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书说不跟他说话,就真的没有和谢曜再说一句,谢曜自讨没趣了几次便也不再唠叨。又过了几日,总算行出大漠,但一路上荒无人烟,谢曜所带干粮和水却快要用完。他不敢逗留,日夜兼程只盼望早点回到中原。
这天快到边陲,谢曜远远看见前方不远处孤零零的耸立着一座房子,房外的窗户上用发黄的纸写着“客栈”二字。谢曜心下一喜,摸摸肚子道:“天书,咱们有歇脚的地方啦。”他忙牵了骆驼过去,跨步走进大堂,堂子里空无一人,零零散散摆着几张桌椅板凳。
“掌柜,你们这儿有什么吃的?”谢曜走上前,对正在打瞌睡的掌柜说道。
那掌柜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细皮嫩肉眉眼温润,皮肤却是黑的不正常。那掌柜看了眼谢曜,说:“你要吃甚么我们这儿都有。”
谢曜笑道:“那你先来一壶茶,一碗米饭,切三两牛肉。”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钱,这些钱都是程老爷当初赠给他的,他又不怎么用钱,是以银子倒还有许多。谢曜问:“多少银子?”
掌柜的愣了一下,方道:“……三两银子。”
“怎的如此之贵?”话虽如此,谢曜还是掏出三两拍他柜台上,转身去桌边坐下。他思来想去,或许这里是边陲,物价高也是正常罢。
那掌柜的去了后堂片刻,手里提着一壶茶来,他一边给谢曜倒茶,一边道:“客官,茶不是甚么好茶,你将就用。”
谢曜盯着他倒茶的手,淡淡的“嗯”了声。
又过了一会儿,那掌柜便将牛肉米饭端上桌,说了句慢用,又转身步入后堂。谢曜假意举杯喝茶,却是从袖口边窥视此人背影,心里暗道奇怪:这掌柜身形消瘦步履虚浮,显然不会武功,但他始终觉得哪里怪异。
“那掌柜是个女人。”天书突然开口,倒是让谢曜愣了愣。
谢曜本想说“你不是说不跟我说话了吗”,但想着这话说出来天书肯定又要和他置气了,索性道:“你怎么知道?”
天书说:“她虽然把皮肤涂黑,但眉眼间尽是女子神态,你看她走路扭来扭去,胸部还那般大,不是女人是甚么?”
“好啊,你竟然偷偷看别人胸。”谢曜说出这句话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此时摸不透这掌柜到底想作甚,也许别人只是为了安全这样打扮罢了,总而言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吃饱喝足,继续上路便是。
前提是这些东西可以吃。
谢曜夹了一片牛肉,放鼻尖嗅了嗅,又给放回盘子里。他拨了拨白饭,饭中倒看不出什么怪异的地方,但也不敢轻易下口。
他思索片刻,忽然放下筷子,大声道:“掌柜的!掌柜!快过来!”
那掌柜慌慌忙忙从后堂跑出,问:“客官有何事吩咐?”
谢曜紧紧盯着那掌柜眼睛,仔细一瞧,果然像个女人,心下不由对天书佩服。他面上却冷冰冰的问:“你在饭菜里放了甚么?”
掌柜闻言一惊,退后两步道:“客官,我放了油和盐。”谢曜目光一凛,一字字问:“你在饭菜里放了甚么!”
那掌柜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谢曜心下一沉,更坚定其中有鬼。他从怀中摸出那瓶泻药,冷冷道:“你若不说放了‘甚么’,我就给你吃吃我的‘甚么’。”
“那我倒要看看,是你的‘甚么’厉害,还是我的‘甚么’厉害。”
这话并不是那掌柜所说,而是从后堂传出。掌柜的看见来人,捂着脸一阵小跑过去,扑在那人怀里委屈道:“公子师父,你以后可再也别让人家冒充这些啦!”
来人即使在这破旧积灰的客栈,欧阳克依旧一身白衣翩翩,正摇着扇子朝谢曜冷笑。
谢曜浑身一僵,随即却又淡定下来,他道:“原来是欧阳公子。”
欧阳克笑道:“难得谢小兄弟还记得我,如此正好,咱们来谈谈一间房子的价钱。”
谢曜点点头,道:“应该的,你出价罢。”
“爽快。我欧阳克也不是狮子大开口的人,今日谢兄弟你留下项上人头,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欧阳克说罢,将折扇“刷”的一合,负手而立,盯紧谢曜面容。
谢曜忽然轻笑一声,问:“我尚有一事不明,欧阳公子是如何找到在下的?”
这时楼梯上忽然传来脚步声,走出几个人来,正是黄河四鬼。沈青刚居高临下,拿刀指着谢曜说:“你小子不知得罪了多少人。自打你逃去,我们便收到有人留的字条,一路指明你逃走方向,能在这抓到你,也得多谢那位朋友!”说着,沈青刚还凌空抱了抱拳。
谢曜大惑不解,他想不通谁还会一路监视着他,而将自己的踪迹透露给他死对头。但不论如何,这人肯定恨他入骨!
“原来如此。”谢曜点点头,忽然站起身,不动声色的往门口走了两步,皱眉说:“可是我想不出这大漠中谁还会暗中监视我,那人给你们留的字条,可否让我看看?”
“将死之人事情还多,你放心,等你死了我们会将纸条烧给你的!”钱青健说罢,立刻叉腰大笑。
谢曜又往门口挪了几步,暗中思忖逃出去的机会能有多大,他正准备说几句扰乱人心的话,门口忽然窸窸窣窣走进几人,将门口出路死死堵住。
“把《九阴真经》交出来!”
梁子翁朝谢曜厉声吩咐,他身旁的沙通天却道:“不要这般凶巴巴的,你把小兄弟吓着了怎么办?”
谢曜一看,堵住门口的正是沙通天、侯通海、梁子翁、灵智上人和彭连虎五人。他又扭头一看楼道口的黄河四鬼、挡在后堂的欧阳克,心中愈发冰冷,不禁暗暗道:是了,今日肯定凶多吉少,且不说欧阳克,就连沙通天这些人他凭一己之力都无法相抗!谢曜想到此处,捏了捏天书,低声道:“今日恐难善了,你自己想办法回全真教的藏书阁,我……我怕是不能……”他叹了口气,却不再继续说。
谢曜握了握拳,又看了眼黄河四鬼所站的方位,他们背后恰好有一扇窗户,若能从实力最弱的地方闯出一条生路,尚有一线生机。
谢曜打定主意,上前两步,定然道:“你们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上?”
马青雄等人仿佛听见甚么莫大的笑话,哄笑一通,讥讽道:“就凭你那点儿微末功夫,我们师父一只手都能捏死你,哪里还用一起上。”
谢曜有意拖延时间,他道:“是么?那你们怎会被我打的屁滚尿流,求爹爹告奶奶呢。”
“臭小子,那是爷爷们不屑和你交手!”
谢曜冷嘁一声,抱着双臂说:“那你们再来和我交手试试,看谁胜谁败,输了的就是乌龟大王八。”
钱青健手持双斧一下跳到谢曜面前,大声道:“好!不用劳烦师父和欧阳少主出手,今天就让你小子死在我四兄弟手下!”
谢曜一听这话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便在此时,沈青刚忽然从高一跃,挥刀斩下,这几人最爱做的便是不打招呼就出手,谢曜暗暗留神,是以这一刀避的从容不迫。谢曜手中没有武器,便直接运出最厉害的三花聚顶掌法,右足曲为前弓,左手捏招,右手平膀顺肘,横掌向敌人急推,正是炼神还虚之势。沈青刚见他一出手就是道家功法,生怕被伤,急忙回刀。谢曜硬争先手,这一下得了势,哪肯容他躲避,长剑晃动,双掌急挥,招招不离要害。沈青刚被他一轮急攻,倒闹了个手忙足乱。
其它三鬼见他落在下风,忙跳入战圈,瞬间钢鞭、双斧、长枪分攻谢曜周身软肋。谢曜自知交手时要制人而不可受制于人,宁可负伤也不能落了下风。当下一招“捕风捉影”急跃而上,几人见他不要命的两败俱伤打发都愣了一愣,谢曜乘机足下一点,踩着钱青健脑门儿,回腿一勾住马青雄长鞭,伸手将刺来长枪一绕一缠,缴了三人武器。沈青刚率先脱身,劈刀就朝谢曜砍去,谢曜忙使出金雁功中的“画梁飞燕”,抬脚一踹钱青健背心,顺势一个后翻落在地上。而钱青健被这一踹身子一晃就要扑倒,正好挂住马青雄的长鞭,一压一弹,“嗖”的一声,将吴青烈的长枪震飞,长枪正好向沈青刚飞去,沈青刚本欲砍谢曜,这下却不得不变招格挡。
恰好钱青健重重扑在沈青刚身上,“啊哟”一声,带动长鞭,四人滚作一团,咔擦压碎两张桌子,碗碟打碎,乒呤哐啷声响,个个灰头土脸一片狼藉。
“不成器的东西!”沙通天看的火起,他本以为这四个徒弟这次肯定能打败谢曜了,不料一次比一次出洋相。谢曜全然不顾他们说什么,飞身就往楼梯口的窗户飞去。斜刺里忽然飘来一掌,谢曜心下大惊,靠墙一侧,堪堪贴脸避过。
只见欧阳克眯眼冷道:“还想破窗而逃?这次可没那般容易!”话音刚了,复又蹂身而上,瞬息千里。他武功高出谢曜不知几何,谢曜只觉周身逃路都被欧阳克封死,他心下一横,运出小无相功,倏然挥掌胡乱朝某个方向一砍,正是火焰刀!欧阳克正瞧他这招毫无精妙之处,就听“轰”一声巨响,整块墙壁竟破出一个大洞。
欧阳克见状手下一顿,惊疑不定道:“这是甚么功夫!”谢曜趁他问话间脚步法一换,乃是“去风如影”的起招,左手一又是一掌三花聚顶阻挠,右手从怀中摸出泻药,朝欧阳克面门凌空一洒:“看毒药!”
殊不知欧阳克早猜到他的目的,右手折扇一挡,左袖一挥,一股红色粉末直朝谢曜脸上洒去。
沙通天几人就看见这一红一白的粉末洒出甚是好看,但谢曜的是泻药,而欧阳克的便是真真的毒药了!
谢曜赶紧屏息闭气,但却忘了闭上双眼,等他反应过来终是迟了,红粉末沾到双眼,只觉一阵钻心刺痛。谢曜大惊之下,忙伸衣袖去揉擦,退后两步,再睁开眼来,眼前尽是红红绿绿的影子晃来晃去,片刻间红绿交叠隐没,已是一片漆黑。
欧阳克笑道:“你中了我的毒,这双招子算是废了,不如我痛痛快快送你一程!”说罢,他五指成爪,直捏谢曜咽喉。
谢曜双目失明,正心神激荡六神无主,双手在空中乱挥圈子,哪还能还招,只听劲风声响,却无力反抗,便在此时,突然间一阵寒气袭来,劲风消失,四周忽然一片安静,欧阳克的杀招始终没有落在谢曜身上。
谢曜目不视物,心有惴惴,不知发生了何事。他正想询问,就听欧阳克微微笑道:“姑娘好身手,在下自愧不如。”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三三绊落哒地雷手榴弹你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