家家长高声发号施令,“都安安静静听着谁也不插嘴否决就出去面壁不给玩具玩!”
谁都没意识到洪老师的话有多好笑,三位家长也终于都乖乖地闭了嘴,直到这时凌斯阳才知道刚才洪老
师在电话里告诉韩心仪的是达达不小心伤到同学了,现在正送往医院……
“不知为何,刚才我听成了达达不小心被伤到了……”韩心仪的声音越说越轻,到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凌斯阳听了心想,我又不曾责怪你,有什么好怕的?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其实达达是在帮同学们搬小桌椅,不小心后背撞到了跑过来的嘉佳,所以这事也
不能全怪达达。”
“不怪他难道还怪我闺女不成?”鲁嘉佳的爹地很不高兴跳了起来,“她自个儿被椅子磕被小王八撞她
整个在自作自受是吧?”
洪老师赶紧辩解,“鲁先生,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吵吵吵,吵什么吵,要吵都去外面吵去,这里是医院,保持安静知不知道!”一个医生从急诊室走出
来训质众人,回头准备进去时目光落在了凌斯阳身上,面色一滞,慌乱道:“凌、凌总裁,您来这视察
工作?”
鲁嘉佳的爹地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阴笑两声,“原来是这家医院的头儿,我说呢,明明说是去的市三医
院,怎么突然又改到了仁爱医院,怎么,想以权压人?告诉你,老子不怕!有种你试试!”
凌斯阳没理会鲁嘉佳爹地的挑衅,而是抬手指指室内,问医生:“刚才有个叫鲁嘉佳的小姑娘进了消毒
室,这会如何了?”
“流了不少血。”医生说着,低头摊了摊双手,果然手套和白大褂上还有点点血迹,“不过已经止住了
。”
“她是你的病人?”
“是我缝的针,现在还躺在床上输液观察。”医生的眼睛是很犀利的,现身的第一时间就辨清了哪个是
伤者家属,哪个是伤害人的家属,于是她聪明地选择了点到即止的方式,既不偏袒凌斯阳隐瞒伤情,却
也决不多说一个字。
“我能进去看她么?”韩心仪指着自己问医生。
“这个--”医生拖长语调看了眼凌斯阳,见他没有插嘴或作特别的示意,便点头道,“当然可以。”
韩心仪和洪老师不约而同地进了急诊室,凌斯阳正要入内,被鲁嘉佳的爹地抢了先,凌斯阳不动声色地
问他,“你也要进去?不怕添乱?”
“我当然要进去,添乱也要看牢你们,被你们逃了怎么办?”鲁嘉佳恨恨说完,又让出位置,一手推着
门,非要凌斯阳走在前头,待凌斯阳大摇大摆进去了,他才跟着进去打门关上了。
“达达,我怎么这么不小心。”韩心仪进去后,见达达也在,忍不住低声责怪了他两句。
“你也别怪这孩子了,挺懂事一人,一直站这儿陪我们嘉佳。”鲁嘉佳的妈咪与韩心仪点头打了个照面
,见韩心仪责怪达达,略有不忍,出言维护道。
“笨女人,咋还胳膊肘往外拐,脑袋被驴踢了你!”一进门,鲁嘉佳的爹地就指着鲁嘉佳的妈咪质问道
,定是听见了刚才她替达达开解的话不爽了。
“你凶什么凶,女儿这不是没事了么?”
“这不是还在观察么,有事没事你咋知道,我看看都伤哪了?”鲁嘉佳拨开人群走过去在女儿脸上望了
一眼,“缝了多少针?”
“眼角四针,额头七针,还有……”
“还有?!”鲁嘉佳爹地的眼珠子都快瞪得暴出来了,“就这小脸,能缝这么多针?这不缝成布娃娃
了?”
鲁嘉佳的妈咪说话的时候也是心疼极了,可她毕竟不像其丈夫这般没有修养,反而替他纠正道:“脸上
就这两处,还有的是大腿上了。”
可是,鲁嘉佳的爹地并不认为大腿上的伤疤会比脸上令人舒服些,反而情绪更加激动,“大腿那还得了
,以后哪个男人敢要她?脸脸看不得,腿腿摸不得,这不跟废人一样了?”
鲁嘉佳被她爹地的大哄大叫吵醒了,渐渐褪去麻醉使她再次感觉到了疼痛,小嘴一噘,又哭了起来,达
达连忙过去安慰她。
凌斯阳将仍嚷嚷着的鲁嘉佳爹地拉出消毒室,压低声音与他道:“你要多少钱可以跟我开口,别在孩子
面前乱说话失了分寸。”
鲁嘉佳的爹地昂起头道:“哟,教训起我来了是吧,领导当上瘾了吧,搞搞清楚我可不是你的员工,我
是孩子他爹地我想说什么怎么说都得由着我来,你爱听不听。”
“钱你不要了?”
“当然要,谁说不要了?”
“多少?”
“孩子医药费营养费我和她妈咪的误工费心理创伤费孩子今后的整容费等等,统共加起来怎么也得要个
一百万吧!”
“可以,我去叫洪老师做证,咱写个调解书签上字。”凌斯阳眼睛也不眨一下就答应了,“把你的账号
什么也写在上头,到时候再列个收据。”
“什么,等等等着!”鲁嘉佳的爹地见凌斯阳一口就答应了,内心那个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他这么大方就应该狮子大开口,要他个二五八万!
凌斯阳见鲁嘉佳的爹地将自己拦下,知道他这种人贪得无厌,定是见自己答应得爽快想加价了,于是懒得理会,推开他的阻拦继续往前来。
“我刚还没说完,一百万那是小时候的费用,以后长大了她万一嫁不出去怎么办?”
“这是你的问题。”
“这也是拜你儿子所赐,你别想就这么给一百万就了事,不然我闹到公安局闹上法庭我看你还怎么混。”
“你想怎样呢?”韩心仪听到外面吵闹声渐近,不放心,特意走了出来,“鲁先生,有什么要求您提,我们尽量做到。”
“你也看到了,我女儿现在脸上烂成这样,大腿也划伤了,以后嫁不嫁得出很难讲,虽然现在整容技术发达,可也保不定有个万一失败什么的,就真的更加没人要了,我们夫妻两人又不是什么有钱有势的人,哪里还会有人来攀亲家,我现在倒有个提议,不如咱们就先定个这门亲事,等他们俩个大了,就领证办酒,这样就万无一失了,我和爱人现在撒手归西也冥目了。”
“啊,这--”韩心仪万万没想到鲁嘉佳的爹地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来,“这恐怕不太好吧,孩子们的事我们做大人的怎能擅自替他们做主呢?”
“怎么不能,我们说什么他们都得照做!”
“可是,孩子们都还这么小,就算现在不反对,等以后长大了也会怨我们的呀。”韩心仪自然不会同意这事,“鲁先生的顾虑我明白,可是这样的做法根本不是为了孩子好。”
“不为孩子好我为什么,难道像我这样的艺术家还眼馋你老公的那两个臭钱?”鲁嘉佳的爹地马上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住韩心仪,“你不会以为我是想高攀你们,巴不得想跟你们做亲家是吧?”
“哪里,我不是这个意思呢?”
“那你什么意思说不清楚,不然就表个态,爽快点。”
“我前妻已经很明确表示过了,不同意!”凌斯阳刻意向这个趁火打劫的男人强调“前妻”两字。
“前妻?”
“作为孩子的亲生爹地,我也更加不赞成这门荒唐的娃娃亲了。”凌斯阳突然与鲁嘉佳的爹地变得友好起来,“你知道她现在带着个三岁的男娃,没有工作,穷的叮当响还四处借债,最近还跟男朋友闹分手,你说嫁给她儿子进了她家这不是坑了你宝贝闺女么?”
“少蒙我!”鲁嘉佳爹地的一双眼睛往韩心仪肚子上瞄了瞄,“她没钱没工作你不接济她?饿到儿子怎么办?”
“我们四年前就离婚了,那时候可还没儿子呢,你说我跟我儿子的关系能有多亲,肯定比不上你和你闺女。”
“那是自然,我和我闺女那是骨肉连心别提有多亲了。”
“是啊,你想如果我要紧张我儿子的话,我早把儿子从她手上抢回来了,哪里还轮得到叫她一声妈咪?没错,我是有点钱,可这钱用在哪里不好,我吃喝嫖赌爱怎么玩怎么玩,顶多找几个女模特女明星再生几个基因更好的,你说是不是?”
“这话也不对啊兄弟,好歹他也是你亲生骨肉,怎么着必须的抚养义务还是得尽的,多少总要给点吧?”
“给--!怎么不给?每个月给三千已经够多的了,比她去私企当个文员总强些吧,再多点我就不给了,免得她拿去倒贴给别的男人,那我儿子不更苦命?”
“有道理有道理,不能给多了。”鲁嘉佳的爹地连连点头,一脸佩服地望着凌斯阳,“兄弟啊,该你做大款,有见地啊!”
呵呵,凌斯阳谦虚地笑笑,抬头看韩心仪已是气得直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