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又行进半日的路程,天黑前终于在一个小镇停了下来。
车夫寻了一间客栈,玲珑和孙妈妈先后下了马车,然后又扶着余念娘下了马车,最后池郎宜才从马车中出来。
车夫瞧眼站在客栈门口往里看的主仆三人,再看最后出来的人,那病弱的姑爷,摇摇晃晃的要下马车的样子,竟也没人管。
这都什么下人!
车夫在心中腹诽,人已经走过去扶着池郎宜下了马车。
客栈里面坐着两桌人正在吃饭,小二眼尖的发现停在外面的马车,立刻热情的迎出来,看着余念娘道:“几位客官里面请,本店服务一流,房间宽敝干净。饭菜可口美味!”
念得挺压韵!
余念娘笑了笑,侧身对走过来的池郎宜道:“这里,怎样?”
小二立刻走下台阶,奔过来,差点眼搓,原来当家人是后面这位,他客气的看着池郎宜道:“几位客官住店还是打尖?”
池郎宜点了点头,余念娘微笑看向孙妈妈,孙妈妈道:“住店,不过,先吃饭。”
“好咧!”小二高声应道,伸手作了个请:“几位里面先请。”
四人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车夫将马车停好,独自坐在另一桌。
随意点了几个菜,要了三间客房。
这家客栈普通,不过外面看着宽敝明亮,很干净舒适,价钱也不贵。
菜很快就上好,小二笑呵呵的看了余念娘和池郎宜一眼:“菜已经上齐,几位慢用。”
余念娘点头。
“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二没有急着走,而是笑呵的站在一旁。
池郎宜和余念娘低头开始吃饭。
小二看见余念娘夹了一块鲜笋,忙道:“这是咱们本地的竹笋,新挖的,又脆又嫩,味道十分好。这东西吃了好,能清热解毒……”
“小二哥。”孙妈妈摸出二十个铜板:“辛苦你了,有事我们会叫你的。”
小二立刻笑容满面,将铜板揣怀里,说道:“那我先下去。”
心里诧异又得意的想,没想到余念娘和池郎宜看起来穿着一般,也不像有钱人,竟也能出手打赏,幸亏自己多说了两句。
小二得意的又总结出一条能讨赏钱的经验。
这时,外面走进一个人。
小二忙招呼那人:“客官,喂好了?”
“嗯喂好了,那些马嘴养刁了,幸亏你们这儿有上好的马料。”那人笑呵呵的道,然后走到大堂里两桌中的其中一桌旁坐了下来。
他的位置面对余念娘几人,几人正好能看见他的脸。
玲珑张着嘴惊讶的瞪大眼睛,喉咙里滚动的声音还没出来,就听余念娘冷冷的道:“闭嘴!”
漆黑的小镇在月光照耀下若隐若现,大多人家户已经熄灯睡觉,大街上只有几家客栈里还亮着灯。
朋来客栈是小镇上较大的一家客栈。
此时客栈的大堂里只剩两桌人还在吃饭。
小二趴在柜台里,手撑着下巴连打了几个哈欠。
“小二,再温壶酒。”
有人喊道。
小二撩开眼皮子看过去,桌边三个汉子已经喝了一晚上,这已经是第五壶酒了。
三个人两个长得壮实,一个瘦子,他本以为那两个壮汉酒量应该都不错,没想到那个瘦子喝的最多。
三人都是普通百姓的打扮,抄着一口京城口音。这么不顾形象的大吃大喝,也不像有身份的人,可点起菜来一点儿也不含糊,更有可能是哪个府上的管事。
临近年关,奉了主子命令下去检查,乔装打扮的也不是没有。
小二打起精神进了厨房,没一会儿就拿了一壶酒出来。
“客官,你们的酒。”
后面一桌余念娘等人已经起身。小二放下酒忙走了过去:“几位吃好了?”
孙妈妈点头。
“我领几位上楼。”小二殷勤的道。
“那谢谢小二哥了。”孙妈妈道。
“不用这么客气,缺什么跟我说便是。”小二笑着道,作了个请的姿势,池郎宜率先抬脚,余念娘等紧跟其后。
听到说话声的三个汉子纷纷回转头来。
大堂里空荡荡的,只剩他们一桌人。
瘦子哎呀一声:“怎么都没人了?”接着起身催促另两人:“不喝了不喝了,明儿还有事。”
“我还没喝完呢。”一个壮汉眯着眼睛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抱着酒壶:“那我得拿上去。”
而另一个壮汉坐在凳子上指着站着的那汉子哈哈笑起来:“老二,你喝多了,你瞧你摇来晃去的,都变成两个人了。来,我帮你拿。”
老二一侧身,躲过老三的手,他眯起眼睛斜着老三:“我有没有喝多,你来抢抢就知道了。”
“嘿,你还跟我玩?”老三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大门牙,扑过去就抱住老二,笑嘻嘻的叫起来:“我看你跑,让你跑……”
两人你躲我抢,挡在楼梯口发起酒疯来。
站在后面的瘦子头痛欲裂,他就知道不能让这两怂货喝酒,一喝就坏事,什么也干不了。
“瞧你们什么样!”瘦子一把抢过酒壶,推搡着两人上楼:“快走,快走,你们要是不想上去,那今儿夜里就睡大街。”
“哟,老大,发脾气,老三,咱们到房间去不醉不归。”
“走走走!”
两人你攀着我的肩,我搂着你的腰跌跌撞撞抓住楼梯杆子,不停的抬脚抬脚抬脚。
好半天,老二看眼大堂里看着自己两人的众人,一脸疑惑的问老三:“怎么回事,走了半天怎么还在一楼。”
老三则仰着脖子望着老二:“你怎么长高了?”
瘦子气结。
指着两人气得话都不利索了:“你们两个怂货要丢人现眼一边去,别碍我事。”
老三和老二低头一瞧。
原来两人手勾手缠在一块,老二站在楼梯上,老三则吊在楼梯下,这样子能走上楼才怪呢!
两个酒疯子。
小二偷偷捂着嘴闷笑!
两人呵呵傻笑两声,老二手一放,招呼老三:“快上来,你在楼梯下边走到明日早晨也上不了楼。”说着,抬起手指过去,瞪着红红的眼睛,大声呼道:“你什么意思?”
众人寻着他手指方向看去,池郎宜正面无表情的站在几人后面看着他们。
“你摆张臭脸什么意思?老子又没挡你的道,你这张脸给谁看了?”老三从楼梯上下来,终于找到发酒疯的对象。老二也同仇敌忾的瞪着池郎宜。
这时,瘦子也注意到了他们,他眼神在池郎宜身上打了个转,又将余念娘三人打量一遍。
孙妈妈垂下眼眸,掩饰眼中的慌张,扶着余念娘手臂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
那边两个壮汉还在对着池宜挑刺,池郎宜面无表情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他脸色不好看,加上余念娘又在他脸上涂了东西,看起来面黄肌肉,眼窝深陷,像个病入膏肓的病人。
可他那双眼睛却是乌黑发亮,沉着不语的时候像黑洞吸引人,发怒生气的时候像深坛一样幽深不可测,隐隐冒着冷气,让人不禁生寒。
此时的池郎宜明显有些生气了,他深静的眸子变得冷漠凛冽,眸底若隐若现的寒光涌动,拢在袖口里的手握成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