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师傅脸色微变，却还是点了点头。
做厨师最怕遇到这种人，只尝一口就把你用的料全尝出来。这种人要是食客倒还好，要是厨子，那可真让人头疼。
杨师傅打量着黄连，还没来宁家庄，他就听厨房的人说了，黄连是徐山的师弟，厨艺造诣很高。徐山在天味楼就常嘀咕，说现在的自己肯定比他那个师弟厉害的多。
杨师傅打量黄连的同时，张师傅也眼巴巴的看着黄连，希望他多说一些，最好把这点心的用料全说出来。
黄连却不肯再开口了，他对张师傅道：“端点心的又来了，甜汤煮的差不多了吧？”
张师傅对黄连很了解，他现在不肯当这杨师傅的面说这些用料，等杨师傅走后更不会再提。于是眸光一暗，对端点心的丫环道：“巨胜奴在桌上，这道点心上好了去杨师傅那端另外两样点心，我这点心最后来端。”
杨师傅撇了撇嘴，很不以为然，这张师傅占着这是自己的地盘，以为让点心压轴就能博得满堂彩了？
只怕到时候人人都争着看自己做的灯芯糕，毕竟新鲜，谁还有心思吃他做的点心？
杨师傅这么一想倒也释然，再想到那五十两银子，心情瞬间好起来了。
张师傅看了看蒸笼，见时候差不多了，就叫小顺把点心连着蒸笼一起端下来，然后领头走到蒸笼前。
赵雪睁大眼，只见张师傅缓缓揭开蒸笼盖，白色的雾气在烛光下蒸腾着，一时间让人看不清蒸笼里的东西。
等热气散了些，赵雪才看清盘里装的小面人。一个盘子里装了七十个神态各异，手持乐器的，衣带飘散的面粉伶人。
赵雪听说素蒸音声部做的是蓬莱仙人状的面粉人，那是宫廷宴用的。张师傅这个是改良过的，面人做的活灵活现，可身上的仙气却散了些，白色雾气在面人身边缠绕，更多了世俗凡尘味。
这些面人摆成了个寿字，张师傅让他们看了眼，就赶紧把蒸笼盖上。
杨师傅叹了口气，道：“绝了，面点做成这样，我还能说什么？”
“承让承让。”张师傅也抱拳，笑道：“这点心还没送上去呢。”
“这失传了几十年的名点都做出来了，我就不在此献丑了。”杨师傅道：“不用比了，我身上没带银票。明天我就让阿宝把五十两送来。”
“杨老弟那灯芯糕也不错。”张师傅客气的说道：“我以前就从没见过。”
杨师傅又和张师傅客气了两句，就离开了。
无论是灯芯糕还是素蒸音声部，都获得了满座宾客的好评。这两样点心盘子都是空着端回来的，客人们未必就吃了这些，却都拿了这两样糕点赏玩。
总而言之，这次寿宴办的很成功。
等到盘子陆续撤回厨房，赵雪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问张师傅道：“你们都没做寿桃，这寿宴不是没寿桃了？”
“吴妹子早就去笑怡斋定了。”张师傅道：“当时我和杨师傅都说不做寿桃，就去外面订了些回来。”
赵雪颔首，问道：“你们那赌约是什么？”
“你那少见多怪惹恼了杨师傅，他说我们这些家养的厨子天天守在府里没事做，就琢磨些阴私的折腾人，我就和他吵起来了。”
“后来我们打赌，分着做了寿宴的点心，谁做的点心剩的多，谁就输了。”张师傅道：“早上我赢了，下午他赢了。主要要比的，还是寿宴的点心。”
“灯芯糕和素蒸音声部其实打了平手。”赵雪道：“另一样甜点心剩下的和杨师傅那样剩的差不多，要说真赢，还是那烧麦。”
张师傅做的烧麦小巧，相比杨师傅那白嫩的羊肉包，更容易得到客人的青睐。
赵雪和张师傅一边聊着，一边挑着撤回来的菜和糕点。她挑了些没怎么动过的菜，又选了些点心收着准备带回去。
寿宴过后，客人不会离开走，还要坐下来喝茶聊天。这时上的主要是蜜饯果盘，点心随便上些就行了。
赵雪帮着张师傅做了些点心放在蒸笼上蒸着，然后带着挑好的食物点心就回家了。
“嫂子，你可以回来住了吧？”宁燕问道。
赵雪摇头道：“还得再住两天，还有些客人住着没走。”
寿宴办完，宁家庄的客人陆陆续续在那两天都走光了。恢复了正常作息时间，赵雪感到一阵轻松。
厨房里帮忙的人也都走了，看着空了不少的厨房，赵雪觉得舒服不少。
“再过几天刘大娘就回来了。”勇安媳妇惋惜道：“之前寿宴办的那么好，可惜她不在。”
“我想，闺女生个胖娃娃刘大娘会更高兴些。”赵雪道：“刘大娘是八月底走的吧？”
“在你来之前一天走的。”勇安媳妇道：“算一算，走了快两月了。”
赵雪还欲接话，就听子叶喊道：“雪姐，有人找。”
谁会来找她？赵雪好奇的起身，走到院子里看到一个羸弱的少年站在那儿，他愣愣地看着院子里那棵树，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阳怎么来了？赵雪走到王阳身边，问道：“你身子好些了吧？”
“好多了。”王阳低头看到赵雪的裙角，半晌才道：“那日多谢你出手相助。”
赵雪想起那日韦护院的话，还有后来出来的宁康维，问道：“那事后来怎样了？”
“大少爷说这事和我没关系，他们没再找我的麻烦。”王阳抬头看着赵雪，只见她一脸好奇的样子，有些愧疚的说道：“其他事我不能多说。”
偷画的事不止关系到宁康维的名誉，还牵扯着宁老太爷。当时宁康维把画从宁老太爷书房拿出来，说要拿去换几个钱。他看到那画愣住了，画上明明是宁老太爷早年私章的落款，可画却不是老太爷的。
这事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赵雪说，说出来只怕她也不信，而且知道这事对她也无益。王阳在心里找了数个理由，却还是担心赵雪会不高兴。他有些忐忑的看着赵雪，却见赵雪脸色如常，并无半分不悦。
交浅忌言深这个道理赵雪还是知道的，她对那天的事是有些好奇。要是王阳肯把事情说出来满足她八卦的心自然好，他不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要回家了。”沉默了好一会儿，王阳终于说道。
“回家，你要走了？”赵雪觉得很不可思议，那个当初宁可砍柴也要留下来的人现在说要走，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想想前些日子发生的事，王阳要走也正常。
“我最初来宁家庄的目的已经达到，再留下也没多少意义。”想起之前的愿望，王阳的眼睛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