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萧钰沉默半晌,默默的看着已经被重新挂好的水墨画,细草云烟起,有钰倾世间,当初杨广为自己所做的这首诗,也并非说是多么出众,却让自己的心轻轻拨动了,说到底,终归还是自己太过小气,放不下,拾不起,偏偏又想要一份难得的干净纯粹,无关风月,只待这边一切了结之后,从此云烟细草,笑踏江湖。
宇文化及轻轻呼了一口气,一张雌雄莫辩的脸上难得写满了认真,“钰儿,他不是你的良人。”
“那你呢?你觉得自己是杨凝的良人么?”
“她注定是要生活在阳光之下,你什么时候见过日月同天。”宇文化及断然说道。
初春的阳光十分温暖,纵然外面还有些清冷,但是不少人还是愿意打开木窗,让屋外的阳光洒落一地,萧钰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享受着从窗外洒落的阳光,半晌,睁开眼睛,定定的看向宇文化及,“你可知道,如果没有阳光,月亮也不会发光?”
宇文化及冷冷一笑,“钰儿,这局棋,杨凝只能身在局外。”
萧钰嘲讽的看了一眼宇文化及,拢起衣袖,“身在皇家,如何置身事外,杨凝已经勇敢的选择进入了这棋局,你难道不相信自己能护她周全?”
“乱世,谁能给这一分保证,据我所知,今日你父皇跟皇上怕是商量的你跟晋王的婚事,你打算如何处理?”宇文化及轻飘飘的跳过萧钰的质问。萧钰有点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有些气恼,却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溺水三千,只取一瓢,若做不到这一点,纵然是皇上亲自赐婚,也留不住我。”萧钰的心中已经打好了算盘,要保住西梁和平,并非只有和亲一条路可以走,宇文衍之前给自己的红玉,便是自己手中最大的底牌。
门外有掌声传来,杨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门口,长长的睫毛轻轻垂下,在脸上投下一层灰鸽子翅膀一样的阴影,杨广斜斜的依靠在门框上,神色中透露着一抹慵懒,含笑的看向萧钰,萧钰的心不知道为何突然就漏跳了一拍。
杨广一步步的走进来,萧钰看着杨广离自己越来越近,杨广伸手,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萧钰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别动。”杨广向前,将萧钰垂落在脸颊的一缕长发轻轻抬起,感觉到杨广的指尖轻轻触碰上自己的脸颊,停留的时间似乎过长了一点,萧钰有些恼羞成怒,刚要发作,杨广的手已经适时的离开。
宇文化及笑道,“看来我在这边是多余的了。”转身带上门,宇文化及随手扯过云裳,云裳有些犹豫的看向萧钰,萧钰摆摆手,云裳跟着宇文化及退下。
“没想到你竟然是用杨凝来牵制宇文化及的?”
杨广失笑,抬手想要抚上萧钰的脑袋,萧钰轻巧的一偏头,不动声色的避开了,“钰儿,用杨凝来牵制宇文化及的不是我,金麟岂是池中物,你以为杨勇会放心的留宇文化及在身边?”
萧钰不置可否,蹙起眉尖,“但是宇文化及跟你是站在一条线上的。”
“杨勇用杨凝来牵制宇文化及,宇文化及用我来牵制杨勇,很公平,不是么?”杨广偏头,看着萧钰,有些无奈的笑道,“看起来父皇母后似乎想用你来牵制我呢?”杨广向前,薄唇轻轻贴近萧钰的耳边,萧钰想躲开,却被杨广用手臂牢牢掣肘住,温热的气息拂上了萧钰的耳,“钰儿,你说我该怎么办?”
萧钰抬头,鼻尖几乎要触到杨广的薄唇,距离如此之近,萧钰几乎能看到杨广眼底的一片柔情,声线却很冰冷的说道,“晋王殿下,这件事我来解决。”
“如果我说我愿意被你牵制呢?”
“只有棋子才会被处于牵制与被牵制的状态,我萧钰要做的是棋手,不是棋子。”萧钰直视杨广,眸子里掩盖不住的清傲,杨广一时间竟然有些晃神,低头,沉沉的笑了,明明是一样的面孔,还真是不一样呢。
多留无意,萧钰告辞,杨广没有挽留,婚事已经即将定下,逃不掉的,她逃不掉的。
回到安福殿,萧岿已经回来,萧钰径直去了正殿,萧岿看见萧钰来到,摆摆手,示意萧钰坐下,“钰儿,朕决定明日离开,国不可一日无君,朕已经在这边停留了很久,琮儿的能力我是知道的,能够支撑到现在他也很不容易了,大隋这边,钰儿,就靠你了。”
萧钰有些愕然,纵然自己已经猜到了来到这里是为了能跟杨广定亲,但是留在大隋,这样,名不正,言不顺,萧岿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容易引起天下人诟病的事情?
“这样合适么?”萧钰有些迟疑的问道。
萧岿转身,明明两个人的身高相差不多,但是萧钰始终觉得这个男人虽然是自己并不承认的父亲,但是他始终是需要人仰视的,“独孤皇后会派人打点好一切,这你就不需要担心了,许清婉我已经密令处死,钰儿,你可以安心留在大隋了。”
萧钰迟疑的看向萧岿,觉得眼前的男人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一瞬间竟然有些苍老,执掌西梁大半生,萧岿,也确实不年轻了,声音有些沙哑,萧岿定定的看向萧钰,一向凌厉的眼眸中满是沧桑,“钰儿,你可知道,许清婉已经身怀六甲?”
萧钰的眼眸大睁,满是惊讶与不可置信,萧岿,为了与自己当初的承若,竟然亲手处死了自己的妻儿,虽然萧钰并不同情许清婉,一报还一报,许清婉是自作自受,但是萧岿,这个男人,竟然薄情如斯。
萧岿苦涩一笑,“钰儿,为了西梁,我付出了太多,所以,算我求你,帮我保住西梁。”
萧钰沉默半晌,头终究是点下。萧岿欣慰的笑了,只是那笑容仿佛在泪水中浸过,太过苦涩。一切,为了西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