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原一进暖阁,身形还未站稳,就被一只突然扑过来的“大型犬”抱了个满怀。
梁则抱着他蹭啊蹭,蹭了半天,方可怜兮兮地道:“云儿!想我没有?”
元原:“”如果我没失忆的话,我们才三天没见吧?
他颇为熟练地揉了揉梁则的头发,无奈笑道:“想了。”
说着,那只在梁则背后、无法被其看到的手轻轻挥了挥。
舒明决立时会意,朝众人温和道:“都坐下吧,何必如此多礼。”
众人闻言,却并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了站在元原不远处的白祭雪,见其也微微点了头,这才放下心、纷纷落座。
梁则并未察觉任何异样,拉着元原到了座位旁,先给他碗里夹了好几块肉,方对舒明决道:“你把大家都叫到这里来做什么?”
舒明决先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梁则问的是什么,支吾道:“其实不是我叫来的,恩现在大家经常一起吃饭。”
“经常?”梁则面露惊讶之色,“从什么时候开始?”
一旁的元原终于将一块极其难嚼的鹿筋咽了下去,替舒明决回道:“很久了,是我提议的。”
“为何?”
元原语重心长:“因为云儿认为,无论在谷内谷外,既为同门弟子,都当相互扶持、如亲如友。所以,常常见面自然是必要的,便做了如此提议。”
梁则将他的话细细咀嚼了片刻,十分感动,深以为然道:“云儿果然心思细腻啊!”
元原连忙谦虚:“是师父教导的好!”
两人相对一笑。
旁观了全程的众人:“”
秋宁剑谷奉行以勤致胜,因而留给普通弟子的休息时间并不长,午餐时间也极短。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众人便皆已用餐完毕。
因梁则有午睡的习惯,饭毕便准备回房间去了。他扫了眼四周,见屋内其他人却都没有要走的意思,心下了然——看来这些孩子是要饭后闲谈、交流感情呀!
于梁则而言,这顿饭吃得又温馨!又欢喜!除了其他人太过安静了些,没什么不对的!
他将手按在出来相送的元原的肩膀上,欣慰道:“云儿,谷中甚幸有你!”
元原继续谦虚微笑:“应该的。”
送走梁则,元原心情颇好地回到了暖阁中。
阁内桌上碗筷皆已被撤下,原侍立一旁的几位婢女也已被白祭雪挥退。一时屋内静得诡异。
他走到桌旁坐下,指骨轻叩桌面,淡道:“怎样?”
粉衣少女递过几纸信笺道:“所有会到场的门派都已查明了。”
这少女名苏蓉蓉,是符风座下唯一一位女弟子,也是楚裕的三师姐。自五年前元原把李红袖派到江南一带后,情报之类的工作便转交给了她。
元原接过信笺,这信笺也是用特殊文字书成,可供盲人读阅。
他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偏头问道:“扶松剑派不是已许多年不曾参加试剑大会了么?”
苏蓉蓉解释道:“这是新任门主慕泽风的决定。不过据说慕泽风本人不会到场,将由其子代为前往。”
“哦?”元原心中暗笑。竟还有这样的父亲!自己不敢露面,便派儿子去试水?
扶松剑派正是毒师慕和所在的门派,因慕和著《云音》,致江湖多有纷争。故而整个扶松剑派也被连累的几十年不敢在江湖上走动。而今其再次出现于试剑大会,无非是想尝试着重振威名罢了。
不过,做父亲的担心被寻仇,便让儿子来做替死鬼,也当真是有趣得很!
“其他门派可有异动?”
苏蓉蓉将这些时日搜索到的所有情报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方回道:“皆无。”
元原笑着点了点头:“很好。”
苏蓉蓉又道:“只是最近江南一带出现了一个新的势力,名千杯客。这个势力出现的突然,门主身份也尚未查明,目前只知其一堂主名为顾惜朝。不过不过这个顾惜朝竟像凭空出现一般,其生平我们也还在查探中。”
“继续查。”元原双手交叉垫于下巴之下,“一旦有了消息,马上回来告诉我。”
“是。”
自十年前容寒裳一事终结后,祈宁便开始了对元原的培养。五年前,则正式开始让他接手处理谷中事务。
只不过,虽已有少谷主之实,却无其名。何况,整个谷中的最终大权还在祈宁那里,所以元原并未将秋宁剑谷与自己的势力真正融合起来。
而他的势力,正是苏蓉蓉等人查不到的“千杯客”。
千杯客虽最近一段时日才进入江湖人的视线,但其实已发展许久。包括白祭雪,以及刚被元原派去联络顾惜朝的白七悠,都是千杯客的成员。
至于早已离谷的李红袖,则更是千杯客在江南一带的真正负责人。
千杯客沉淀多年,不过是为了一鸣惊人。而现在看来,这个一鸣惊人的机会,很快就要到了。
安排好秋宁剑谷的事宜,元原也不多待。他向来少与普通弟子一同练习剑法,便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现在不再与楚裕同住,已有了自己的院落。因他也看不见,屋中便并未布置得太过繁复,只简单挂了几幅字画,倒是显得干净整洁的多。
谷中之人皆知,原随云不喜他人擅入自己的房间。便是前来打扫的婢女,也要经白祭雪允了才能进屋。
只是现在,这屋中却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就坐在元原的书桌前,正艰难地运着笔墨在一张铺展开的宣纸上乱写乱画。见元原突然推门进屋,这人不仅一点慌乱都没有,眼中还突然闪过了一道明媚的光亮。
“公子!你怎么才回来?”
娇俏可人的女音,还带了陆南女子特有的温润绵软。
元原听到这声音,嘴角便不自觉地弯了弯,柔和道:“甜儿,完成了?”
“恩!”宋甜儿迎上前,一手拎着一个包裹,全部放到了元原面前的桌子上。
她纤指一挑,先打开了其中一个包裹,这包裹里是个木制的三层食盒。宋甜儿将其依层取下,每层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甜品吃食,样样精巧得很。
宋甜儿先递了一块奶白色的糕点放到元原手中,眼中满是期待:“快尝尝!”
虽不知到底是什么糕点,但元原对于宋甜儿的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品了一口,果然味道极好,甜而不腻。
元原将整个糕点用完,笑问道:“这是什么糕点?糯米糕?”
“然也!”宋甜儿双手托腮,笑眯眯地回道,“糯米红豆糕!怎么样?好吃吗?”
元原点头:“好吃。”
宋甜儿开心地拍了拍掌,又道:“既然觉得好吃,就再给你一个礼物,助助兴!”
她说着,将另一个包裹往桌子中央推了推,神秘兮兮地打开了外面的布扣。
这包裹里装着的也是一个木制锦盒,却不似食盒那般分了几层,而属一个整体。锦盒下侧以一小锁锁住,从外面并不能看出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宋甜儿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来,打开了封住锦盒的小锁,小脸上染满了想要邀功的得意。
元原心中已有预感,连忙将食盒朝自己的方向拽了拽,唯恐其被弄脏的样子。
果不其然,“咔嚓”一声,锁落匣开,瞬间便有刺鼻的血腥味涌了出来。
而匣内,正是一个怒目圆睁、其状甚为可怖的人头,上面血迹斑斑,已因存放太久生出了的气息。
元原无奈叹息:“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杀完人以后,把人头挂在他们家门前就好了,怎么总往回带?”
宋甜儿见并未得到自己预期的夸赞,马上鼓起了脸颊,委屈道:“我想跟你分享一下杀人的喜悦嘛!”
元原:“你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宋甜儿琢磨半天,也没琢磨出元原到底是不是在夸自己,不过听这句话的原本意思似乎是褒奖的?
她眉眼一弯,又喜悦起来,对元原道:“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嫌人头脏吧?要不我下次拿回来的时候先洗洗?”
元原:“听话,挂门上。好吗?”
宋甜儿嘟嘴,不情不愿地道:“好吧”
元原合上锦盒的盖子,又捻了块糯米糕,问道:“那边情况如何了?”
宋甜儿道:“公子放心,都按照公子的计划走着呢!”
“七悠呢?你怎么没和他一起回来?”
“他?”一听到这个名字,宋甜儿马上翻了个白眼,“那只闷葫芦看着就心烦,我怕我半夜忍不住动手砍了他!”
元原:“”这还真有可能。
“公子,那你过几日要亲自去趟江南吗?”宋甜儿好奇道。
他们千杯客的人都知道自家公子神出鬼没,可以从容往来于两地之间。虽然这本事听着玄乎吓人,但一想到会这本事的是自家公子,似乎又没那么奇怪了。
“会去。”元原叮嘱道,“甜儿,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守在我屋内,不允任何人进入。”
宋甜儿转了转眼珠,笑道:“那如果他们硬闯呢?”
“如果有人硬闯的话”
元原抿唇浅笑,笑得云淡风轻——
“除了我师父,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