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无嫣一回到家,就赶紧给宁则以打电话。“我今天回a大了。”“我知道啊,今天是周末嘛。”宁则以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汇报的。“哎呀,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有一个重磅新闻告诉你哦,你不好奇吗?你怎么不问我是什么呀?”庄无嫣着急地问。“
是什么?小米都跟我说了。”宁则以一副早已了然的架势。“什么时候?”“就在你打这个电话之前几分钟吧。”“哎呀,那你怎么这么平静,
小米要去米国念书
哎。”庄无嫣对于宁则以完全无感感到诧异。“庄无嫣,你真的是记者吗?这就是你对新闻的定义
不成?”宁则以还是没有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值得惊诧的。“当然不是啦,他要和霍子琪一起去啊。”“
他们俩?”“
对啊,我也是很诧异,等等,你不是说你知道了吗?怎么听你这语气,好像也是刚知道一样。”“我的确是刚知道啊。”“那你刚才说小米跟你说什么了?”“他说的是今天媛姨对你态度很特别,还吩咐黄阿姨给你准备你喜欢吃的东西。”“对啊,我一开始也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不过后来我就明白了,媛姨态度变化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原谅我了,另一种是她看在宁小米和霍子琪的面子上,决定跟我和平相处了。”“嗨,你管她呢,只要她态度转变了,对你好就成呗。”“嗯,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庄无嫣表示了赞同。“那当然了,我是一个以结果为导向的人。”宁则以轻松地说道。
由于今天回宁家的事情顺利解决,庄无嫣心情不错,放松了以后,疲惫感就袭来了,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半夜时分,手机铃声在静谧的夜里响起,显得格外刺耳,庄无嫣从被子里费劲地伸出手到床头柜上去摸索,刚慵懒地“喂”了一声,诺诺着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无嫣,你快来,雪儿好像不行了。”“什么,你说什么?前几天我们去看她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突然就产生了排斥反应。医院刚给我电话,我现在正朝那出发呢,你也赶紧过来吧。”“好,我马上到。”庄无嫣的瞌睡劲一下就都消失了,她胡乱地穿了件外套,拿了钱包和手机就往外冲。
由于过分紧张,她打了好几次火,都没有打着,手一直在发抖,庄无嫣费力地握住手腕:“求你了,别抖了。”不知怎么的,庄无嫣产生了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车子终于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在静谧的夜里,庄无嫣一直在加速,仿佛稍微迟到一些,就会和雪儿擦肩而过。
医院里,“正在急救中”的红灯一直亮着,诺诺他们已经到了,诺诺一直靠着医院的白墙,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有重心,不会摔倒,高爸爸在一旁坐着,表情也是可怕的严肃,高妈妈的脸上已经有了忧愁,庄无嫣一看这样的情况,顿时就明白情况的严重性了,她静静地来到诺诺身边,紧紧地握住了诺诺的手,诺诺将身体的重量靠了过来,仿佛找到了一个最踏实的依靠。
“怎么样可?”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乔治的声音也传了过来。“现在还在抢救中。”庄无嫣指了指手术室的红灯。这时候,她才发现宁则以也来了。“你怎么来了?”庄无嫣问完,就后悔了,这问题也太白痴了,好在大家都处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中,说点白目的话就说点吧。
夜晚的医院格外安静,偶尔能听到滑轮的声音,满鼻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偶尔经过的医生、护士都是行色匆匆,没有人在谈笑,所有人的表情都显得格外平静,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手术室上的红灯终于灭了,疲惫的医生缓缓地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庄无嫣觉得这一幕好像狗血电视剧的场景,而医生们在这种场景中说的话通常只有两种:“对不起,我们尽力了。请节哀。”或者“手术很成功,病人一会就出来了。”而这一次,他们属于不幸的后者,医生说的是前者。那一瞬间,没有人痛哭流涕,庄无嫣这才明白书上讲的,人在最痛苦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含义,她感到身体有点发软,在失去意识前她只感觉自己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等庄无嫣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是明媚的阳光,可她却觉得自己内心是一片漆黑,她听到医生在和宁则以交流:“宁太太只是由于突然的情感刺激,受到了一定的打击,才会晕倒的,只要注意营养调理,不要过分劳累,休息几天,会没事的。”“好的,谢谢医生。”宁则以和医生道了谢,转身就看见了已经醒过来的庄无嫣,高兴地说道:“你醒了?”庄无嫣感觉仍然很疲惫:“嗯。”“想不想吃点什么东西,或者喝点水吧?”庄无嫣摇了摇头,“我的手机呢?把手机给我,好吗?”“好。”宁则以将手机递给了庄无嫣。庄无嫣找到雪儿的朋友圈,一条一条地翻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长期的病痛,让雪儿有了更多的时间安静地读书,安静地思考,可也正是因为病痛,她不知道该和谁表达自己的感受,发朋友圈成为了她和外界沟通的一种方式:
10月15日,雪儿写道:“咖啡易冷,烟花易逝,青春易走。”好像冥冥之中,她已经感到了死神的降临,这一天距离她离开人世只有3天。
10月14日,雪儿摘录了这样的一句话——“我来到这个世上,并不是为了探索什么生命的意义,更不会对这个深奥的问题发表长篇大论,我的生命的意义就是我做到了我想做的事情,而且我一直是尽力而为,所以我很满足,没有遗憾。——李光耀”
9月22日,这天雪儿好像和儿童之家的王子吵架了,所以总结了一下王子说过的话,反击道:“你以为你拽个r=a(1-sθ),就是数学家了,你以为你拽个e=c2,就是物理学家了,你以为你拽个ro3a,就是语言大师了,你以为你胡乱咧咧了,就是著名评论家了你以为你拍个自拍,就是帅哥了,哼哼,低俗,幼稚,没品。”
9月21日,这天雪儿和儿童之家的伙伴们一起度过了17岁的生日,她写道:“我们的生命中是需要有狐朋狗友的,当你某一天遇到一个竟然有着和自己一样毛病的人真的会很开心,你会突然觉得自己不那么孤独,一切都是冥冥注定,有一种特殊奇妙的缘分。本来我们都是茄子,自然吸引了一堆紫色的东西,我们偏不要,非要去成为绿色,蓝色,红色,黄色,巴拉巴拉,我们都喜欢让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一直开着,甚至根本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只是为了让生命不那么无聊,不那么孤独,有低吟浅唱,有所伴奏。
你们的毛病就像是一种特殊神秘的符号,只有你们自己能看到,彼此一看,什么都懂了,会心一笑。”
8月5日,这天雪儿也不知道跟谁着急了,写道:“过去我就像童话里的那个小男孩,到处跟那些傲慢自负的国王说,嗨,你没穿衣服,人家不理我,我还主动给他们送一件,生怕人家冻着了。but我决定从现在开始,绝对不多半句嘴,说啥呀,有啥好说的,人艰不拆啊,况且我说一万遍,他们下次还是裸着就出来了。不过忍住不说绝对是一种修行,憋死我了。”
7月15日,雪儿那一阵的状态真的很好,食欲也很好,整个人看起来健康又有活力:“重点不在于我晚上吃了什么,面前竟然会有两个大碗,重点在于,那只绿色的碗突然像是赛车游戏里的漂移赛车一样不受控制地滑向桌角,可是我的腿离桌面还有足够的一开始距离,不可能撞击产生这种效果,在我旁边和对面都没有人,我又离窗户和门十万八千里远,不可能有其他不受控外力以及类似风的干扰,想到这里我觉得一阵寒气飘来,汗毛都竖起来了,种种迹象都是鬼片进行的节奏,要不是定力好,一定得叫出声。直到我看到了桌面上的手机让我们重温两条初中物理知识点1声音是由震动而产生的2当拥有一个足够光滑的界面时,摩擦力的作用可以忽略不计。so知识就是力量,加油。”
7月12日,雪儿写道:“恐高,幽闭,密集,选择困难症这些洋毛病我都没有”同时配了一张“你能你咋不上天”的图片。
6月24日,那一阵雪儿正处于康复的状态中,病床上的她读了不少书:“不认识,不相熟,却能在文字中听到灵魂的回响,当心里的想法被别人精确表达出来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亮了。当脑里的残缺被别人整合地表达出来的这一瞬间,觉得nnd,真是知己啊哪。人得先把灵魂放到一定高度上,这样走的每一步才是正确的,若是空空一副皮囊占据高位,早晚要摔得稀烂。所以,慢一点,等等我们的灵魂。”
5月17日,雪儿第二天就要动手术了,这时她摘录了一句话:“成长就是将你的哭声调成静音模式。也许一个人要走很长的路,经历过生命中无数突如其来的繁华和苍凉才会变得成熟。——七堇年”
同一天,她自己写道:“同样是人生,有人过的是日子,有人过的是生活,但是sheli,我们不屑于的生活,也许正是别人求不得的日子。里尔克不是也说过嘛:“哪有什么胜利可言,挺住意味着一切。”
5月15日,雪儿写了很长的一段话:“面对生命我们应有的观点是
1、有限度的尊重爱惜所有的生命,这所有的当然包括自己的。
2、面对死亡淡定一些,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如果都活着,那我们也不必活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或许残忍但却准确。
面对生命,我们很容易犯两个错误,一个是漠视,认为生命无足轻重,草菅人命,广泛见于各种不负责任的行业之中,这或许是缘于我们数千年来的封建统治,普通的人命真的被看的太轻了,另一个是伪尊重,君子远庖厨,梁王换祭品讲的都是这个道理,细细想来,我们每天都在杀生,谁从出生起没出过鸡肉鸭肉牛肉羊肉?谁从出生起没拍死过蚊子,打死过苍蝇?谁没有走路一不小心踩死两个蚂蚁?甚至蔬菜水果从广义上说也是生物,也有生命,这样看来尊重生命只有学甘地一般绝食了。把握合适的度别做道德审判。
一只飞蛾就这样游走在病房的灯管之间,它一次次撞击,和灯管发出剧烈碰撞的砰砰声,何苦呢?
人生不过是这样的一种过程,一个喜悦被另一个冲淡,一个忧伤被另一个忧伤掩盖。时间是最优秀的医生,最公正的法官,却也是最残忍的刽子手,没有什么美好可以永远留存,与其计算离幸福终结的日子还有多久,不如抓住这飞速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
看到这里,庄无嫣的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宁则以将梨花带雨的太太抱在了怀里,“雪儿那么懂事,老天爷为什么要把她带走。”“无嫣,也许是上帝需要天使了吧,人们不是都说,上帝因为喜欢听歌,就带走了迈克尔杰克逊;上帝想玩iphone5,就带走了乔布斯,大概现在上帝需要一个天使陪伴他了,所以就带走雪儿了吧。”庄无嫣的眼泪却没有止住的意思,仍旧留个不停。宁则以不再劝说,任由庄无嫣的眼泪流下来,这样也好,总比都憋在心里要好太多,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