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香院冯婆子还在和万姨娘讲自己如何溜出去,如何递话的,谁知一个粗实婆子说听正院的韩妈妈说万姨娘要倒大霉。
万姨娘正为哥哥的霉事发愁,听闻这个心里一惊,心道冯婆子去角门怕是带去了尾巴,想想也知道是曹姨娘那个贱蹄子做的,做太太的走狗,整日盯着,刚还是寻着间隙让冯婆子去的,没想到还是被跟上了。
湘雪听院里的动静,换了衣服过来,万姨娘没瞒着湘雪,哭诉道:“雪姐儿,这可是你亲舅舅啊!”
湘雪不知所措,她本想纠正,她的舅家只有冯家和赵家,万家不算,可看姨娘哭她也难过,忙在一旁劝。
万姨娘把湘雪攒的银子都拿了出来,给了角门外的嫂嫂,哥哥那需要疏通打点,一家人还得过活,她那点银子不够。
湘雪年纪虽小,可每月有五两银子,她裁衣裳、吃食都是府里供应的,偶尔赏赐下人,钱基本是全攒下的。
月钱是死物,值钱的是一些首饰、镯子,苏鸿良不小气,有些好的金银珠宝都会分给孩子,天长日久,湘雪也攒了满满一妆匣,没成想,万姨娘问便没问,就全给了人。
湘雪哪里肯,抱着万姨娘的手臂:“姨娘那都是我得物件,你怎可随意送人?舅舅犯了法该罚,疏通打点有爹爹呢,你何必赔上我的钱物?我可是你亲女儿。”湘雪如何不心疼?攒了这几年,才有了这一箱,万姨娘就是一个姨娘,不像冯氏一样有嫁妆能贴补,她九岁了,姨娘总和她念叨,要争气,以后嫁到好人家去。
她也暗暗用心,姨娘把冯氏得罪狠了,她只能讨好爹爹,湘玉屋里的一个拔步床,比她整个屋子都值钱,不就是嫡庶之分么?竟天差地别,她不服气也无法,其他人罢了,连姨娘都算计她。
万姨娘见女儿气得脸涨的紫红,连忙宽慰道:“我这也是急的,那可是我亲哥哥啊雪姐儿,我如何不救?你放心,这些东西以后姨娘都给你填补回来。”明知这是诓她的话,湘雪也不能再争,总不能给正院留话柄。
万姨娘好容易哄好女儿,这才定神去想如何应付冯氏和老爷,老爷是个精明的,平日无伤大雅,女人宠就宠着了,私相授受,哪怕是为了娘家人,再加上哥哥犯事的节骨眼,老爷怕是得动大气。
她手里转着佛珠,她不礼佛,只是跟着太太去上了一次香,听和尚说敲木鱼抄经书心静,她识字不多,前几年冯氏弄了曹姨娘进门,她为了避风头,就开始敲木鱼,对外说是静心。
佛珠转着,心绪反而更乱了,她唤身边的香芹,去前院问问消息,香芹迟疑说,此时去怕是不妥,万姨娘沉下心思:“去给太太请安。”
万姨娘到的不早,堂屋里坐得满满的,韩姨娘带着湘莲、重宇,曹姨娘带着湘琪,芳姨娘在一旁打趣,谈的正欢,见万姨娘进来,三个姨娘敛了笑容,万姨娘不在意,笑盈盈给冯氏请安。
冯氏和几个人说湘莲下月九岁生日到了,到时一家人围坐一起吃个饭,开库房让湘莲挑选几匹布,扯几身衣裳。
湘玉笑道:“太太偏心,给五姐姐为何不给我们几个?”冯氏拿团扇拍打湘玉:“你鬼精鬼精的,什么时候少了你们几个了?这样罢,哥姐儿都在库房挑两匹料子,若是不用,便留起来,免得湘玉说我偏心。”
本应丫头拣了布料送过来,让姑娘少爷挑,湘玉说去库房挑更尽兴,便跳下了条凳,拉着湘莲几个去库房,湘琪两岁的雪团团,扎着红头绳,在后面追着湘玉叫姐姐,甚是可爱。
管库房的婆子打开了房门,咧着一口黄牙谄笑,库房里东西虽多,但是摆放整齐,湘玉让在一边,湘莲过来握握湘玉的手:“七妹妹,谢谢你了。”
湘莲拉着湘玉后退一步,在她耳后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在太太身边,何曾缺过这两匹布料,不过是为了我们几个罢了,咱们虽按季节裁衣,但到底不多,借着这次由头,给弟弟妹妹们拿几匹布料,这不就是你的心思?”
湘玉挠挠头,她这除了月钱,冯氏每个月还会贴补她五两,衣裳除了公中份例,冯氏偶尔也会在外面铺子给她做。
有一次她去找湘莲,见韩姨娘拿银子让针线房做衣裳,湘莲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个子窜得快,有的衣服穿一季便短了一截。
苏家倒不是缺银子,只是月钱和份例,都是有规定的,不多不少而已,苏鸿良在官场沉浮,谨小慎微,份例的的东西不能扎眼,私下贴补便是。韩姨娘不得苏老爹宠爱,日子紧巴巴的,贴补比其他人少太多。
湘莲打发丫头去告知曹姨娘,她带着湘琪去自己院子玩会儿,邀了湘玉、湘雪一起,湘雪抱着布料,淡淡说还要回屋看书,带着丫头拐弯回院子了。
离上学还有半个时辰,姐弟四个坐在树下,湘琪和重宇两个人打闹,湘莲拿了绣了一半的荷包出来绣,湘玉在一旁看,湘玉和这个姐姐接触不多,不算亲厚,平素只觉得湘莲话少安静,性子像韩姨娘。
湘莲的指甲染了蔻丹,,十分好看,湘玉拉着湘莲问染法,湘莲让丫头拿来了一个木钵,用一个指甲大小的棉布,沾染了加了明矾的凤仙花枝,盖在指甲上,反复几次。两个人玩的开心,却听到两个婆子在院门那嚼舌头。
矮胖的婆子道:“咱们姑娘下个月生日,不知老爷会送些什么,这么多年了,老爷除了嫡亲的那两个,最喜的还是三姑娘。”
另一个高瘦的婆子表示赞同:“是啊,咱们姨娘虽然生了个儿子,可也是蔫瓜,哪比得上二少爷?听人说,老爷常说‘重明最肖我’呢。
岂有此理,当奴才的背后议论主子,这还如何得了?她看两个婆子眼熟,瞬间便明白了,唤来采茶:“这两个婆子口出狂言,非议主子,你送去正院让太太处置。”
湘莲叹了一口气:“借了妹妹一次手,希望妹妹别怪我。”
湘玉有些心酸,那两个婆子怪不得眼熟,是之前冯氏分拨过来的,一看也不是安分的,仗着是太太分过来的,狗仗人势,连小姐少爷都敢编排。
她听到这话虽在湘莲安排,也是两人糊涂,在院子就敢大咧咧扯舌,比起万姨娘的肆意,韩姨娘这边过的就不如意多了。
冯氏那刚把两个婆子打发到庄子上,苏鸿良便满脸怨愤的进来,为的是万姨娘哥哥之事。
苏鸿良压下了此事,花钱疏通打点,这是他照顾自己的脸面,不是为了万家,他对万忠也是厌恶到极致,连带着万姨娘,情意也淡了三分。
冯氏在榻上打璎珞,见苏鸿良过来,唤丫头端上来一杯茶,苏鸿良一喝眼前一亮,茶叶清香可口,解热消汗,比热茶好喝。
再一看冯氏眉目如画,心中的火气竟消了一半。屋子里只有二人,他过去拢上冯氏的肩,冯氏把璎珞甩在他脸上:“老爷过来要看,那便拿去吧。”冯氏身上擦了玫瑰香粉,苏鸿良心猿意马,凑上去道:“我不看这个,我要寻寻,是什么如此香甜。”说罢便欺上了冯氏的脖子。
冯氏忙往里坐坐:“老爷慎行。”苏鸿良这才发现青天白日有些不妥,脸竟然意外的红了,咳嗽一声道:“那我晚点过来。”
冯氏心里欢喜,可面上不显:“后院那么多姨娘,你还过来我这作甚。”苏鸿良笑说果然唯女子难养,听了一席醋话,反而心情舒畅。
待苏鸿良晚上过来,二人行尽之欢,要了三次水,冯氏缓缓道:“老爷,我成亲这么多年,也没给你生下一儿半女。”
苏鸿良也希望再有两个嫡出的儿女,但目前儿女成群,也不在意,只说且看缘分,急不来。
冯氏趁着苏鸿良心情好,说了万姨娘在角门递东西的事,烛光下,苏鸿良脸色微变:“真是不成器,惦记那起子糊涂东西!”
茜色帐子外烛光点点,冯氏想起了成亲那晚,红烛高照,鸳鸯被里的羞涩紧张。一晃竟过了这么多年,她敛了心神,又道:“老爷您仔细想想,这事只有前院人知道,万姨娘是怎么知晓的?”
苏鸿良默了一会儿:“明天我让管家查明白。”
有了这句保证,冯氏才算彻底安心,赵妈妈说的不错,夫妻间,床榻家谈话更管用些。
这夫妻之道,她成亲六七年,横冲直撞,还是没悟透,家里爹娘相处,相敬如宾,坦诚相待,可家里这位老爷,心思深沉,风流多情,她也不知该拿什么心绪去对他,温存间怎会生不出情意,可转眼间他又去向别处,大宅子的女人,真是难当。
冯氏正走神,苏鸿良的手又攀了上来,她粉拳垂了上去:“老爷明日还要早起。”
“无事无事,为夫明日休沐。”
冯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