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冰被一块块削去,冰层上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洞,露出了黑黝黝的水面。
蓝苗连忙蹲下,将脸凑到洞口。他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不住奚落对方,但过去他想吃鱼,只需去菜市场就可以了,哪里用打洞?所以这捕鱼的本事,和吕凤先也是半斤八两。
据说冰洞附近的水氧气含量较高,只要打了个洞,鱼儿会自动游过来。
那么,只要趁洞口聚满了鱼,捞上一网,不就ok了么?
水面上泛起了微微的波澜,还冒起了一个个小泡泡。
蓝苗心中窃喜,将身子欠得更低,朝水里细看。
他正想说“你看,我说得不错吧,拿网来”,洞中突然爆出一朵水花,一条大鱼跃出水面,正撞在他鼻子上。蓝苗“唉哟”一声,一屁股坐在冰上。鲤鱼跃冰,弹跳极其有力,人的鼻梁骨又是脆弱处,疼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这状况实在匪夷所思,吕凤先惊愕之余,忍不住面泛微笑。
这笑容来得十分自然,但此时此刻,总有一种“你也有这天”的感觉。
蓝苗捂着鼻子,嗔道:“你敢笑我?”
他跳起来,伸掌就向吕凤先扇去。
吕凤先将头一偏,就捉住了他的手,笑道:“我哪里在笑你?”
蓝苗瞪着他,道:“难道你笑的是鬼?”
吕凤先道:“我在笑那条鱼,明明好好地在游泳,偏要跳上来撞自己的鼻子。‘啪——啪’,疼得都快哭啦。”
蓝苗明知他在拐着弯儿嘲笑自己,却又不能对号入座地反驳,不由得眼圈儿一红,道:“我不给你做鱼吃了,你自己去喝西北风吧!”
他扭头就要走,吕凤先一把将他拉了回来。他伸出手指,擦去蓝苗眼角的眼泪,笑道:“好苗儿听我解释,古人云‘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条鱼连你都不认识,我能不笑它?”
蓝苗板着脸道:“净会哄人,你当我不知道?你只是想吃鱼。”
吕凤先道:“哪里?我只是想替你教训它。这般没眼色的鱼,就该上刀山,碎尸万段;下油锅,滚汤煮沸,最后骨肉分离,死无葬身之地。”
蓝苗从来没听对方说过这般动听的话语,也很久没见他笑了。
这些情话,本是吕凤先张口就来的。
他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葬在你肚子里罢。”
他笑的时候,睫毛还带着泪珠,如春花初绽。这条鱼果然死得不冤。
他忽然抓紧了吕凤先的手,道:“你的手好冰,你冷不冷?”
冰层足有半尺厚,方才切割出一个碗大的冰洞,饶是吕凤先的手指断金碎玉,也花了不少的时间。这段时间,手就等于埋在冰里,怎会不冷?
蓝苗将吕凤先的右手捂在掌心,向里面呵了一口气,道:“刚才怎的不说?你的手虽然坚硬如铁,又哪里是真的金铁,能不避寒暑?”
他的语调温柔,眼里装着满满的怜惜。
吕凤先从未消受过这种怜惜。
自从他练成这门功夫后,得到的只有或崇拜或惧怕的眼神。众人都认为他的手指已非血肉,是金刚不坏之身,他的徒弟也这样认为。
他的指根似乎有一股热气直冲而上,整只手都温暖了起来。
他不禁反手抓紧了蓝苗,凝注着对方的双眸。
蓝苗察觉到他的目光,双颊微红,低下头去,突然踢了他一脚,道:“鱼都要冻死了,你看我做什么?还不去看鱼?”
那条鲤鱼躺在冰面上,死不瞑目地瞪着眼,都快冻硬了。
吕凤先又捞了几条大大小小的鱼,用草绳穿了嘴,便和蓝苗一起回到房中。蓝苗一面将桌子搬开,把木柴架在火塘中;一面指挥吕凤先剃鳞破肚,清洗鱼肉。不要多久,鱼块切好了,锅中的汤也煮沸了。
蓝苗削了双长长的筷子,将鱼肉夹进汤里,又添盐加葱姜蒜。
锅下的火熊熊地烧着,将他的脸映得绯红。小小的草房中,温暖如春。
吕凤先将两只碗放在地上,坐在一边,出神地望着火焰。
蓝苗一边拨着鱼肉,一边道:“饿了么?再等等。”
吕凤先道:“不急的。”
但蓝苗很快将几块鱼肉盛了出来,递在他手里。
热腾腾的汤中,半露出雪白的鱼肉,沾着翠绿的葱花。
吕凤先挟起一块吃下,锅里并没加繁多的调料,但鱼肉新鲜清新的口感已传入了他的舌尖。
旺盛的火焰烘得他全身热乎乎的,滚烫的汤也安抚了他饥饿的胃。
蓝苗笑道:“好吃么?”
吕凤先温声道:“我从未吃过比这更美味的鱼。”
蓝苗睇了他一眼,却忍不住绽出笑容,道:“你今儿嘴怎么这般甜?莫非趁我不在,偷吃了蜂蜜?”
吕凤先微笑道:“我说的是实话。”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碗,又将一块鱼送进嘴里。
蓝苗甜甜道:“既然好吃,你就多吃点。”
他又夹起一块鱼,放进对方的碗中。
吕凤先望着对方红扑扑的笑脸,不由柔声道:“你忙了半天,也还没吃饭,难道不饿么?总是先紧着我?”
蓝苗有些意外,继而抿嘴一笑,道:“看见你这么有良心的样子,我还真不习惯。”
吕凤先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按了按对方的肩胛,道:“当时我卸了你几个关节,现在还疼不疼?”
蓝苗嗔道:“就会假关心人家,都这些天了,就算砍下一只手也长好啦。”
他虽然口吐怨言,却唇角含笑,哪有半分责怪的意思。
吕凤先又道:“那天把你掀在地上,是我脾气不好,你别和我计较。”
蓝苗扁了扁嘴巴,道:“你哪是脾气不好,你是眼神儿不好。我才不和近视一千度还散光的人计较。”
吕凤先不禁微笑道:“我要是眼光差,还能吃到这般好的鱼么?还能有这么美的人给我做鱼吃?”
蓝苗将头扭向一边,哼道:“天下还有更好吃的鱼,也未必没有更美的人。”
吕凤先凝视着他,道:“没有了,我活了四十年,才发现最美的人就坐在我身边。”
他的眼神如温暖的水波,语声如袅袅的琴声。
蓝苗惯会装傻耍赖、撒谎骗人,这样一个人,脸皮不可谓不厚。
但在吕凤先的注视下,他的脸居然渐渐烧红了起来。
这样真诚而直白的赞美,往往能最快击溃人的心弦。
他咬着嘴唇,故意望着别处,道:“说这么好听的话,是不是明天想吃鸡?这里还有一大锅鱼,你先吃饱了再说吧!”
说完这句话,他就站起身来,跑出屋子抱柴火去了。
夜已渐深。
吕凤先已然熟睡,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蓝苗的眼睛忽然睁开了,他看起来迷迷糊糊,嘟囔道:“汤喝太多了……以后睡觉前一定不喝水……”
他跨过吕凤先,披上外套,趿着鞋出去了。
但他出门后,却并没有找个地方解决“个人问题”。
他那朦胧的眼睛,也突然变得很亮。
他沿着小路向山谷中走去,不要多久,就转进了一个山窝。
那里正站着一个人,一个穿白衣的少年。
深夜的寒风冻得少年直流鼻涕,他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直到看见蓝苗,才举起手来用力挥舞。
蓝苗笑着走到他面前,摸出一条手帕,替他擦了擦鼻子,道:“还说自己是大人了?拖鼻涕的大人么?”
吕迪红着脸,连忙接过帕子来擦脸,道:“你要的东西,我都带来了。你看看,还少什么,我再去买。”
他的脚边放着几个大袋子,都装得鼓鼓囊囊。有袋口露出一角布料,或是一片菜叶。原来蓝苗对吕凤先说“向农户所借”的东西,全是吕迪从城中买来的。
蓝苗只略微瞧了瞧,很是满意,道:“大部分东西,你前几天都买来了,那些可有可无的,少几样也没甚关系,对了。”
吕迪立即睁大眼睛,等着他的指示。
蓝苗道:“你知道郭嵩阳的所在,帮我叫他过来,明天晚上,也在这儿见。”
吕迪倒听话,点了点头,道:“我会通知他的。”
他的心思却有点不在这儿,犹豫着,又道:“那天……我打了你一掌,还疼不疼?”
他的鼻尖擦得通红,眼睛却又大又圆,注视着蓝苗,就像一头小驯鹿。
蓝苗禁不住捏了捏他的红鼻头,笑道:“你那也叫一掌?若不是我督促你,你就算打我十掌,你叔父还看不出我受了伤。”
吕迪嘟哝道:“我还不是怕你痛?”
蓝苗笑道:“别翘个嘴啦,我知道吕少侠的功力高深,打得轻是心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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