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凌晨,程秋亦抱着柳舒晗睡得安然,旁边宋璐瑶宝宝的哭声准时准点响起。
转眼宋璐瑶已经折磨了她们四天,柳舒晗在程秋亦怀里拱了几下,崩溃地捂上耳朵,“秋亦,让宝宝别哭了,我好困……”
程秋亦也烦躁地用枕头蒙住脑袋,“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宋璐瑶这四天夜夜准点按时嚎哭,哭了不算,非得柳舒晗抱着,一抱还不能撒手,这小家伙灵敏得很,只要一放下不到两分钟一定又会继续哭。就这么搅得程秋亦和柳舒晗连着四天五夜没睡好觉,柳舒晗特地请了假在家带她,几天下来唯一的感觉就是——带孩子比送快递累多了。
“还好我和你生不出孩子。”柳舒晗一手抱着宋璐瑶,一手扶住奶瓶给她喂奶,万分庆幸,“这么个小魔王,就是把我分成十个我也忙不过来。”
程秋亦没什么能插手的,只好坐着陪她,哈欠连天地说风凉话,“是谁当初吵着闹着要把这小魔王留下的?现在知道怕了?”
“我哪知道瑶瑶这么小的人这么能哭啊?要是知道了打死我也不留她。”
正吃奶的宋璐瑶小魔王不知是不是听了干妈们的抱怨得意洋洋,咧着一张没牙的小嘴嘿嘿笑了。
柳舒晗刮了下宋璐瑶的鼻头,“笑笑笑,我的小魔王欸,干妈都多少天没睡觉了你知道么?”
好不容易把宋璐瑶哄睡了已经早上七点,柳舒晗爬上床补个觉,程秋亦收拾妥当了下楼跑步,顺便带些早点回来。
她路过客厅时看到程博明在扎马步。
程秋亦和柳舒晗两人这几日一直围着宋璐瑶打转,没工夫送他去学校,程秋亦索性给他请了一个星期的假,程博明倒也没什么怨言,每天早晚扎马步,白天捧着课本背书做题,完全不像程秋亦印象里的小胖子。
程秋亦上前去踢了程博明的屁股一脚,程博明一个趔趄倒在地板上。
“你干什么!”他爬起来怒道。
“扎马步最重要的一个字就是稳,就你这膝盖发软双腿虚浮的样也叫扎马步?楼下练太极的老太太也比你强。”
程博明只当程秋亦故意找茬,换了个位置继续蹲马步。
“屁股收回去,上身挺直,手举平了,大腿和小腿呈九十度。”
他默默按程秋亦说的调整了姿势,程秋亦点点头下楼去了。
程秋亦跑步途中遇见了袁英。
从上次一别,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她了,程秋亦以为她回了a国,没想到还在c市。
袁英开着车对跑步的程秋亦按喇叭,探出头来调笑,“美女,有没有兴趣一起喝杯咖啡啊?”
程秋亦跑了半个多小时,气都没喘,她回头看袁英,“阿英?哟,这又是去哪勾搭少女了,连车都买了。”
“呸,那叫追求,你懂什么。”袁英开了车门示意程秋亦进来,程秋亦停下脚步,擦擦额头上的汗上了车。
“找个地方喝茶?”袁英问。
程秋亦随手把毛巾搭在脖子上,“前面左拐,在包子铺那儿停一会儿。”
“得,你还真把我当司机了啊?”
程秋亦没理她,袁英把车开到包子铺门口,眼见着程秋亦什么小笼包蒸饺豆浆油条拎了两手,乐了,“你家舒晗是又和你吵架不做饭了?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程秋亦靠在椅背上哀叹:“你不知道,我家来了个祖宗。”
“怎么了?什么事能把你愁成这样?”
程秋亦摇头:“不说了,你怎么样?离职手续办好了吗?”
“嗯。”袁英烟瘾又犯了,拿着根烟在手里打转,“还有一些文件要回a国签,明天就走,我今天来就是跟你告别的。”
“这么快?”程秋亦诧异,“好歹等我和舒晗忙过这几天送送你。”
“再过一段就是圣诞节了,等公司放了假又不知得拖到什么时候去,再说我事情办完就回来了,这次打算回国内定居。”
“不如你来c市吧,也有个照应。”
袁英拒绝了,“我想回s市,我爸妈的墓也该打扫打扫了。”
程秋亦了然,袁英这么些年一直没个正形,看上去是游戏人间,其实过得比谁都清心寡欲,她心里也有一个结,解了十几年都没解开。
“回去也好,到底是自己家。”程秋亦拿开袁英手里的烟,“戒了吧。”
“十几年的烟瘾,哪有那么容易。”
“总比忘记一个人容易。”
程秋亦按下车窗,一个精准的抛物线,那支烟飞进两米以外的垃圾桶里,“阿英,再找一个吧。”这话说的残忍,可程秋亦真的不想看着袁英这么痛苦下去了。
袁英嗤笑,“如果柳舒晗死了,你会不会再找一个?”
程秋亦垂下眼。
不会,我会陪她一起死。
“你会陪她一起死。”袁英开了车门,“你下去吧,我走了。”
快走的时候,袁英又道,“叶净的案子下星期终审。”
“知道了。”
“那就这样,再见。”
世间千般苦,偏偏情爱二字最磨人,旁人开解不得,只能靠自己走出一条血路。
程秋亦对宋璐瑶的耐心到达临界点的时候,颜采灵终于来接人了。
柳舒晗和程秋亦两个人顶着四个黑眼圈早早在门口巴巴地候着,把颜采灵吓了一跳,“你们这是怎么了,跟十几天没睡觉似的。”
程秋亦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把宝宝递给她,又把打包好的一干婴儿用品扔给旁边的阿志,嘭的关上门,拉着柳舒晗回屋睡了个昏天黑地。
“这……这两口子怎么了?”颜采灵转头问阿志。
阿志也纳闷地摇摇头。
他们的本意是想让孩子和程秋亦柳舒晗培养培养感情,也劝她们要个孩子,没想到适得其反,好像不仅程秋亦,连柳舒晗也讨厌起孩子来了。
“不是,我们瑶瑶有这么恐怖吗?”
阿志继续摇头,他女儿就是这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天使,有这么恐怖吗?
……
叶净的案子开庭那天,程秋亦去了,和柳舒晗一起去的,同去的还有秦江。
自始至终叶净的眼睛一直在程秋亦身上,她很憔悴,头发也长长了一些,发梢没在脖子根里,柔顺服帖。她没了不可一世的骄傲,安安静静站立的样子像一个初长成的少年。
叶净早年做的事不干净的太多,什么都敢干,连程秋亦听了都发憷,最后法院判的是死缓。
死缓,大抵是死不成,就算如此,叶净这一辈子也算完了。
一代名流,最后是这个下场,整个c市都唏嘘了好一阵子。
秦江拄着拐杖听完判决书,散庭之后走在人群最后面。教不严师之惰,叶净有今天,秦江只怪自己从前对她放纵太过。
“师父。”出了法院,程秋亦跟秦江打招呼。
“老师。”柳舒晗犹豫着也打了招呼,她有些怕这个从前的老师,打过招呼之后安静低着头听程秋亦和他寒暄。
秦江点头回了礼,又看了法院一眼,“一样米养百样人,我却忘了百样人有百种教法,是我对不起阿净。”
“师父,她有今日,全是她咎由自取。”
“我只懂教书,却不会育人,还好一生只收了两个徒弟,不然还不知耽误了多少人。”秦江咳嗽几声,对柳舒晗道,“舒晗,我从前对你态度不佳,多有得罪,你看在秋亦的份上,别放在心上。”
“老师别这么说!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秋亦好,我们都知道的!”
秦江自嘲,“我自觉为了她们二人好,她们二人最后都深受其害,罢了罢了,终究是老了。”
“对了,我前几日碰到了你母亲柳夫人。”
从来也没谁管许如云交过柳夫人,秦江这称呼一出口柳舒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妈?她身体还好吧?”
“她说话中气十足,你不用担心,不过……她好像在给你张罗相亲。”
柳舒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程秋亦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我知道你们的想法,能拖一时算一时,可有些事不能拖。”
柳舒晗和程秋亦对视一眼,十指紧扣,“谢谢老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后来程秋亦又去探视了叶净一次。
叶净穿着囚衣,隔着玻璃坐在程秋亦对面。
“我还以为我看着长大的师妹真这么绝情,秋亦,你到底还是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来,也是最后一次。”
叶净苦笑:“你能来,我已经心满意足。”
“我来只问你,你怎么知道我母亲是程天宏害死的?”
“我一心想得到你,对你的事自然了解得越详细越好。”叶净不自觉又露出惯常的痞笑,“谁知还是叫你逃脱了。”
“疯子。”
叶净攥着拳砸在玻璃上,“还不够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当初你死在我手里,也好过今天便宜了柳舒晗!”
真是死不知悔。
程秋亦转身走了。她早该知道和叶净这疯子没什么好说的。
叶净额头抵在玻璃上红着眼珠子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哪有那么容易做到,秋亦,原来我也会舍不得,心肠歹毒的叶净也会舍不得。
舍得舍不得,一步错步步错,哪还能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