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曹文凯的学生都知道，这个教授吧……
说好听了叫清高，说难听了叫死相。
别人家的教授都是把研究生当保姆使的，严重的就连买菜做饭这种事情都会让研究生去做。就算一般的，端茶递水也少不了。
可曹文凯倒好，从来没有让任何一个学生去过他家。
按照他自己的话说，教师的身份是放在教室和实验室里的，在家里，他只是父亲和丈夫。
所以当张卫雨被曹文凯带进家里之后，就敏锐的感觉到了自己导师的转变，由此也就明白了，今天大概率可以让导师带自己去见陈晋了……
于是他悄悄发短信让父亲派车到了学校。
关于这一点，曹文凯自然也看出来了，只不过……就这么着吧。
上车之后，除了司机，副驾驶上还坐着一个体型匀称的中年人，想来就是张卫雨的父亲张爸了。
按着张卫雨今年二十五六的年纪计算，张爸至少也是半百的年纪了，却不显老态，红光满面，精气神都很足，只是眼神中闪过一丝焦虑。
“爸，这就是我的研究生导师，曹文凯教授。”张卫雨介绍了一下，张爸转过身来跟曹文凯握了握手。
接着张卫雨问道：“老师，我们现在……该去哪？”
“额~”曹文凯摸出了陈晋的名片看了看。
虽然陈晋说过，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他帮忙。但曹文凯还是有些吃不准这句话的可信程度。
“先往外走吧。”他一边应着，一边拨通了陈晋的手机号码。
劳斯莱斯的隔音极好，速度也不慢。
然而在过路口的时候，曹文凯听着手机里的接通音，却是明显了滞了滞。
又是这个路口……
又是这连续三个高高隆起的减速带……
可劳斯莱斯的悬挂和避震有点逆天，他竟然只感觉到了极其轻微的坐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是直升飞机的话……”
曹文凯忍不住想着：“或许就连红绿灯和堵车也不存在了吧？”
就在这时，电话接通了，陈晋爽朗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喂，曹教授你好！”
“陈总，你好！”曹文凯回过神，忙道：“冒昧打扰了！”
“曹教授客气了！你昨天的帖子可是帮了我大忙，如果你有什么困难或者需要的话，尽管开口就好了。”
陈晋一句话，让曹文凯心里泛起一阵感动……
如果非要说帮忙的话，陈晋送了自己一套价值过千万的房子，就已经是一辈子的恩情了。
哪怕原因是为了他自己的宣传营销。
而自己只不过是付出了一点点时间，记录了一下事实而已。
现在，陈晋的态度依然跟利用完他之前一样……如果那篇帖子硬要解读成利用的话。
相比之下，想傅炎熙、江勤这种才自己身上都不知道赚了多少好处的人，却依然处心积虑……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以此，曹文凯也由衷的愿意相信，那些关于陈晋的报道，就是真实的陈晋！
与此同时，陈晋也在想着……
如果曹文凯知道他是自己特意挑选的幸运儿，估计会当场哭出来吧？
陈晋算死了曹文凯必然会遇见麻烦，所以今天也在关注着他的动态。
这个电话，陈晋并不感到意外……
曹文凯犹豫了片刻，沉了口气，认真道：“陈总，我确实有事情需要见你。现在……方便吗？”
闻言，陈晋看着活点地图上显示着的，他身边的张家父子，应道：“曹教授难道忘记了？”
“我今天可还在继续做我的事情呢。所以实在是不好意思，现在确实不太方便。”
“额~”曹文凯忙道：“明白，明白。那……”
“如果是急事的话，就请麻烦你到我公司里等一等吧。”陈晋补了一句：“我今天肯定要回去。就看今天什么时候能开单了……”
曹文凯答应下来，礼貌的挂断电话之后，开口对张卫雨道：“陈总他……还在继续做他的营销项目，要等开单之后才有空。不过他说了，今天一定会回公司，如果有事，可以去等他。”
“开单之后……”张卫雨有些无语。
房地产算是他的家族产业了，所以他对中介行业也是有相当了解的。
在今天之前，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有任何一个经纪人敢说每天都能开一单……
如果能够做到的话，什么“销售天王”、“成交之神”之类的称呼都不足以形容了。那完全是上帝才能做到的事情！
可陈晋偏偏就是如此的自信！
张卫雨还偏偏并不觉得奇怪……
“真是见了鬼了！”他心中暗道，嘴上对父亲问道：“爸，你看……？”
张爸很坚决的应道：“走，去晋涵集团。等！死等！”
张卫雨点点头，又看向了曹文凯，用眼神询问着。
曹文凯苦笑道：“我也还是一起去。毕竟答应了帮你引荐陈总嘛，而且我自己也还有事情找他商量。”
张卫雨想起先前在院办会议室门外听见的只言片语，心中了然，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
劳斯莱斯这个级别的车，都是自带buff的。开在街上，但凡稍微有些求生欲望的车主，都不会加塞或者硬挤，一般都会躲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所以一路上他们的速度并不慢，没有被东海市堪忧的交通耽误多少时间。
等他们到晋涵公司楼下的时候，才刚过了午饭时间。
曹文凯的女儿还用微信跟他视频了一下，向他展示自己的成果：一盘炒青菜和一盘炒肉片。
一个7岁的孩子，还要踩着板凳才能炒菜呢，也完全拎不起锅，但曹文凯和王素云还是教了……
三人在楼下随意买了一些吃食垫吧了一下，就乘着电梯到了晋涵集团的大门口。
哪知道刚一露脸，前台小姑娘就热情道：“请问是曹文凯教授吗？”
曹文凯有些诧异的点点头，岁就便被领到了会客室。
前台的小姑娘给他们倒上水之后，又摆上了一盘散装的饼干才离开。
张卫雨看着饼干笑道：“这是担心我们没吃饭会肚子饿吗？晋涵集团的员工还是挺人性化的……”
可他哪里知道，这根本就不是准备给他们现在就吃的。
…………
…………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好几个小时过去了！
三人之间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会客室里始终都很沉默。
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来过问一句……
水喝完了，饮水机就在墙角，边上的柜子里，是另一大堆的散装饼干。
“几点了？”张爸问了儿子一句。
却是曹文凯应道：“已经4点多了~”
“…………”张爸抿了抿嘴，没有说话，按奈下自己些许烦躁的情绪。
倒是张卫雨并没有被这种尴尬又诡异的气氛影响，而是抱着手机在不停的刷着微博。
“就快回来了！”他忽然道。
“怎么？”曹文凯和张爸齐声问道。
张卫雨把手机拿到两人面前：“陈总刚刚发微博了，今天的单子开好了。”
“他还了今天中头彩的幸运儿呐！我得看看谁运气这么好！”张卫雨说完，点开了一个名为“闹闹要抱抱”的女孩的微博。
“来东海的第一天，晴。一如我此刻的心情，这是一座能够将梦想照进现实的城市。希望我的义无反顾，不会变成后悔莫及！”
配图，是一张绝对不到10个平方米的小单间。
“来东海的第二天，阴。今天面试了一整天，高跟鞋穿得我都快抽筋了。但是结果还不错，有三家公司都让我入职培训。”
配图，是一个脚丫子，女孩子红肿的脚丫子。
…………
“来东海的第十八天，暴雨。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多的骗子呢？这已经是换的第三家公司了。一模一样的套路，一模一样的剧本。入职交培训费，服装费，伙食费。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配图，是一只小巧的，敞开的钱包，里面还剩下几张绿色，和一些硬币。
“来东海的第十九天，小雨。虽然淋着雨，但我很快乐，因为我终于找到工作了——为自己打工，做自己的老板！”
配图，是一个手拉车上硕大的两个黑色布袋。拉着车的手不大，却握得很紧，或许是因为东西真的很重吧？
…………
“来东海的第五十一天。最近一阵子都不知道白天是什么样的天气，只能通过地面的干湿来判断了。七点出摊，十二点收摊，三点进货，五点睡觉。很累，很充实！”
配图，是空无一人的漆黑街道，只有昏暗的路灯和一道长长的影子。
“来东海的第五十二天。今天是一个非常值得开心的日子！日营业额终于突破两千了！我自己能赚一千多，真希望从此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像今天一样！”
配图，是一大堆零零散散的钞票，把一个腰包塞的鼓鼓囊囊的。能看出来，姑娘的腰肢很细。
…………
“来东海的第三百七十一天。正月都过完了。妈妈问我为什么那么狠心，竟然把她一个人扔在老家，连过年都不回去。我没办法反驳。可是过年的大旺季，我有四个摊位要进货，还有十个员工要养活。”
配图，是一桌子的年夜饭。然而，只有一副碗筷！
…………
“来东海的第四百六十二天。我终于存够一百万了！天呐！真是一个无法想象的数字！我决定了，我要在东海买一套房子。无论有多偏僻，无论有多小。因为我要让妈妈知道……”
配图，是朝着阳光比出的胜利手势！
“来东海的第四百六十三天。我今天去看房了！有句话说得好，爱笑的女孩，运气都不会差！感谢晋涵集团的陈晋董事长，愿意为我支付所有的购房费用。而且，他还愿意帮我解决购房资格的问题。我真是太傻了！如果不是陈总，我就算有钱也买不到房子！”
配图，是女孩和陈晋的合影！
…………
张卫雨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酸的。因为照片中的女孩，是那么的瘦弱，笑容却是那么的灿烂！
还是落伍的剪刀手……
张卫雨匆匆点开女孩上一条微博的照片，仔细看了看，紧接着又重新翻回了女孩最初的微博——那只勉力拉着货的小手。
四百多天，一年半而已。
原本光洁无暇的肌肤，已经能看出明显的区别了。另外，手掌似乎也厚实了些，手指头也变粗了。
曾经好看的青葱玉指，变成了女孩为自己撑起一片天的擎天柱！
…………
“爸。”张卫雨忽然唤道：“你别太担心了。陈总……我相信只要我们坦诚相交，陈总一定会愿意帮助我们的。”
张爸看见儿子眼中噙着泪水，有些诧异道：“卫雨，你怎么了？”
“爸，我可能恋爱了！”张卫雨微笑道：“连我自己也莫名其妙。”
“只要你自己喜欢就好。”张爸笑应道。儿子已经到适婚的年纪了，他也不准备横加干涉。
张卫雨点点头，又看向照片里的女孩……
算不上高挑，算不上美丽，算不上性感。
但就是莫名的好看！
…………
…………
“嘟~嘟~嘟~”
微博特有的消息声音响起。
正在跟陈晋挥别的女孩掏出手机看了看，是一封私信。
可她的微博从来都只是她自己的一个树洞而已，粉丝也只有几十个僵尸粉。
这是一个秘密的地方，她也不准备告诉任何人。
点开私信，是一个名叫“张卫雨”的人发来的。
“你好，冒昧打扰了。我也是陈总的粉丝。刚才翻了你所有的微博，对你的经历非常敬佩。请问可以交个朋友吗？”
女孩微微一笑，刚准备回复，却发现手机卡死了。
等她无奈的关机再开机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粉丝从几十变成了六万多！
而她唯一关注的人，也就是刚刚才关注的陈晋，最近的一条微博里，了她。
女孩无奈的苦笑，打开显示着“…”的私信，看了几眼，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约吗？”
“美女，有偿？”
“器大活好，绝不黏人！”
“一个月两万，跟我怎么样？”
“你好！我还是一个初中生。你能借我2000块钱吧？我一定一定一定会还给你的！”
“可以介绍陈总给我认识吗？”
…………
…………
女孩连忙设置了“允许我关注的人发私信”之后，才开始往下划拉，划拉……
她划拉了好久，才翻到刚才的那条私信，点开了“张卫雨”的头像看了看，见都是转发一些科学新闻的微博。
唯一的一条原创，是张卫雨带着学士帽，站在济同大学门前的照片。
女孩非常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才返回私信界面回复道：“你好！我叫宋小娟，很高兴认识你！”
…………
…………
得知陈晋应该就快回来的消息，张爸越发的紧张起来，也更焦虑了。
人往往都是这样，越是期待什么事情，但当事情临近，反而会有些担忧。
另一边坐着的曹文凯也是一样的状况。对于自己的请求陈晋会不会答应，他吃不准，所以也有些如坐针毡。
只有张卫雨，低着头捧着手机傻笑，手指却在飞快的律动着……
…………
“陈总，现在回公司吗？”车上，查木林问道。
陈晋看了看表，摇头道：“忙了一天，午饭都没顾得上吃，先去填饱肚子吧。”
“明白。”查木林应声，开始往回赶去。
今天陈晋选定的门店，已经是外环再往外十几公里了，离市区更是远。
所以光是路上就花了将近一个小时。
傍晚五点多，陈晋到了蒋艺涵曾经带他来过的点心铺，点了一只蟹黄汤包，一份小笼包，一碗猫耳朵和一碗豆浆。
他的胃口向来很好！
蟹黄汤包是这家店的招牌，摆上桌是滚烫滚烫的。陈晋光是对付这只汤包就用了二十多分钟。
等他慢慢悠悠的吃完，就已经是六点多了！
接着，他才心满意足的坐上车，先回到公寓里惬意的泡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出发前往公司。
是的，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晾着那三个人……
倒不是他摆架子或者自恃身份，而是他需要确定，这三个人对于找他帮忙，到底有多少诚意？
更何况，像曹文凯这样倔脾气的人，不好好熬一熬，是没办法驾驭的。
对于什么科研成果实际运用的生意，陈晋可做可不做。他更在意的是，自己改变一个人的能力。
说是玩弄人心也好，恶趣味作祟也罢。
陈晋只是很早以前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他是绝对没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改变社会现状的。
他能做的，就是尽量去影响更多的一些人，通过自己的影响，如果能稍微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些，让这个社会多一些温暖，就算功德无量了！
用句时髦一点的话说就是：偶像的力量！
就像那些孩子们会因为崇拜球星而刻苦训练，会因为崇拜歌星而不懈坚持，那么说不定也有人会因为崇拜自己，而走上相同的道路呢！
…………
“叮！”
大门口的自动门打开，陈晋走进了公司。
会客室里的张爸和曹文凯翘首以盼的时刻终于来了。
现在可是已经晚上快九点了啊！桌上拿出来的那些散装饼干，早就被他们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