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即便能一步登天,也会不安。莫非你在天界待得不够,还要去游上一游?”朱七擦擦额角的汗水,并没有发现尹源的到来:“只有家才最好,温暖,而且一砖一瓦都是按照自己的心意摆放的,不用担心碰坏了这个,也不用担心惹得谁人的不快。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平淡而安定,这就是人界最温馨的家了。所以啊,劳动并享受着!”
“这里是王府,你就相信尹源一定不会赶我们走?你把这里当家,却始终不属于你,自欺欺人罢了。”朱壁瞧她有滋有味的掰着蒜头,洗着锅碗瓢盆,再瞧一眼静候在门口的人,故意道。
只能说前几日的事情让她心有余悸,人间宫斗宅斗真她/妈厉害,若是一不小心,这些种植的瓜果蔬菜都废了。
“尹源啊,那是只狐狸。”朱七柔声开口,手上的菜刀一下一下的小心切着,争取让菜片薄如蝉翼。
“咳咳……”朱壁原想引得朱七说些什么相信他、爱他的话。不想换来一句狐狸的称谓,一口气岔住,猛地咳嗽。
尹源听着朱七孩子气的话语,思绪飘飞。
也是这样一个明媚的晌午,母亲穿着朴素的粗布衣,温婉的煮着食物。
那时候,他还只有母亲一半高,心智却已有了属于魔界少主的记忆,然后一起继承了月老这一职位。
温柔,是他从不曾感受过的。
他曾一度眷恋着朱七身上的温暖,‘我们确实很相似。’尹源在心底叹息,邪魅的容颜在这一刻破碎,以最真实的面貌出现。
他轻笑,衣袍一摆,轻巧的跨入门扉。目光如炬的看着朱七:“七七,你已经将我了解透彻了,不错不错!为夫很是欣慰。”
听到熟悉的声音,朱七迅速抬头,看到门口出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喃喃道:“你来了……不对,你怎么来了?”
“恩,那日瞧到你栽种的蔬菜瓜果,甚是水灵,不知我有没有口福。尝上一二。”尹源嘴角微扬,心情不错道。
他的目光在朱七刀柄下扫视一眼,看到菜片有一指宽。眼底笑意更浓:“不欢迎?”
“怎会!”朱七慌乱的用手盖住满桌子的瓜果碎片,面色尴尬,口中支支吾吾道:“我这是在……还在学习烹饪。”
不知怎的,竟是怕丢脸。
“需不需要我教你。”尹源细语柔声问。
“你会?”朱七不信,俗语有云。君子远庖厨,男子不沾妇儒之事,洗衣、做饭、带孩子,都是女人注定要学会的。他,如何会这些。
朱壁机敏,看到二人气氛尚且和睦。便悄无声息的跑了。
“幼时母亲过世,便是自己照料自己,衣食住行。勉强尚可。”尹源提到母亲,嘴角的笑意略微收敛,他走近她身侧,并肩而立,拿起另一把菜刀。打算帮忙。
“你不觉得,那样降低了您的威严。与妇儒沦为一谈?”她疑惑,却没有问他母亲的身份,估计在他的身后,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心酸。
“若像你所说,我岂不是早就饿死了。”尹源再次笑出声,眉眼之间,多了一份舒畅。
“好像是这么回事。”朱七恍然,他若最先在人间混迹,一个人生存,应该很艰苦。
“哪有什么妇人君子一说。”尹源神色柔和,不似平日的邪魅反复。
常福和楼梦梦若是知晓,定会震惊,虽然尹源平日里喜怒随心,别人难以猜测他心底的想法,但是对于生母,他是绝口不提的,也不想看到任何与老夫人有关的事物。
他走到桌面前,从朱七手中接过刀刃,自然而然的切菜。
“你想做什么菜式?”尹源将配料姜蒜都切好,一一放在小碟中,细长均匀的丝条很是好看。
几句话间,二人气氛融洽,好似人间的夫妻一般。
“糖醋鲤鱼,你瞧,在这里呢,书上说它爽口鲜嫩,色泽金黄。”朱七环顾一圈,没见到朱壁的人影,目光看到对面桌面上孤零零躺着一本书籍,急忙走过去,捧起书本,缓缓道。
“糖醋鲤鱼难以入味,需要很长时间的煮食。”尹源的手掌纤细白皙,没有半点茧子。那双经常手握兵刃的十指,此刻竟游刃有余拿捏调料下厨,好不怪异:“鱼刨好了没?”
“啊?刨鱼?”
“就是开膛破肚。”尹源侧头,见她盯着自己的手掌,心情不错道。
“没,没。还在水里呢。”叫她杀鱼,她是不敢的。
片刻前,她与朱壁曾因此僵持住,朱壁短胳膊短腿,更不可能持刀杀鱼。最后,朱七想将鱼整条放到油锅里,应该也没事。
“你打算活煎?真残忍啊!” 尹源像看出了她的心思,嘴角勾起一道邪魅笑容,半是认真,半是恼怒的说。
他目光紧紧盯着她,想知道她的反映:“佛家指杀害一切生灵,并以为十恶之一,那样缺乏慈悲之心,你还吃鱼?”
“吃,为什么不吃。佛陀教凡人如何成仙,却没有教他们生存,慈悲之心不会因为吃一条鱼便减退,佛在我心。”朱七的嗓音是清脆细腻的,缓缓诉说时,宛如百灵鸟的鸣唱,悠扬的话音回荡在厨房中:“我想,不违背这世间的因果便好。即便红尘之中,亿万人空腹饿死,也不会使天界多上几个神仙,最多在万丈鬼域多几缕孤魂而已。”
她心底腹诽:我如今算妖呢,还是仙呢。
“你这脑袋都装些什么思想,我不过一说罢了,什么仙不仙,鬼不鬼的!”尹源再度失笑,抬步走到木桶旁,将黑色袖袍卷起,从冷水中捞起鲤鱼,放到木板上,准备清理鱼鳞。“那干嘛怕杀鱼?”
“我……我……我就是怕嘛。”朱七提起一口气,终是哑然失语,一想到要她双手染鱼的血,心底还是毛骨悚然。
“若是活煎,到时候油水滚烫,你以为它能安然无恙的躺在那里任你宰割。不溅你一身热油,烫伤你的细腻肌肤,绝不会罢休。以后不要单独弄了,你不敢杀鱼,由我来做给你吃,平日里你学习弄些青菜即可。”尹源正色道,话里有股不可抗拒的力量。
他将菜刀反拿着,用刀背将鱼鳞全部打掉,然后从鱼尾切下,顺着鲤鱼的背部延伸划开,清洗血腥,然后打花刀,最后放到瓷碟中,不用几秒,全部整理好。
朱七见他动作凌厉干脆,道:“好吧,只是你不能食言!”
直到饭菜做好,朱壁都没有回来,满满一桌子的菜看上去香甜可口,热气飘荡在空中,真真是色香味俱全。
朱七也在尹源的指导下炒了一碟白菜,菜叶倒是没有烧焦,看上去也熟透了,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由于已是春夏交接之时,气温还不燥热,透着暖意。朱七觉得前些日子屹立的凉亭很有雅韵,便邀着尹源将饭菜都挪到后院吃。
她性子有时极懒,本就不愿多思多虑,一系列事情下来,却又看到了他不同之处,开口道:“这里空气清新,花儿也都相继开放,景色盎然,比起以前优美很多。”
“不过十日左右,确实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尹源点头,环顾四周,玉兰开放,桃花纷飞,牡丹芍药立在半米高处,肆意绽放。梅树仰着干枯的枝芽,一片树叶都没有,光秃秃的等到冬季寒冷冰雪洗礼。
“我尝尝你做的菜味道如何。”朱七筷子已伸到鱼碗中,戳下一小块雪白的雨肉,放到口中品尝。
“这糖醋鲤鱼,配上许女儿红,口感才最好,可惜你这没有酒。”尹源端坐在石凳上,没有动筷,实际上他已经吃过了。
“咳咳咳咳”一提到酒,朱七猛地咳嗽,那晚正是喝多了才冒犯了他,心底还有几分余悸。
看着他脸上未消退的印迹,朱七结巴道:“女儿红?”
“想必你没有喝过,明日我让人送一些过来,放到酒窖里,冬日煮热饮用,可以去寒暖身。”尹源面色不改道,见她仍旧僵坐不动,伸手拿起竹筷,自然的夹起一片通透的白菜,整个放到口中。
“嗯嗯,好。”朱七瞧他神色自然,稍稍悬着的心总算放下。看到他将一块白白的菜苔子整个吞食,心中紧张,问:“好吃吗?”
尹源咀嚼数下,慢慢咽下后,神色极为平静道:“原汁原味!”
“真的?”朱七一听,几分欣喜涌上心头。
“恩,真的。快吃吧,不然饭菜都凉了。”尹源放下竹筷,点头称是,眼底的黑色越发浓郁,深沉不见底。
她喜欢他做的鱼,其它菜根本来不及一一品尝。
直到后来的后来,朱七才明白,原汁原味,就是淡而无味,连咸味都无。
尹源在朱七这里烹饪了许多美食起,便隔三差五的到她这里来。朱七乐见其成,有人亲手教她煮调食物,何乐而不为。况且,月老做的食物,一般人吃不到。
至于朱璧,一看到尹源便跑得无隐无踪,只是在他离去后,才吃着朱七为她留下的饭菜。
这一下廂,楼梦梦依旧一身黑袍,如果她的双眼没有遮掩,一定可以看到她扩张的瞳孔,恨意急速滋长。“她凭什么让少主如此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