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翊无法忍受和别人用一个碗一双筷子,简言之他无法忍受吃别人的口水,可现在这个条件他没法儿嫌弃。

  再加上周以泽平时对他没一点好脸色,这会儿居然细心到给他挑菜,程翊恍恍惚惚就吃了,等吃完了也没琢磨过来味儿。

  程翊吃完看向周以泽,刚看过去就对上周以泽那张写满烦躁的脸,仿佛刚才给他夹菜的人不是他。

  程翊沉默了下,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他挑了挑眉,他说呢,这人好好的怎么就转性了。

  程翊耽误了好久,饭堂里的人除了几个爱喝酒的还有滋有味地品着酒就着菜,其他的都继续干活去了。

  周以泽看他吃完了,站起身和还在吃的几人示意了下也走了。

  老赵看着他的背影笑着道:“他对你挺好的,你俩这什么关系啊?”

  程翊闻言差点没笑出来,好?好吗?他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碗,摇了摇头。

  对周以泽来说,这只不过是等价代换而已。

  “表兄弟,他是我表哥。”程翊没跟着他出去,他能感受到周以泽有些尴尬,逼急了估计又得甩脸子,懒得和他再吵吵。

  等老赵吃完,程翊才和他一起出去。

  整个下午,周以泽都没看程翊一眼,中午的事儿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程翊也没主动和他说话。

  刚开始老赵还说两句,到后来天气越来越热,到最后老赵也懒得开口了,氛围沉闷的厉害。

  等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日头偏西,温度也降了下来。

  程翊看见打工房那边来了好多人,老赵说可以了,有人来接班了。

  程翊呼了一口气,就干了这么一天,他觉得自己都快晒脱皮了。再看周以泽,白皙的脸晒的黑红,不过想想自己估计也没好多少。

  “赵叔,这儿有浴室吗?”程翊现在只想痛快地洗个澡。

  老赵指了下饭堂旁边的一个屋子,“喏,那个!怎么?不吃完了再洗?到时候怕是会没饭。”

  程翊笑笑没说话,他现在浑身不舒服,再饿也吃不下。

  他回了房间,早上匆忙没注意屋里的摆设,这会儿才细看。

  房间不算小,里面布置的挺简单的。门旁边放了一个洗脸架,洗脸架旁边靠着墙的位置放着一个木制的衣柜,和床对着的方向安置了一张桌子。

  房间应该好久没住人了,落了一层的灰,这个待会可以打扫,只是……

  程翊看着空荡荡的床板,他来这里之前根本没想过这回事,行李箱除了衣物根本没有床褥,再看周以泽的小背包,怕是也没有。

  所以,夜里睡哪里?

  程翊头疼地皱了下太阳穴,打电话给了刘阿姨。

  “对,凉席。嗯,其他的您看着准备,这儿什么都没有。洗漱用品您准备双份的……”

  “没,不算累,能干下去。别让我爸知道,不然他不会同意的。好,您尽快。那先挂了。”

  “欸等等,如果让人送过来,让他车子就停外面打电话给我,我自己去取。”程翊琢磨了下,这车要是开进来怕是好多工友会看见,到时候估计会惹麻烦。

  程翊挂了电话打开行李箱拿了换洗衣物到下面洗澡。

  傍晚的温度虽然还有些燥热,但时不时掠过的风中还带着一丝凉意。远处工地的打桩机声混着人声,吵吵嚷嚷热闹得紧。

  这会儿人都在吃饭,没人看见他,程翊进了浴室。

  他环顾了一下浴室,比较简易,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就四个莲蓬头排成一排。里面也没有贴瓷砖,地上还是水泥的,不过有淋浴条件已经很好了。

  小浴室只开了一扇小窗户,本来天气已经够热了,不开窗户浴室小小的密不透风,十分闷热。只不过这会儿天还没完全黑下来,不关窗户洗澡就有点耍流氓了。

  程翊关了窗户扒了身上的衣物站到一个蓬头下打开开关,刚出来的是凉水,程翊也没躲开,任凉水从头上浇了下来,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叹息。

  洗完澡程翊边擦着头发边往房间里走,一进房间就看见周以泽躺在床板上一动不动。

  程翊皱着眉头,“你倒是不嫌脏。”

  周以泽没搭理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天花板喃喃:“这夜里怎么睡?”

  房间里都是灰尘,程翊索性站门口,“我让家里的阿姨送了东西来。”

  周以泽闻言瞥了他一眼,继续当挺尸,他浑身酸痛一点都不想动弹。

  两个人没再说话,一个躺在床上,一个站在门外发呆。

  “对的咧……”楼下有个工人在通电话,估计是给家里人打,说的是方言,程翊没听懂。

  “哪儿哪儿,考得不造气。”那人嘴咧得大大的,笑的一本满足。那工人话虽那么说,但话语里是满满的骄傲。

  程翊无所事事,顺耳听了一两句,脑中突然一闪而过一个念头,然而过去的太快,他没有抓住。

  他是不是忘了什么事?程翊觉得心里燥燥的,明明记得自己忘了什么,可就是想不起来,直到送东西的人打电话通知他去取东西,他都没想起来。

  程翊回了房间,对着床板上的挺尸说道:“你到工地外面去取东西。”

  周以泽闻言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使唤谁呢!”

  “我洗完澡了,不好再搬东西。”程翊说的理所应当。

  周以泽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所以这活儿就是我的了?你搞笑呢。”

  程翊反问:“你带床褥了吗?凉席?或者被子?有吗?”

  周以泽:……

  “两个选择,要么去取东西,资源共享。要么你夜里别睡了,门口蹲着。”

  “呵……”周以泽闻言冷笑。

  程翊好整无暇,揣测他这下一句是不是“老子最讨厌的就是威胁”这类俗套的话,没想到周以泽没再说话跳下床狠狠瞪了他一眼就出去了。

  程翊:……还以为多硬的骨头呢。

  十分钟以后,周以泽运了两趟终于把四个大箱子给搬了回来。

  周以泽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又躺回了床上,他这次真的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临走之前周国华跟他说,那老爷子下了死命令,说是既然来干苦力就要有干苦力的样子,不允许家里帮衬。

  他那个爹是个死脑筋,答应了下来还真的不帮他了。要不是这样,他才不会任这小孩差遣。

  程翊蹲下身,发现刘阿姨真的是细致入微,东西一应俱全,她还特意准备了一些药酒药膏。

  程翊翻了下,拿了一个盆然后在里面扔了块毛巾,朝着躺床上的周以泽一递,“下去打点水把房间收拾一下。”

  周以泽脸瞬间黑了,他从床上跳了起来,一把揪住程翊的衣领,脸气的都有些扭曲了,他咬牙切齿,“你丫是不是得寸进尺?”

  程翊低头看他的手,出声叫了句表哥。

  周以泽瞪他,粗声粗气回了句干嘛。

  “你再不松手,额外还得再加件衣服。”

  周以泽搬箱子搬的手上都是灰,直接把程翊的白体恤上揪出来一个黑手印。

  “操!”周以泽骂完了赶紧松了手,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缓一些。

  “这房间是两个人的,我不是来给你当保姆的,活儿都我干了你干嘛?”

  程翊丝毫不害臊,“我帮你整理衣物。”

  周以泽被气的破口大骂,“放屁!老子就带了几件衣服,用得着你整理吗?”

  程翊没说话,从箱子里翻出来两份洗漱用品,递到他面前,态度真挚地说道:“特意给你准备了一份。”他着重加重了“特意”二字。

  周以泽奇异地平静了下来,看了看他手上的东西,又看向他,眼睛里愤怒的火苗已经熄灭了,此刻眼神清透。

  程翊也不催他,静静地等待着。

  好一会儿,周以泽动了动,伸手接过盆起身出去了。

  程翊等他走了瞬间笑了出来,笑声肆意,没想到他这表哥傻的可以。

  经过中午那件事,他就明白了,他表哥这人不喜欢欠别人什么,用一些小恩小惠很容易拿捏住他。

  程翊笑完眯了眯眼睛,那他谋杀自己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个呢?

  周以泽并非盲目地感激别人,他有自己度量,别人利用他还是真心待他,他分辨的出来。

  毕竟他曾经活在最底层,见过各色各样的人,经历的事情是程翊的十倍。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大概是程翊演技太高超了,清澈的眼神里带着真挚又带着恳求,蓦地就戳中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他对这样的目光没有太大的抵抗力,以前他的小男友……哦,已经是前男友了,就经常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让他感觉自己还被需要着。

  所以他哪怕明白程翊不过是在跟他耍花招,也忍了下来。

  周以泽手脚麻利收拾了整间屋子,程翊在一旁看的稀奇,他没料到他表哥会打扫房间。

  周以泽把毛巾扔到水盆里,端着出去了。

  程翊也没再继续使唤他,拿衣架把两人的衣服整整齐齐地挂到衣柜里,又在床上铺了被褥和床单,想了想又铺了一床凉席在上面。

  周以泽忙了一整天,浑身是汗,从里到外好好洗了个澡,回来就直接躺到了床上。

  不错,比刚才那个硬板床舒服多了。

  床挺大的,睡两个成年男子不成问题。程翊也不矫情关了灯也躺到床上,这会儿还没八点,可两人真的很疲惫。

  程翊困的厉害,就是睡不着,他择床,而且他从小到大身边没睡过人,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叫嚣着不习惯。

  周以泽没那么多坏毛病,他累的够呛倒头就睡。

  房间里黑漆漆一片,除了周以泽平稳的呼吸声没有其他声响,程翊睁了好一会儿的眼睛,实在受不了了拿过手机玩。

  手机里没什么好玩的,纯粹为了打发时间,他划拉了两下,打开了日历。

  六月二十七。嗯,六月二十七…

  操!六月二十七?!程翊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惊得睡梦中的周以泽一哆嗦。

  他二话没说跳下床,寸了!他说什么事儿没想起来呢?他忘了报志愿。

  周以泽困得要命,权当他抽风,在心里骂了句傻逼,烦躁地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继续睡。

  程翊换了套衣服,拿了钱包准备出门突然想起来什么拐回来问周以泽,“你志愿报了吗?”

  什么什么??周以泽压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耐烦地嘀咕了句不知道。烦死了!让不让睡觉了。

  程翊二话没说,对着周以泽的翘屁股就是一脚,“起来!报志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