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启安的这句话仿佛像一颗炸弹丢到了她的脑海当中,海棠盯着前方顾青山的车子,死死咬着下唇,紧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上,泛白的骨节显而易见。
她眼珠泛红,面容狠厉,模样仿佛疯了一般。
是啊……得不到他,那就毁了他吧!
段启安继续在一旁平静说着话,像是说给海棠,也像是说给自己:“人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一起死吧,毁了他们,也是超脱了你自己……相信我,这样你永远都不会再痛苦下去了。”
段启安的话一直回响在耳畔,海棠头痛欲裂,她闭了闭眼,顾青山和向微幸福美满的样子立刻浮现在了眼前,让她无比心酸,无比痛苦。
她睁开了双眼,嘴里大叫着:“顾青山,你负了我!你负了我!”
眼泪突然汹涌而出,她不住地念着顾青山的名字,字字句句包含着爱与恨与痛。
“海棠,这一切都是原本不应该发生的,所以,现在亲手把它结束掉吧!”段启安眼神沉静,望向前方的那辆车子。
海棠右脚踩上了油门,颤抖着的同时,渐渐地使上了力道。
她不再看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车子,看着那里,仿佛是在面向着一个巨大的仇恨。
亲手把它结束掉……以后便再也不会痛苦了……
汽车发出了加速的轰鸣声,段启安阴冷地笑着,他抬眼瞥了眼窗外的天空,平静道:“今天的天气可真是不错,记住这美好的一天吧”
海棠狠狠地踩下了油门,他们的车子以极其迅猛的速度冲向前去,只是眨眼的功夫间,已经狠狠地撞上了前方灰黑色吉普车的车尾……
两车相撞,瞬间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道路上的车鸣声,刹车声顿时此起彼伏。
向微一瞬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感觉车子开始剧烈地颠簸,随后往路边撞了上去。
伴随着车子的碰撞声和路人的尖叫,她面前的挡风玻璃出现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缝,并且范围以极快的速度扩散。
向微脑子里瞬间空白一片,身旁的顾青山用力转着方向盘,企图避开人群,车胎斜着划在地面上,发出了尖利刺耳的声音,狠狠撞向路边的同时,碎玻璃渣瞬间崩裂开来,朝她的面门扑来,向微抬起手臂护住自己的脸,大声叫着顾青山的名字。
顾青山不顾一切地朝她扑过来,用身子死死地护住她,向微躲在他的身下,感觉到有黏腻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脸上。
向微睁大了双眼,喉咙干哑,发出了心痛的哭声,她捧住顾青山的脸,除了语无伦次地叫着他的名字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顾青山的额头不知道什么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她看不清伤口,他的鲜血让那里模糊一片,只是不断地涌出血液出来。
向微哭着用手捂住了他的伤口处,像是这样就可阻止顾青山的血流出来一样。
“顾青山,你怎么样了,你不要吓我……”她颤着声音说道。
顾青山扑在她的身上,宽阔的脊背替她承受了所有的重击,向微看不到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是不是又受了什么伤,只听到他唇间发出了一声难以克制的闷哼。
向微知道他现在正承受着痛苦,她的眼泪更加汹涌地流了出来,她看着顾青山的脸庞,他的唇色已经开始变得苍白,眼皮好像也有些睁不开了。
她感到无比地害怕,浑身战栗起来,大声地叫着他的名字,求他看着她,不要闭上眼睛。
她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紧紧地抱着他,从未如此害怕过失去。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最珍惜的人要受到这样的伤害!
“不要哭……我没事。”他终于说出了话,语气虚弱,却扯出了一丝笑容来,说道:“别担心,我真的没事……”
向微用力地点点头,说:“你在撑一下,顾青山,我们马上就可以得救了。”
顾青山颤颤伸出手指,擦掉了她的泪水,触碰上她的唇,说:“我还要陪你去试婚纱,我们都不要食言。”
向微唇上沾染着他温热的鲜血,刺眼的红妖冶异常,她哭中带笑,说道:“是啊,我们还要去试婚纱……”
她强打起力气,去推开右侧的车门,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周边的一切好像都剧烈地晃动起来,耳边人们的尖叫声层出不穷,很快,她耳边就什么也听不到了,只感觉顾青山更急用力地抱紧了她……向微眼前一黑,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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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微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境里昏沉沉的,总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压抑着她,梦的末端,她见到了自己昏迷前的一幕:被挤压地不成形的车辆,浓浓的黑烟,浑身是血的顾青山……
向微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房里,若若正趴在她床边睡觉。
她浑浑噩噩地张望一番,突然挣扎着坐了起来,就是这么一动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是疼得,她不管不顾,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就要下床去。
这时若若察觉到她的动静,也醒了过来。看着她惊喜道:“微微姐,你醒了!”看到向微自己拔掉了输液针,她连忙起身扶住她,担心道:“微微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你快躺下。”
向微焦急道:“顾青山呢?顾青山在哪儿?”
若若咬了咬嘴唇,沉默下来。
她这样的反应看在向微眼里,更是让她心急。
“顾青山在哪儿?他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啊!”
可若若仍是沉默不语,向微脑海中闪过了种种不好的猜想,她掀开被子,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走下了床,说:“我自己去找他,我会找到他的……”
刚下了床,她的双腿一软,跌倒在了地面上,她愣愣地坐在那里,情绪突然软了下来,没一会儿便哭出了声。
向微把身体蜷缩寄来,抱住自己的膝盖,脊背一抽一抽地颤抖着,样子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动物。
若若见不得她这副样子,抽了抽鼻子,把向微扶起来,说:“顾大哥,他,他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不过,微微姐你不要担心,现在医疗很发达,顾大哥不会有事的,他很快就能醒过来的。”
“重症监护室……”向微口中念着这几个字,肩膀耷拉了下来,神情恍惚,好像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好一会儿,她又说道:“我要去看看他,我要马上见到他。”
若若劝不住她,只好扶她起来,说:“好,好,微微姐,你先别着急,我现在就陪你过去。”
向微被若若搀扶着来到重症监护室的楼层,她问若若说:“我昏迷了多久?”
“快两天了。”
“期间顾青山有没有醒来过?”
若若摇了摇头。
向微的心沉沉地坠了下去,她喃喃道:“顾青山……他会出事吗?”
“不会的!微微姐,顾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他绝对不会出事的!”
这时两人已经来到了顾青山的病房外面,站在窗口外,她进不去,只能透过玻璃看着他的样子。
看到他的那一刻,向微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顾青山紧闭着双眼躺在病床上,面上盖着氧气罩,身上连接着大大小小的管子,一旁全是各种各样的医用仪器。
曾经那个鲜活而坚强的他,此时却只能依靠这些冰冷的仪器来延续生命。
她静静地在窗口站了很久,暗暗期盼着他能睁开眼睛,朝她这里看上一眼,可顾青山从始至终都是在沉沉地昏迷着,好像……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一样。
她不忍再看下去,转过了身,后背贴在玻璃上,眼泪无声地流淌下来。
她很害怕,如果他真的醒不过来了,她该怎么办?顾青山早已是她的全部,她离不开他,她甚至想都不敢想没有顾青山在的日子。
那样的生活,还能叫做“生活”吗?
仅仅只是“活着”而已吧!
向微站在走廊里,迟迟不愿离去,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离他近一点。
走廊上很安静,白炽灯在光滑的地板上打出冷冷的光,鼻间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向微穿着病号服,愣愣地背靠着玻璃站在那里,偶尔有医生护士和面容哀痛的病人家属走过,他们也不觉得奇怪。
在这个地方,各种悲伤的方式都会存在。这种时候,任何人都是一样的,为了另一条垂危的生命,变得不再像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她转头看向外面,天已经黑了,想来她已经在这里呆了很久很久,若若一直都在身边陪着她。
向微又看了病房里的顾青山一眼,强打起精神,透过玻璃,含着眼泪,笑着对他说:“顾青山,我以后再来看你。”
她又回头跟若若说:“我们回去吧。”
若若小心地试探道:“微微姐,你还好吧?”
即便内心早已是一片苦楚,但向微冲若若安慰地一笑,说:“别担心,我还好。”
若若又说:“微微姐,顾大哥一定会醒过来的,你要乐观一些啊。”
向微点了点头,也劝诫自己对待这件事要积极乐观,她不能一直悲痛下去,这一定也是顾青山想看到的她的样子。
重症监护室,这里离死亡最近,但也离希望最近。
这么长的时间内,她想了很多事。现在发生的一切她都无能为力,所以她目前要先为自己的身体着想,一定要尽快康复,这样,等顾青山醒来后,她才能在他的身边好好地照顾他。
她还记得,他们在车子里的时候,顾青山说过还要陪她去试婚纱,还说他们谁都不许食言。
她知道,他一定也记得这个约定。
顾青山向来说到做到,从不会骗她。所以向微也相信,他一定会醒过来的。他会健康平安地站在她面前,嘴角如往常那样勾起一个弧度,习惯性地伸手揉揉她的头顶,握住她的手的时候,他的手心还会是一如既往的宽厚而温暖,跟她说着话的时候,他的嗓音还是那样的低沉动听。
向微直起了脊背,她在心里说道。
顾青山,我等着你,不论多久,我都会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