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认为他会去舞剑吗?”慕容瑾疑惑的问。
在她的印象里,靳羲不是那种好出风头喜欢显摆的人。
“不好说,”慕容晖紧锁眉头,意味深长道,“按照他平日的性子是不会,但若是有人涉下陷阱,亦或是他心中怀有目的……就有可能。”
慕容瑾倒吸一口冷气,失声叫道:“怀有目的?!”
“靳羲久困杞国无法回大晋,”慕容晖眸色渐深,嗓音一沉,“加之他被俘这么许久,大晋竟一点动向都没有,这是他的心结,所以他一定急于回晋,但皇宫大内,守卫森严,谈何容易,只有——”
“趁着这次上下聚齐的机会,制造混乱,‘挟天子以令诸侯’!”慕容瑾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这个靳羲当真有这么大胆子?或是真的会做这样的“无用功”?
“我们在这儿猜测他没什么意义,”慕容晖最后抬起眼皮道,“赶在宴会正式开始前告知他一声就好,他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说着欲起身告别之时,慕容瑾忽然犀利的问:“等等,慕容将军是怎么知道今晚的欢庆宴有陷阱的,又为何要救一个异国俘虏?”
“防患于未然,至于为何出手相帮,”慕容晖沉吟片刻后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瑾妹妹,宴会在即,告辞,一切拜托妹妹了。”
“好。”慕容瑾目送慕容晖离去。
申时末,红杏和青屏等几个宫女走进宫门禀报,红杏道:
“公主,兴庆宫的轿子已到,奴婢们伺候公主上轿。”
慕容瑾点了点头,确定着装梳妆礼仪无一差池方才向前走去。
到了兴庆宫,慕容瑾才发现自己来得稍早了,人未到齐,显然宴会还没开始,这样也好,可以有空隙找靳羲说话。
慕容瑾在不多的人群中穿梭寻找着靳羲的身影,却浑然不觉有一双眼睛早在她踏进兴庆宫门的那一刻,就注意上了她,并且目光随着她的身影而移动,她走到哪里,目光便会追随向哪里,那目光感怀的,眷恋的,那么专注,那么深情,还有些隐隐的矛盾,仿佛在期盼对方回头看一眼,却又害怕对方真的发现他——靳羲。
“靳将军,她来了,她来了。”黎雪显得比靳羲还要激动。
“喊什么喊,靳将军早看到了,”季玄用后肘顶了黎雪一下,“小点声,我怕你把‘狼’招来,坏了靳羲的好事。”
黎雪瞪他一眼,不与理会,又贴近靳羲身边道:“殿下,要过去打声招呼吗?”
要过去打声招呼吗?只怕这是今天靳羲见到慕容瑾之后就一直盘旋在心头的一个问题,可是,她还认得自己吗?很显然不认得了,否则在她假扮成太监接近自己时也不会是那样的情形……
一时间,他的心被往昔情怀的甜蜜与重逢的苦涩交织着——当靳羲从黎雪探听得来的消息中确切得知所谓的“敬公公”正是自己朝思暮想,心心念念了十年的杞国公主慕容瑾所假扮,可想而知对他是一种怎样的冲击!
十年前,一个总角孩童随使团出使燮国,趁人不备,爬上三生石玩耍,却被一个同是偷溜出来观摩圣石的小女孩“抓”个现行,在她的“威逼利诱”之下,总角孩童不慎从三生石上跌落,以为自己定会落下残疾,却不料被一双稚嫩的臂膀接住,他毫发无损,她却险些废了一双手。后来,总角孩童随使团回国,几经周折获知小女孩已日渐康复,只是双臂仍有些不利索……
时至今日,靳羲依然清晰的记得那个勇敢倔强的小女孩纵然在双臂遭受重创,疼得满头大汗之时也从未哭叫半句,面对他的愧疚,她露出一个俏皮可爱的笑容:
“你只要记得若是本宫双手从此作废,你得负责一辈子。”
也是“本宫”二字让他知道,她居然是个公主,也许当时她只是一句戏言,却让他记了整整十年!而这十年,除了心腹黎雪与后来的季玄谁也不知这位名震各国的将军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靳羲回过神,刚想回答“算了”,却见慕容瑾扒开人群朝这个方向款步走来,靳羲立时感到了内心的紧张。
“将军,要不要属下设法阻止她过来?”黎雪不枉多年追随,很快便捕捉到了靳羲纠结的内心,“日后再找机会相谈。”
“不,看公主的样子像是有话说,”靳羲忽而头微微一偏的道,随后才仿佛刚明白黎雪话中之意,赧颜着低语,“顺其自然吧。”
说话间,慕容瑾已然到了面前,先彼此见礼后,慕容瑾方才道:
“靳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她话里没有一丝曾被认出女扮男装的慌张和尴尬,表情里也看不出有担心被嘲笑的心虚和躲闪。
“好。”靳羲随口允诺,与慕容瑾退到宫墙一处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请说。”不知怎的,当真正面对面之时,靳羲反而不紧张了,“还有,怎么称呼?”
“慕容瑾!”
靳羲惊讶于慕容瑾的直率,细细一回想,也许她在假扮成太监来刺探他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识破的心理准备——她认为自己被俘杞国,居住邀月宫,一定人所共知,且她与他住的地方又住挨得近,真实身份的揭开是早晚的事,所以,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是否会被他认出!这慕容瑾公主,果然胆识过人,一如十年前她毫不犹豫向他伸出双臂一样勇敢和果决。
“想必你就是那位燮国公主慕容瑾,失敬!”靳羲仿佛初次相见般的客套道。
“现在还哪有燮国,靳将军难道不知情?”慕容瑾姣如秋月的容颜掠过一丝讽刺。
“燮国现今成了杞国的定州,难不成公主也成了杞国人?”靳羲不动声色却犀利的低声反问。
慕容瑾微微一怔,惊觉失言,轻声致歉道:“谢靳将军。”
靳羲微微点头,算是回答。
“时间不多,瑾长话短说,”慕容瑾道,“受人之托来给将军进一句忠言。”
“公主请说。”
慕容瑾走近一步,悄声道:
“欢庆宴上,若有人邀请靳将军舞剑助兴亦或是展示武艺,不管其意欲何为,将军切记不可应允。”
靳羲漆黑的眸子闪了闪,忍住了要问的,只道:“谢公主提醒。”
“以及,送将军您一句话,小不忍则乱大谋。”
靳羲听出慕容瑾是告诫他要审时度势,不可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