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谐的声音更怒,看着李渊波澜不惊的模样,更觉得心中愤懑,李渊是元谐认定的一生的挚友,元谐觉得自己有义务也有必要不能让李渊继续沉迷下去,“李渊,她爱的是杨广,反而求你来办事,这对你公平么?李渊,你清醒一点,这公平么?”
李渊微微一愣,元谐心中舒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效果了呢,可是,转而李渊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莫名的笑意,眸光一片温柔,暖暖的如同雪峰上融化的冰雪一般,带着彻骨的澄澈,元谐忽然觉得眼前的李渊有些陌生,历经两朝,李渊纵然年纪不大,可早已失去了少年心性,眼下的李渊,陌生的让元谐准备好的一大片腹稿都化作了虚无,淡淡的如同清平调一般的声音响起,
“我遇到过一个热烈的女子。我却要花一生的精力去忘记,去与想念与希望斗争;事情从来都不公平,我在玩一场必输的赌局,赔上一生的情动。我也会希望自己能够愚拙一些,因而得智能,不爱之慧。但是,若真如此,那这一生是否太过黯淡了些?”
彼时的李渊说这番话的时候眸光温柔足以让任何一个女子沉溺其中,就连元谐,也微微怔住,只是李渊不知道,这一场赌局,输上的不仅仅是一生的情动,还因此承受了彻骨的疼痛,一生的孤寂,我本非天煞孤星,奈何还是无病终老,孤独一生。
元谐不在劝,他知道,这是李渊自己的选择,自己能做的,只有顺从,“好。”
李渊微微点头,刚要说些什么。却被元谐阻住,“我元谐的兄弟,从来不需要谢字。”
当夜,元谐前去了面见杨坚,吐谷浑的事情必要要尽快定下,而到底是杨勇还是杨广亲征的事情必须要抢到先机,元谐到的时候,却看见宇文化及早已经在那边,独孤伽罗跟杨坚也在,元谐刚要行礼。却被杨坚阻止了,杨坚上前,扶起元谐。笑道,“这些繁文缛节,今日就去了吧,朕跟皇后,还有宇文将军刚刚正好提到你。”
元谐看见杨坚面色和善。心知并非坏事,当下心里轻松了些许,表面上却还是一副紧张的模样,额前甚至还出现了几滴冷汗,宇文化及勾唇,杨坚看见元谐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元爱卿大可放心,宇文将军刚刚说的是你又治军之才。来来,正好咱们君臣几个一块来看看,怎么打着一场。”
元谐憨厚一笑,不多说,站在了刚刚的沙盘面前。杨坚看着沙盘,眉头微微蹙起。“这次的行军路程十分遥远,大军至少要在路上行军一个月,这粮草的问题?”
宇文化及轻轻一笑,“可以沿途向百姓中征收,毕竟路途遥远,如果直接携带大批粮草,恐怕会拖累行军速度。”
“不可。”杨坚果断拒绝,“这样未免太过劳民,怕是会引起民怨。”
独孤伽罗浅浅一笑,“皇上大可不必担心,吐谷浑屡次来犯,百姓的心中早已经很是不满,若是皇上一直不作为,这才会真的引起民怨,而眼下,正是一个大好的机会,现在,麦子刚刚收割,正是库粮正充足的时候,可命地方上向百姓高价收购,这样一来,既能安抚了民心,还能为皇上赢得贤名。”
杨坚眼前一亮,“好,皇后果然聪慧过人。”
“皇上过奖了。”独孤伽罗平静道。
“既然如此,那就让勇儿也随军锻炼一二。”
“皇上不可。”元谐上前一步,大声阻止道,“太子乃是万金之躯,怎可轻易上战场,战场上瞬息万变,若是伤了太子殿下,臣万死难辞其咎。”
杨坚有些迟疑将目光投向了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却好似没有看见杨坚的目光,脸上并无半分颜色,缓缓道,“恕臣直言,太子作为一国储君,若是没有军功,今后如何平天下?”
独孤伽罗显然十分赞同宇文化及的意见,元谐心中暗暗叫苦,难道真的要用李渊的那个办法了么,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未免太过荒唐,本来以为今日自己还可以周旋一二,没想到宇文化及竟然直接说出了杨坚内心的想法,反倒让自己无话可说,罢了,一切都是天意,元谐沉默半晌,终于说道,“皇上,臣有话要说。请皇后娘娘,宇文将军回避。”
独孤伽罗心中颇有些不满,在独孤伽罗看来,虽然后宫不得干政,但独孤伽罗始终觉得自己是不同的,对于杨坚而言是不同的,虽然杨坚一度对自己疑心,但却始终没有对自己做些什么,长安城内谁人不知,宫中“二圣。”但元谐却直接让自己回避,这让独孤伽罗的心中怎能不恼怒,但独孤伽罗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来,脸上神色不变,一如既往的温柔端庄,柔声笑道,“即使如此,臣妾就先退下。”
宇文化及似笑非笑的瞥了元谐一眼,也跟着独孤伽罗出去,杨坚虽然觉得对独孤伽罗而言有些尴尬,但心中却颇有些欣喜,独孤伽罗对杨坚而言,是相濡以沫的妻子,更是压在自己心头的一座大山,没有哪个丈夫会希望自己的妻子处处强过自己,无关爱情,只是男人的自尊心罢了。李渊是个男人,更是万人之上的皇帝,更是如此。
等到大殿门被吱呀一声关上,元谐这才跪在地上,低低的不知道向杨坚诉说着什么,只能看见杨坚的脸色不断变化,到最后,杨坚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元谐大声道,“若是有半句谎言,臣愿受任何惩罚。”
“起来吧。”杨坚沉声道,“这次就让阿英走一趟吧。”
“皇上英明。”
等到元谐出来,却看见了一袭红衣的宇文化及闲闲的立在柱子旁,颀长的身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投在了地上一道淡淡的灰影,有清秀的小宫女路过的时候,总要偷偷的看上一眼,红着脸离开了,宫规森严,却栓不住少女的心思,那个少女不怀春?
元谐对着宇文化及拱了拱手,宇文化及却没有回应,神色依旧闲适,“元将军什么时候站到晋王那边了?”
官场中的人那个不是人精,说话绕了不知道几个弯,元谐反倒是有些欣赏宇文化及这般的直来直往,但元谐相信李渊的判断,宇文化及此人,智谋卓绝,能是安世之才,亦是乱世之雄,“元谐站的永远是皇上这边。”
宇文化及眯起一双风情的狐狸眼,盯着元谐,“希望元将军心口如一。”
“那是自然。”
元谐沉着应道,宇文化及轻轻一哼,转身离开,脚腕处的银铃响声渐渐消失在风中。元谐舒了一口气,转而却更觉得沉重,但是有一点是坚信的,无论是杨勇还是杨广,自己相信李渊。
而萧钰,也没有只是坐在宫中等待消息,杨坚的决定很大程度上会受到独孤伽罗的影响,所以,自己必须要争取独孤伽罗的支持,独孤伽罗是一国的皇后,自己不会再缺少珠宝首饰,所以,还是由自己亲手做几样爽口的甜点最好,不是什么好法子,贵在实用。
换了一身广袖长裙,又让良臻给弄了个素净的妆容,萧钰就出了门,路过陈月姬宫殿时,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去,看身影,似乎是云昭训身边的人。
萧钰心中吃了一惊,难道说陈月姬还在云昭训的身边安插了人手,云昭训是杨勇最宠爱的女人,陈月姬这样做本也无可厚非,只是还有一种可能是萧钰怎么也不愿意相信的。
“似乎是云姑娘身边的宫女。”云裳说道。
萧钰淡淡的扫了云裳一眼,听懂了云裳的意思,却还是坚持道,“云裳,却查那个宫女的身份。”
云裳点头。
萧钰叹了一口气,若有半点怀疑,是一定要查清楚,再不愿意相信又如何?事实就是事实,只是那些情谊,真的就如薄纸一般么?姝云姐,这次,真的,真的不要让我失望。
“钰儿。”薄唇轻启,声音总是带了三分戏谑,前方迎来的可不就是宇文化及?
“原来是宇文将军。”萧钰颇有些意兴阑珊,云昭训的事情让萧钰的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若是猜想真的变成了真的,那该如何?
宇文化及似乎没有意识到萧钰的失落,看向萧钰手中的食盒,“这是——”
“新做的几样点心,想着给皇后娘娘送去。”
“果然是个孝顺的孩子呢”宇文化及脸色依旧平静,让人看不出喜怒来,萧钰却分明感觉到了宇文化及的不高兴,“宇文将军若是有兴趣,也可以一同前去。”
“改日吧。”轻巧的说了几个字,宇文化及转身离开。
不是没有看见萧钰眼中的疑惑,有些事,自己也不愿意承认呢?同样是两大绝命,为何一个能泰然处之,而另一个的灵魂,必须在地狱里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