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极为不解,都认为宋南卿此举做的不太妥当,那一幅字再珍贵也不比祈大师亲手做的落梅杯来的有意义的啊,须知有些东西是不能用价钱来衡量的。
宋太傅才去世不到一年,宋南卿就变换了一件他心爱的物品,这落在他人的眼里就是一个不孝。
连秋夕的眼神里也露出不赞同的意思,似乎没想到姑娘会这么做。
其实宋南卿心里要说有多喜欢这幅字,也不见得,大概她就占了一个重生的便宜吧,乐王喜爱收集珍奇之物,乐王夫妻恩爱,南卿还清楚的记得,那一年,她到京城第二年,乐王妃还专门为了这个落梅杯找过她,用一套珍贵无比的首饰换这个杯子,只是她那时候一听完,就拒绝了乐王妃的要求。乐王妃很是失望的离开了,当时宋南卿也认为这是祖父留给她的,不肯让祖父的东西落在外人的手中,后来,这个杯子被顾俜失手打碎了,她那时候可心痛啊,但顾俜是顾淳唯一的妹妹,她心里怨她,却不敢在顾淳面前表现出来,在临安骄傲如火的宋南卿一遇上和顾淳有关的事情,所有的委屈都咽在心里。
外人都认为这个杯子对祖父意义重大,其实不然,祈大师跟祖父交情甚好,所赠的物品何止一个落梅杯,这个套器具当初就是用一整块白水晶制成,宋南卿见过落梅杯,杯口不过两个大拇指般大小,薄如蝉翼的杯面上勾画着几枝梅花,梅花瓣上用的是鲜红的玛瑙,占尽了珍,小,奇,绝,四个字,宋太傅认为它精致的过头了,并不实用,后来又把它转赠给自己的小孙女。
“祖父和祈大师的数十年相交,岂能用一个杯子衡量其中的意义,”宋南卿心里早已下定主意,缓缓开口道,“祈大师把祖父当做知己,祖父如今不在了,这落梅杯放在我这不懂风雅的人手中,也辜负了祈大师的一番心血,现如今有人愿意用陆汉臣的字换落梅杯,想必是极珍爱此物。”宋南卿稍稍贬低了一下自己,最后释然的感叹道,“只有落梅杯到这样的人的手里,方不负祖父和祈大师的情意啊。”
这番话倒是让众人稍微理解些,可惜有人偏偏要跳出来和她作对。
“哦。”只见康茂熙冷笑一下,“几日不见,表妹伶俐了许多,这冠冕堂皇的话,也只能骗骗那些外人,我劝表妹还是慎重考虑好,这般急切的抛却旧物,落在有心人眼中该怎么想呢。”
“七表哥莫非就是那个有心人。”宋南卿不咸不淡的回了他一句,“祖父抚养我一场,我自然要回报祖父的,同这些外物也没多大关系,我的孝顺也不是做给外人看的。”
康茂熙被噎住了,一时竟想不到说什么来反驳她,但又不肯失了面子,“我只是好心提醒,表妹自己的东西自己做主就好。”
见南卿当真吩咐人回去拿落梅杯,那掌柜的脸上多了几分真诚的笑意。
就这样结束了,事情跟康茂熙预料的不一样,宋南卿送出落梅杯不仅不难过,就连那掌柜的也是一脸欣喜的样子。
康茂熙并不是傻子,两人无言间达成的契合,让他怀疑上了这字背后的主人是不是珍宝阁的幕后主人,今天的手段他用的并不高明,不仅丝毫没有打击到宋南卿,还让她轻易的就获得了一份人情,想到这里康茂熙在心里极为懊恼。
“好了,今儿也逛了这么久了,回去吧。”康茂熙烦躁的开口。
康善嘉倒是想逛逛,不过见康茂熙脸色不对,也没有开口。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过来,回去的时候气氛却变了一个样,只有宋南卿心情颇好的上了马车,还同秋夕说起今日买的新鲜玩意。
公主府。
康茂熙刚回来,才到外院的长廊上,就被迎面而来的康茂瑾撞见了。
“你今日有去哪里闯祸了。”康茂瑾一把叫住了他。
“大哥,,你怎么知道我闯祸了。”康茂熙缩缩头,不服气的回答。
“昨儿让你临摹的五张大字写好了没有。”康茂瑾目光略扫后面神情紧张的小厮,也不戳穿他。
“哎呦,我的亲大哥啊,”康茂熙唉叹起来,作了一个苦大仇深的表情,“你昨天给我布置的,就算弟弟我晚上悬梁刺股也写不完啊。”
“既然还没完成,怎么还有心情出去。”康茂瑾少年老成,在两个弟妹面前颇有威严。康茂熙也一向最怕这个大哥,听到他训斥,喏喏的答应两声,脚底就跟摸了油似得飞快的溜走了。
“你说少爷今天带着表姑娘出去玩了一天。”
“不只有表姑娘,还有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七姑娘,就连四少爷也在。”
“这么多人,他什么时候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了。”康茂瑾停了手里的笔,眸光中泛出一道冷光。
“二公子前些日子,闷在府里,今儿听说珍宝阁来了新鲜玩意儿,就想领着几位姑娘出去散散心,顺便给表姑娘寻一件礼物道歉。”跟在公主府两位公子身边的贴身小厮,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聪明又伶俐,知道怎么回话才是最恰当的。
“去了珍宝阁”康茂瑾终于抬头,语气里有一丝疑问。
“正是,表姑娘瞧中了陆汉臣的字,二公子想给她买下来,没想到表姑娘自己拿宋太傅留给她的落梅杯换了。”
“就换了?”康茂瑾疑问更重。
“是的,表姑娘看起来很喜欢那幅字,听说可以用落梅杯换,立马就同意了。”
康茂瑾表情终于有些变化,嘴角上扬了一下,说不清是嘲讽还是什么。
“好了,你去伺候二公子,今日之事就到此作罢,要是再让我听到有谁在他耳边出什么主意,你们就别呆在府里了。”康茂瑾语气凌厉,冷光扫过一旁垂立的小厮。
等人出去后,康茂瑾继续拾起笔,准备练字,脑海里却浮现出一张明媚的出奇的小脸。
宋太傅一代大儒,怎么养了一个如此浅薄的人,除了那张脸真是再无可取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