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文学 > 都市小说 > 闺秀真绝色 > 第四五章
  甄达迈进府,步伐沉稳缓慢,他的脸色因国事操劳而略显憔悴,浑身上下却有着一股震慑人的气势,不怒而威。

  “爹。”甄璀璨喜悦的高唤一声。

  她这一唤,如珠盘玉落,落在心涧,激起无数涟漪。

  甄达迎声看过去,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那张面孔,她在笑,灵动而脱俗,透着坚强果敢的浩然之气。

  “爹。”甄璀璨又唤一声,信步朝他走着。每走一步,她的脑中就浮现出母亲血染衣衫的情景,心中钝痛,苦涩不堪,依旧面上带笑。

  甄达有些恍惚,依稀记得十几年前,也曾有一个这样容貌的少女,在阳光下的花丛中,欢喜雀跃的奔向他,那么的温柔美好。

  “爹。”甄璀璨走近了他,微微一笑,朗声道:“女儿回来了。”

  甄达两眼炯炯的望向眼前高深莫测的少女,沉着而冷峻,像巨石一般。

  “女儿刚从如意宫回来,是祖姑母派安禾将女儿送回的。”甄璀璨并不在乎他的沉默,准备好的话她都要一一说出。她四下寻找,寻找了那个门里下人,就转头问:“你可还记得,安禾送本小姐回来时,说了什么?”

  门里下人脱口而出的道:“安禾说:‘奉太后旨意,将甄大小姐送回甄府。’”

  皇太后已认同了她是甄大小姐的身份?!

  众人脸上的神色各异,都在探询着甄达的态度。甄达无声的摆摆手,示意所有的仆人全退下。

  董弘川自知是外人,不方便听别人的家事,也带郡兵撤至十丈之外。春樱紧跟在董弘川的后面,避开虎视眈眈的翟宁。

  在竹林云海的影壁旁,只有甄达、甄璀璨、甄启修、李氏、董姨娘。

  见翟宁很不情愿的走开,甄璀璨道:“翟总管,你不妨过来听听。”

  甄达没有异议,翟宁正合心意的折身留在一旁。

  “正好人都在,可以告诉他们那个秘密了。”甄璀璨平静的扫过李氏董氏,和不明状况的甄启修,不容甄达开口,她缓缓地说道:“我在幼时得了难治的重病,受高僧指点,以‘死’敬神灵,在寺院里避灾养病,如今满十六岁,可平安回来。”

  话落刚音,董姨娘很配合,立刻恍然大悟般的接道:“原来如此。”

  李氏一个字也不相信的冷笑出声。

  “此事只有我爹和我娘知晓,他们顾及我的命运,一直守口如瓶。”甄璀璨要周全甄达的体面,为他铺好台阶,不能让他尴尬,不能有损他的尊严、形象、权威。她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懂得何时该做何事。

  甄达还是冷沉冷沉的,无动于衷的样子。

  “当然,”甄璀璨无限感触的接着道:“我娘也并非真的身染重病而亡,我娘是舍不得我一人孤苦伶仃的在寺院里,甘愿为我牺牲,只为能一心一意的照顾我,可谓伟大、无私、令天地动容。”她用尊敬崇高的眼神凝视着那个深沉的人,“我爹明白我娘的舐犊情深,尽管非常不舍,也只有无奈的同意。”

  四周静悄悄的,都在细细的回味着她说的话——徐氏和甄大小姐都不是真的死?

  “谁信?”李氏不信也不能信。

  “如果我说,十五年前,我娘带着我外出踏青,遇到了以翟宁为首的几个歹人追杀。我娘带着我逃到妙春山上,无路可退时,便抱着我跳下了瀑布,福大命大的活了下来。”甄璀璨反问道:“就可信了?”

  闻言,翟宁有些紧张的惶恐。

  李氏扬起下巴,道:“比方才编得还可笑。”

  甄达却忽然为之一动,似一声惊雷,鸟惊飞。

  “的确有些匪夷所思,”话是真是假,无需天衣无缝,甄璀璨要将它的前因后果拼凑得完整,把甄达的名声护好,为他续弦再娶给一个说辞,“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我娘出于对爹的挚爱深情,竟然狠心的以假乱真的‘死’了,我爹深以为真,悲痛也无济于事,人死不能复生,后来,就在情理之中的续了弦纳了妾。”

  都在竖耳倾听,想知道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也包括甄达,他陷入了沉思。

  甄璀璨捏了捏手指,在思虑要不要趁机透露甄茂林的存在,思虑了半晌,她决定要一步一步的平稳向前。

  “把不可思议的事说来听听。”李氏带着蔑视的笑,关于徐氏的红杏出墙。

  “说了也难有人信。”甄璀璨耸耸肩。

  “是呀,谁会相信徐氏竟然通奸偷人,东窗事发,只有带着那个不明不白的女儿跟别人双宿双-飞去了。”李氏的言语里有无尽的嘲讽,还有种舒服的快意。

  董姨娘惊讶之色的看向甄达,见他的嘴角紧绷了些。

  “好笑,”甄璀璨心平气和的笑笑,“还是因为受李家的威逼,我娘为了保护我的安危,为了我爹的仕途,只得将‘甄夫人’的位置让出来,真可信些。”

  “疯言疯语!”李氏目光一厉,下巴抬得高了些,斜眼睥睨,“以我李家当时的地位,谁人不是急于攀亲,我本是可以进宫当皇妃或是嫁入名门当正妻,是有人密见我爹,多次恳请与我李家结姻,只有我当时恰值适婚,逃不掉。”

  压抑心中多年的怨言,一口气爆发了出来,李氏的愤懑在她的眼睛里慢慢的放大,恨意缠绕,她倨傲的暼了眼甄达,无尽的不屑,似孤立于山巅的枯藤,不求春风顾,无视阳光雨露,孤芳自赏的目空一切,一字一顿的道:“我从不稀罕续弦‘甄夫人’。”

  甄达的脸色沉了下去。

  “娘,”甄启修站在李氏的面前,紧张的道:“莫说气话。”

  甄璀璨欣赏着她的恼怒,淡淡地道:“不想嫁给我爹,你可以有其它的法子,既然嫁了,委屈过你什么,世间难再找到像我爹这般敬你容你之人。”

  李氏冷漠而骄傲的道:“不想嫁只有去死,还没有人值得我为他去死。”

  一时间,特别的安静。

  董姨娘打破了沉默,轻声的问:“你上次进府时,怎不言明你的身份?”

  就等着被问起此事呢,甄璀璨飞快的看了一眼董姨娘,不由得察觉出她的出现以及她说的话,总是很合时宜。

  “上次的时机未到,不足十六岁,怕触犯神灵。”甄璀璨道:“我上次进府是为了询问药方,不曾想惊吓到了谁,我刚带着药材出府后,就被官府抓了起来,说我偷盗甄府的东西。”

  “啊?!”董姨娘诧异不已,“是谁?”

  是谁?顾嬷嬷是甄达的人,翟宁是李氏的人,夏菱是董姨娘的人,甄璀璨撇撇嘴,道:“我也想知道,是谁出主意让官府抓我,又是谁派了近百名人马杀进东营驿站,还密令全天下的药铺禁卖我所需的药材。”

  “啊?!”董姨娘更为震惊的样子。

  甄达阴沉地望过去,目光巡视着眼前几人。

  “此事已由郡守大人审查,相信很快就有定论。”甄璀璨面无表情的说罢,迎视着甄达,两人的眼神相遇,一个深沉,一个平静,深沉中有着久磨刀锋的睿知,平静中有着气定神闲的清洌。

  甄璀璨双睫一眨,视丝落在别处,她没有准备好修饰出太多的亲情去看那个人。

  “结论已很明了。”李氏面露鄙夷之态,官场阴谋权斗,她很清楚。

  “何以见得?”甄璀璨猛得转脸盯着翟宁,眼神冷利如箭,“翟总管,你有何高见?”

  突然被提起,翟宁有些慌,他尽量用平常声道:“不知内情,不敢妄议。”

  “是吗?”甄璀璨冷道:“你去徽州郡作甚?”

  李氏接道:“我想吃徽州的梅子,让他去采买。”

  “好巧,那时我娘和我正在徽州郡的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生活惬意的想一辈子就那样生活下去。”

  李氏斜觑过去,有一种中了圈套的不祥感

  “你娘?”董姨娘又捕捉到了重点。

  “我娘与世无争,过了十几年清苦日子,对任何人都无怨恨,只字不提旧事。”甄璀璨面带痛苦,恨恨的盯着翟宁,“半年前,在青山下被追杀,她为了让自己的孩子活下来,奋不顾身,遍体鳞伤,身中百余刀,血尽惨死。”

  李氏厌烦的喝道:“够了!

  翟宁扑腾一声跪下,跪在甄达的面前,很委屈很无辜很无力辩解的茫然状。

  “是没有人证,是我口说无凭,我娘是被谁杀死的,谁心里清楚,我也清楚。”甄璀璨的语气淡薄,暼了一眼翟宁,若无其事的笑笑,笑得清醒极了,令人有一种‘上天饶过谁’的凛然。

  翟宁有一阵惶恐,魂魄仿佛被她的目光死死的钉在地上。

  李氏冷酷的揭示道:“你说了那么多无中生有的话,无非是你怨恨,你要报仇,想要甄府所有的人殉葬你和你娘的遭遇?”

  “没做亏心事,怕什么?”甄璀璨认真的道:“我只是按约定,十六岁时‘生还’,认祖归宗。”

  见无人吭声,李氏斜暼了一眼甄达,他像以往一样沉默,他总是这样,遇事从不轻易表态,也不知是等什么。她对他的藐视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厌恶、烦躁、焦虑全涌在胸腔,她下巴高扬,道:“证明不了身份,就死。”

  甄璀璨镇静自若的唤道:“爹。”

  甄达抬了抬眼帘,没有看她,似在应,又不似在应。

  “爹知道这个,”甄璀璨掏出玉环示给他看,那是当年他的定情信物。随及,她用最毋庸置疑的口吻道:“女儿哪只脚上有烫伤爹应该记得,女儿哪个肩上的胎记,是什么颜色的爹也清楚。女儿这张脸,跟娘有几分相似,爹也有判断。”

  都在目不转睛的关注着甄达的回应。

  甄达慢慢的打量着她的脸,内心尘封许久的记忆被一点一滴的勾起,在起伏,在翻滚。他就那样看着她,时间静止了。他又好像并没有在看她,而是在看自己的内心。

  过了半晌,甄璀璨身子一侧,不想再被他看,也不需他的表态,要留给他们时间深思,出言告辞道:“我还有事,先行离开。”

  甄达沉默着。

  李氏突然制止道:“想进就进,想走便走?”

  “你实在没必要留我。”甄璀璨眼眸底处的精芒一现而过,脚下生风,对董弘川道:“郡守大人,我举报翟宁买-凶-杀-人,杀死东营驿站的二十余条命。”

  董弘川闻声望过来。

  “牢里的刺客是人证,其它证据在大人开堂审理时,我自会呈上。”甄璀璨走向府门,春樱飞快的奔过来,去打开府门,“我住在惠安巷的‘甄宅’,随时等大人传唤到公堂。”

  府门打开,任由他们踌躇不定,甄璀璨跨出了府。

  此时府外已聚了很多人,有听闻施粥而来,更多的人是想一睹甄大小姐的风貌。

  站在阶上,她笑容大方,亲切的道:“我就是甄大小姐甄璀璨,暂被安置在邻巷的大宅子里,诸位请随我来,说好的施粥三日,一日也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