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走过十字甬路,穿过垂花门,到了前院。

  何三走在前面,带着她们去了二哥的书房,何二哥也是奇怪,把金花鼠关在笼子里放在书房。他的书房轻易不让人进,何三仗着二哥的宠爱,入书房如入无人之境。

  何三刚靠近书房,书房里伺候笔墨的丫鬟挡在旁边:“三小姐,书房少爷不让外人进。”何三看着面前的绿枝就不顺眼,绿枝在二哥的书房伺候,现在是通房丫鬟,隐隐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书房她进来二哥都不管束,偏偏每次绿枝看不清眉眼高低,必得和二哥打小报告。

  何三身后都是小姐妹,被丫鬟下了面子她可觉得丢人,挺挺胸脯说道:“这个家里还轮不上你说了算,别拦着我。”

  小姐说进书房,哪有下人拦着的,偏偏绿枝无惧无畏,连头都不偏:“少爷不让别人进。”何三气的直跺脚:“你去院子外面站着,站满三个时辰再进来。”这下绿枝没吱声,乖乖的挪出院子。

  何三定定神,回头道:“走走走,别被搅乱了兴致。”

  金花鼠笼子放在屋子的东侧角,何三一把提起笼子,隔着笼子逗弄,湘玉打量了一下何二哥的书房,西侧的书架摆满了书,书桌收拾的整洁,桌子上的花瓶上插着鲜花,何三撅噘嘴:“花是绿枝摆的,我顶看不上她,可我娘喜欢她,说她懂规矩,真心待我二哥,我二哥成亲后准备抬她当姨娘呢。”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何三咬咬唇:“糟了,听起来像是二哥的声音,咱们赶紧出去。”几个人探头一看,人群已经进了院子,再往外走已经来不及了,也不知道绿枝告没告状,书房里面有一扇大屏风,可以遮人,何三拉着几个姐妹躲到了屏风里。

  外面的人果然是奔着书房过来,湘玉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有她大哥,还有元明清,这也难怪,少爷们都在一处念书,加上各家彼此都有往来,关系都很亲厚。

  只听何二哥说道:“听说你那个曾经名动京城的进士舅舅来你家了,怎么没带我们见见?”

  苏重秉不急不缓,语气里不带有一丝情绪:“舅舅这次来有公务,在家里就是小住几日,如果你们想见,我安排就是。”

  元明清也说:“不只是别人,我也想见呢,好好切磋一下学问,咱们几个明年乡试,还希望能得过来人指点指点。”

  何二哥瞥到了桌子上的笼子,提起来疑惑道:“真是奇怪,金花鼠从来不往桌子上摆,不知道是哪个下人不上心,竟然放到了这儿。”

  唐二做贼心虚,听到外面的响声本就紧张,再听何二哥问金花鼠,她一激动,右脚踢到了旁边的小杌子。外面的人听到声响,问了一句:“谁在屏风后面?”

  屏风后面的人都给唐二翻白眼,唐二吐吐舌头,率先站了出来:“是我。”话音刚落,她后面刷刷的站出了一排人,除了湘玉都耷拉着脑袋。

  苏重秉瞪了湘玉一眼:“不在后院待着来前院干什么?不知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何二哥:“苏兄说得对!”

  何三说道:“别怪她们几个,是我带她们过来的,来看看金花鼠,要怪就怪我好了,要是没事我们先走了。”

  何二哥也不好当着众人面斥责妹妹,等着以后再找她算账。

  满满一屋子都是人,几个少爷往旁边站站,给她们腾出位置,几个人连忙出了书房。等到了花园唐二拍拍胸脯:“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他们几个应该不会告状吧。”

  湘玉摇摇头:“你放心,指定不会。”俗话说男女有别,她们此行太不妥当,何二哥指定不会告诉旁人,其他几个人也不会提。

  湘玉往后看看,没看见兰萱,忙问:“刚刚就顾着出来,你们谁看见兰萱了?”

  那两个人摇摇头:“我也没注意,咱们往回找找。”

  何三说道:“你们跟着我走,这条路我熟,咱们先别声张,先自己找找,若实在寻不到,只能告诉太太了。”

  湘玉有些懊恼,她把兰萱带出来,虽说在何家出不了什么大事,但她太粗心,才会和兰萱走散。

  等往前走了一会儿,在偏厅下看见兰萱和一个珠环翠绕的太太说话,湘玉喊了一声,兰萱回头走过来,那个太太往这边瞧了一眼,从西面的小门离开。

  湘玉问刚才说话的是谁,兰萱笑道:“我第一次应酬,也不太清楚,刚刚和你们一起跑,我力气不足落到后面,正好看见了这个太太,她自称是赵夫人,亲切的和我聊天,毕竟是长辈,我也不好先走。”

  原来是如此,何三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幸好没事,我们三个都要着急死了。”

  刚刚那个赵夫人,可不像是一个正派人,眼珠滴溜溜乱转,兰萱表姐单纯,可别诓骗了她,湘玉回去在冯氏耳边说了几嘴,冯氏攥着手绢,自言自语道:“下手真是快,我算是见识到了,这事你别管了。”

  冯氏心里存不住事,回家先去找了苏鸿良,问他韩家的情况,果然如同何夫人所说,韩家今年变成了皇商,还是圣上钦点的,皇商的招牌竞争可是厉害,三个派系间互相倾轧,最终竟然是名不见经传的韩家夺了去。

  苏鸿良没跟冯氏提,是觉得没必要,她不过是照看一下两个孩子,外间事和内宅无关,但今日在何家众人的表现,竟然是已经盯上这块肥肉了。

  兰萱今年十二岁,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只是人家父母健在,可轮不上他们远房亲戚做主,那些个想搭通天梯的,怕是打错了主意。

  苏鸿良说道:“兰萱虽长的京城,可鲜少交际应酬,我本想着你带出去历练历练,没料到出了这些事,你多留意些,别被人利用了,既然孩子放在咱们家里,就得好好照顾着。”

  这话不用苏鸿良嘱咐,冯氏自然知道,冯氏觉得可笑,韩家冠上了皇商的头衔,各家的太太闻风而动,就起了意思,别说没合适的,就算是有也不能嫁过去。

  夫妻俩正说话,一个丫鬟进来禀告:“回老爷太太,三小姐说想见老爷。”

  苏鸿良想都没想,回道:“不见。”

  后宅里没有这对母女兴风作浪平静了好久,这会子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丫鬟又说道:“三小姐说知道错了,这些日子跪着抄了好多遍女戒,说拿来给太太老爷看。”说完后双手递上来厚厚一沓子纸。

  到底是自己亲女儿,苏鸿良有些动容,嘴角动了动:“她倒是真诚心。”

  冯氏在一旁轻轻说道:“是啊,可见雪姐儿真的在用心悔过,抄书谁都会,抄完攒一起,还记得特地送来给老爷看,这份心思更难得。”

  苏鸿良好不容易升起的一丝亲情瞬间飘散,挥挥袖子道:“抄书不是给旁人看的,是要自己体悟,下次别拿给我了。”

  苏鸿良院子里的丫鬟,基本都是冯氏亲自筛选的,留给老爷用的人,首先得人老实,没歪心眼,容貌过得去便行,她可不想有一个爬床的丫鬟碍她眼。

  面前这个有点眼生,似乎叫紫儿?紫儿还跪在地下,双手保持着托举的动作。

  冯氏也没让她起来,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冯氏才起身说道:“在老爷这坐了许久,我腰了酸了,咱们走吧。”赵妈妈搀扶着冯氏,出了前院冯氏小声和赵妈妈说:“你摸摸紫儿的底细,看来是被那母女收买了,想办法从老爷那调走。”

  赵妈妈应和了一声,这样一个不安分的可不能放在前院,晚间赵妈妈来回冯氏,说紫儿的婶子是三小姐院子里的,想必是因为这一层的关系,双方才搭上线。

  发落个丫鬟再简单不过,哪怕是前院的,揪个错处小菜一碟。不过冯氏心里清楚,湘雪和万姨娘不一样,万姨娘就是一个妾室,苏鸿良在她身上的感情有限,可湘雪是老爷的亲骨血,解了闭门不过早晚的事而已,难不成还能关着小姐一辈子?

  冯氏翻了翻湘雪抄的《女戒》:“这段日子湘雪的字倒是精进了不少,希望脑子也有进益。”冯氏贪懒,走动一天累的很,晚饭夹来夹去,能入口的也没几样,索性推了碗撂筷子,旁边的湘琪不干,让冯氏多吃点,不然饿了肚子疼。

  赵妈妈在一旁撺掇:“琪姐儿说得对,太太你最近身子不爽利,我去找大夫瞧瞧?”

  冯氏忙拦道:“这大年下的可别找大夫了,我忙过这一阵子歇歇就好了,我记得庄子上时兴冻苹果吃,带着碎冰碴,咱们城里少有这么吃的,我突然想吃这口,明日你吩咐吩咐,下次庄子来人给我半筐。”

  最近庄子上的人跑得勤,山里打了野味,野鸡野兔熏干了送到城里来,家里的太太小姐喜好这口,冬日活少,庄稼汉往山里跑的更勤了,每日都收获满满。

  没几日冯氏便吃上了冻苹果,吃多了贪凉,冯氏身子本就阴寒,更是不宜多吃,冯氏咬一个,赵妈妈的眼睛盯着她,把其他的收走了不让多吃。

  冻苹果吃了两日,冯氏开始肚子疼,赵妈妈慌忙间顾不得年下不年下,让人去叫了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