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很久,周围好安静,我睁开眼睛,看到离床边不远的炉子上烧着一碗药,药物的味道弥漫在这个屋子,不知道是什么药,味道倒不是很冲,只是很苦涩。
“咳咳……金铃……咳咳……”只记得刘挷将我强行弄上马车,现在是在哪里?
“你醒了。”一个白衣的公子出现在我的面前,面无表情的将炉子上的药端给了我,“喏,把它喝了。”
我接过了他给我的药,没有喝,我抬头问他,“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焃宣,她醒了,你进来吧。”那个白衣的公子朝门外喊了一声,转身什么也没有说就离开了。
焃宣?我疑惑着,会是什么人把我带到这里,听到脚步声到自己的面前才发现那人竟然是刘挷。
刘挷走到我面前,说,“既然醒了就乖乖喝药。”
“刚才那个人叫你焃宣,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向刘挷问道,他不是崶亓的安王爷吗?怎么那个人却称呼他为焃宣?
刘挷从我的手里取回碗,仔细地将药吹凉送至我的嘴边,“这不是你应该过问的事情,你先把药喝了。”
我望了刘挷一眼,虚弱的说道,“不用麻烦王爷了,我自己来就好。”
刘挷听见我的话,皱了皱眉头,将碗递回到我的手里,“好啊,那你自己来。”
艰难的将一碗药喝下,味道不难闻,可还是一样的苦,想想,我是不是活该,这苦头也是自己找的。
我把碗放下,“这是什么地方?金铃呢?”
“这段时间,你只管养好你的病即可,其他的,本王自会安排好。”刘挷站起身走到窗边,折下了一只梅花,静静地端详着。
我看着他修长的手指上面,拿着那只散发着清冽梅香的花枝,没想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也会有梅花,我的目光顺着那只梅花,总觉的似曾相识,在筱梅园,对!第一次在筱梅园里遇到刘挷的时候,角落里也开着这样的一只梅花,在白色的雪花里,红的像火,刘挷手里的一枝和那时候他折断的一模一样,像火焰……
难道说,这里是筱梅园吗?我疑惑着……
“王爷这是要软禁我吗?”我靠在床边大口的喘着粗气,脑袋里虽然混乱却也清楚的知道事实是什么,是刘珩的主意吧,明着将我放出皇宫,可背地里却让刘挷将我囚禁在这个地方,刘珩,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我……
“你想太多了,只是要你养好病而已,你的病一好就会将你送回去。”刘挷转过身来,十分认真地说道。
“养好病?王爷说的是真的吗?”我问着刘挷,内心冷笑,刘挷,你真的当我是不能听不能看的木偶人吗?你的谎言还真的是天衣无缝,若不是我早已知道真相,恐怕,真的会相信你的一派胡言。
“是的,本王承诺你,只要……”刘挷话还没有说完,我拿起床边已经空了的药碗,猛地向刘挷掷去,只恨我没有力气,不小心滚下了床,药碗只砸中了刘挷身旁的窗棂。
“啪啦”一声药碗落地,碎片蹦到刘挷的脚旁,刘挷低下身子,将碎片瓣瓣的收拾起来放入手中,走到我身边,压制着自己的怒气向我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的病根本不可能好,王爷,你的承诺,永远也不能兑现吧!”我的肩膀很剧烈的抖动着,我质问着刘挷,我知道,他肯定知道真相。
听到我的质问,刘挷的身影晃了一下,继而,他平静的说道,“是谁对你说的?”
“谁对我说的?”我的眼泪在眼眶里一刷刷的流下,“我早就知道了,在我昏倒的那一天就知道了,太医说,我根本活不过两年,你和你的哥哥还想要瞒着我,我只有两年的时间了,你们竟然还不放过我,我不欠你们的……”
听完我的话,刘挷手里刚刚才收拾好的碎瓷片“砰”的落下,我抬头看着刘挷,继续说道,“当初你皇兄硬要立我为后,我嫁了,让我在皇宫里受其他妃嫔的欺辱,我也没有任何的异议,你们要杀苏家的时候,我从观景台上摔下来,失去双腿,一生都不能够再跳舞,你哥哥下旨将我废黜在筱梅园,任由我在那个地方自生自灭,这些,我都可以忍耐,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我只剩下两年的时间你们也不放过我!你们这些骗子,坏人,你皇兄是,你也是……”
刘挷看着我,他不可置信的抓住我的肩膀,“你就是这样想我和皇兄,你就是这样想我的?!”
我看见摔在地上的那些碎片,飞快的抓起来,慌乱中划伤了刘挷的脖子,鲜血在他的颈间如柱的成股留下,一阵刺痛,他捂住自己的伤口,异常的气愤,“你竟然伤了我……”
我不是有意的想要伤害他,看着他脖子上暴起的青筋,还有触目惊心的鲜血,我很害怕,可是一想到我已经被他们害成这个样子,恨意立刻充满了我的全身,我握紧手里的碎瓷片,直视着刘挷,“没错,你和你的皇兄一样,都是一样自私的人,你们以为我会是牵制相府的金牌吗,我告诉你,以前苏府的人在,或许他们还会在意我半分,可是现在,不会了,永远也不会了,我不会再让你们当成棋子一样的摆布了。”
我扬起手腕,不必两年之后了,现在我就可以离去,离开这肮脏的尘世,瑞洵哥哥,隽儿在黄泉之下等你,如果你看到我,下辈子,你还愿意和隽儿在一起吗?
“不————”刘挷冲上来,想要阻止,去发现早已没有了时间。
我微笑着看着一切,静等着死亡的到来,我的命,我要自己说了算,纵然你皇室的权利再大,也休想再左右我李英阁今后的人生……
可是,我忘记了,刘挷是不会允许我就这样死掉的,我冷冷看着刘挷叫来那位白衣的公子,为我包扎着伤口。
刘挷看着我,沉默了半晌,说,“你的病,天炽一定会治好,你没必要这样作践你自己,至于你的丫鬟金铃,本王会派人将她接过来。”刘挷转身离开,留下了那个叫天炽的白衣公子。
刘挷没有食言,才半日不过,就将金铃带了回来,金铃看样子是急坏了,一见到我,差一点就哭出来。
刘挷走了,那个白衣公子也走了,屋子里就剩下我和金铃,金铃将门窗都关上,悄悄地问我,“小姐,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看着紧闭着的门窗,幽幽的说道,“金铃,人是不是注定挣脱不了他的宿命?为什么我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金铃注意到我被割伤的手腕,焦急的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茫然的看着金铃,“金铃,你说是不是,是不是注定逃不了……”
金铃看着我,“小姐,你这是要干什么,你已经失去了能够跳舞的双腿,你现在在做什么,难道,你连你的手都不要了吗,你不想要再弹琵琶了吗?小姐,难道,你都忘记了吗,你不是说你会替夫人好好活下去吗,你如今这个样子,夫人她怎么会安心,小姐,你醒一醒啊……”
“娘亲……”我呢喃着,随而失声痛哭。
“娘亲可怜的英儿,好好活着,要好好的活着……”娘亲去世前对我说过的话,点点滴滴的浇筑在我的心上,好好活着,是她对放心不下的女儿唯一的祈望,我却一次又一次的动了死亡的念头。
“金铃,为什么,你来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让我和瑞洵哥哥分开,为什么……我已经失去了生命中最至亲的人,我以为,至少,我还会剩下瑞洵,可是为什么,上天连一点希望都不肯留给我?”
我用残伤的手拼命的捶打着双腿,“我什么都没有了,要这双腿,要这双手,又有何用……”
金铃拉着我,“小姐,求你了,你别这样好吗,你不是什么都没有,你还有金铃,还有金铃啊……”
“金铃……”我抱住金铃,主仆二人在这个房间里哭的一塌糊涂。
我不知道我流了多少的眼泪,一直好长好长的时间,外面又下起了雪,这一年的雪好多,一处风雪两处白头,瑞洵此刻又在哪里呢?他还是会恨我么?
娘临走的时候要我活着,可是活着真的很难,看看我自己,没有瑞洵,没有希冀,我想不出任何能够让我继续活下去的念头,哪怕是一丁点,就是这个样子的一个人,为什么还要活着?
这几天,我不再挣扎,我沉默着所有的一切,我拒绝进食,希望可以走的快一些,我的思念,我的关心,我所爱的人,我知道,回不去了,现在,我能做的,就是静等着死亡,等待着离开,命运实在太捉弄人了,下辈子,瑞洵,就算是下辈子,还是不要再遇到你了,这一生爱的好辛苦,只愿意来世,你可以找到那个比我还爱你的人,让她替我好好的爱你……
“小姐,你还是吃一点吧……”
天炽听到房间里边的情况,叹了一口气说道,“焃宣,你打算怎么办,她已经好几天不吃不喝了,在这样下去,别说是一年,这半月,她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得过。”
“天炽,你是有办法的,一定要照顾好她,不能让她有任何的闪失。”
刘挷望着阁儿在的那个方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阁儿,为何你的心总是这样的倔强,若你可以放下,那该有多好……
“焃宣,你老实的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天炽很严肃的向刘挷问道。
听到天炽的问话,刘挷的眉头轻轻的皱了一下,他睁开眼睛,沉吟了半晌说道,“天炽,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
“焃宣,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天炽确定,刘挷肯定已经喜欢上了那个女子,也或许,比喜欢更加深刻,或许,会是爱,“焃宣,我了解你,在这世界上,你还不曾为谁而这样子过,你会担忧,你会害怕,担忧她撑不过,害怕失去,你却又不敢面对,焃宣,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你。”
会是喜欢么?刘挷回望着阁儿居住的那个小屋子,天炽的问题他也想知道,众人皆知,她是右相家的小姐,是刘珩的结发妻子,崶亓身份尊贵的皇后,如果他喜欢上了她……
“焃宣,我从未见过你对哪个人这么上心,尤其还是一个女子……”天炽淡淡的叹了口气,“你应当明白她的身份,你不应当去喜欢一个棋子。”
棋子……刘挷的思绪回到了很久以前,他想起了小时候的李英阁,很久以前他就认识她了,或许比苏瑞洵还要早,等他知道刘珩娶的是她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她,可是她却可能忘记了。
明明她是那个叫英儿的女娃娃,却成了右相的女儿,三年前本来就应该弃掉的棋子,他怎么会喜欢上她?
“你应该知道,刘珩并不是一个昏庸的君主,她,只能是一个棋子。”言尽于此,天炽转身离去。
天炽走后,刘挷孤立在窗前,久久不能回神。
少时喃物不可究,尘世沧桑,锦绣凋敝,故人相逢却是前情尽去,沉吟良久,如鲠在喉。
“你不吃东西,也不说话,是不想要再活下去了么?”刘挷的话音骤起,到让我没有防备,不知他什么时候进来了。
他手上拿着一碗清粥,坐到我身旁,舀起一勺粥放到我的嘴边,“吃下去……”
我紧闭嘴巴,将头扭到一边,十分抗拒,他也不再说话,只是僵僵的举着手臂,似乎打算和我硬抗到底。
“果然……”他将粥放下,“既然你不吃,那你的婢女也不要吃了,从今天起我会断了你们两个的米粮。”
“你……”我没想到他竟然会拿金铃来要挟我就范。
“这世上不是还有你在乎的东西么……”刘挷幽幽的说道,“粥一会儿就凉了,赶快吃吧。”
我看着刘挷,他脖子上的伤还未好,缠绕了一圈白白的纱布,伤口似乎渗出了血,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不让我就这样死去,又或许可能是刘珩的授意吧。
我开始正常的吃东西,可是身体却依旧一天比一天虚弱,而自那天起一连过去许多天刘挷再没来过。我就那样子浑浑噩噩的活着,金铃又哭了好几次。
“小姐,这几日天好,我推你出去转转吧,老闷在屋子里不好。”金铃哭肿着的一双眼睛还红红的,我看着金铃,恍惚中点了点头。
金铃推着我出了屋门,来到这里这几日,还没曾好好的看看,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倒是金铃她每日为我的事情对这了解了一点。
妙医馆,我抬头看见了这庄子的名字,妙手神医,看来天炽果然是有些手段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这样延续着我为数不多的日子,难为他了吧。
我还是没看见刘挷,他已经不在这里了吧应该,刘珩的意思是什么呢?或许就是让他的臣子,他的兄弟,让刘挷把我放在这儿自生自灭吧。